48我已经不是过去的我了
傅庭玉有点拖延症,她上学的时候亦是如此,每每等到火烧眉毛了才想到要抓紧时间,熬到等到了四点,才想着回去上班,时间已经很赶了,而且必须是一路绿灯,她才不至于迟到。
傅庭玉小孩子的性格跟果果很合得来,相处两天就要走,果果紧紧环抱着她的脖子依依不舍,傅庭玉也很舍不得,好不容易才把果果的手掰开,欣慰的笑道:“果果,我真没有白疼你,下次小姨回来给你买糖吃。”
果果眼泪汪汪的看着她,傅庭玉的心突然揪了起来,抚摸她的脸颊道:“果果乖,小姨要去上班了,不上班怎么赚钱啊,在家乖乖听话。”
她把自己一番收拾,穿戴整齐,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电视里演的那样像个职业女性,因为万和园地处偏僻,不通公交车,她要步行到一公里之外的公交站台,临走时往蒋独立家的方向看了一眼,希望他那从里面出来,突然有点想笑。
走着走着,一辆银白色的汽车缓缓在她身旁停了下来,傅庭玉眉头抽了抽,蒋独立在车里冲她笑,他一手握着方向盘,倾身打开车门,笑道:“上车吧,我送你。”
傅庭玉现在看见他就心里发虚,指着不远处的汽车站牌,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慌张道:“不用了,我坐公交车。”
蒋独立道:“坐公交车干什么,我送你。”
傅庭玉道:“不用,太远了。”
蒋独立道:“我不嫌远。”
傅庭玉道:“太费油了。”
蒋独立道:“我又不让你出油钱。”
傅庭玉还是觉得他不对劲。
蒋独立嘿嘿笑道:“上来吧,我又不会吃了你,再不上车我下去抱你了。”
傅庭玉的脚下一滑,蒋独立一挑眉,拍了拍旁边的副驾驶座椅,跟他对视片刻傅庭玉放弃抵抗。
她不想在大马路上平白跟他引起争执,往后退一步,拉开后面的车门,坐在后面一排,这是她最后的倔强。
蒋独立挑了挑眉,嘴角上扬,从后视镜里看她坐好,并不在意她是坐前面还是坐后面,坐在车里就好,关上车门,哈哈笑了起来。
傅庭玉闷闷不乐的看着他的后脑勺,道:“你笑什么?”
蒋独立从后视镜看她,道:“你知道吗?”
傅庭玉奇道:“什么?”
蒋独立双手握着方向盘,汽车在他手里左右拐了个歪,似乎很听他的话,车子开的很稳,即使遇到坑坑洼洼也感觉不到颠簸,傅庭玉暗暗佩服他开车的技艺,蒋独立的目光从后视镜里不断的打量着傅庭玉,得意洋洋道:“你坐在后面让我感觉我是你的司机。”
傅庭玉怔了怔,没想到这一层,她只是不敢坐在他旁边,那种又惊又喜的感觉让她总是跟他保持着距离,这么看来,是有点奇怪,小声道:“可是我没有把你当司机,如果你感觉不舒服的话,我下车吧。”
蒋独立哈哈一笑,摇头晃脑道:“下次注意就好。”
傅庭玉在心里嘀咕道:“哪有什么下次。”
嘴里还是乖乖的答应了。
蒋独立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从后视镜里看她一眼,想说什么,忍住了,半晌,又偷偷看她一眼,小动作不断,两人的目光在镜子里相遇时,他匆忙的躲开了,傅庭玉道:“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蒋独立嘿嘿一笑,欲言又止,似乎在组织语言,道:“那个朱壮壮?”
傅庭玉道:“怎么了?”
蒋独立一手撩了撩挡在眼前的发丝,目光不再闪躲,从后视镜里直视着她,道:“我听说他以前有个女朋友,而且两人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后来分开了。”
傅庭玉道:“哦,是吗?”
蒋独立一手揉了揉太阳穴,看着前面的路况,车速减慢,沉吟片刻,道:“你知道他们后来为什么分开了吗?”
傅庭玉摇摇头,猜测道:“感情不和?”
蒋独立道:“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怎么会感情不和。”
傅庭玉是不大关心这些的,神色淡淡的道:“猜不出来。”
蒋独立又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道:“因为那个女孩儿得了红斑狼疮症,很难缠的病,说是治不好,他就跟她悔婚了,这样没有担当的男人不值得托付。”
傅庭玉看着车窗外,道:“哦。”
沉吟片刻,蒋独立神色慌张道:“你觉得呢?”
傅庭玉面无表情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吧,无可厚非。”
蒋独立皱起了眉头,眼神闪躲,吞吞吐吐道:“你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
傅庭玉诚实的回答:“不知道。”
蒋独立道:“你以后少和这种人接触,他就不是个男人,媳妇病了就把媳妇抛弃了,转头找下一个目标,这样的人怎么能放心托付终身呢,如果是我媳妇,我一定对她不离不弃。”
傅庭玉想笑没笑出来憋了回去,好奇的看着他,觉得他今天古里古怪,话里有话,替那个素未谋面的红斑狼疮症姑娘打抱不平,思索了一下,道:“他们不是还没结婚吗,不算抛弃吧,他想找一个健康的女孩人之常情。”
蒋独立要紧后槽牙,一手握拳道:“我只是想让你看清他的真面目,不要跟他来往。”
傅庭玉皱眉,突然意识到送她上班只是借口,知道他真正的意图了,脸羞的通红,怪不得他婆婆妈妈的,她从后视镜里收回目光,看着车窗外,道:“你想多了。”
静默半晌,蒋独立道:“你对他没那个意思?”
或许在旁人看来这是一门很合适的姻缘,她一个一无所有的农村女孩嫁给本地人从此可以衣食无忧,世人看来她没有不同意的道理,她应该敲锣打鼓,摇旗呐喊她修的好福气。
傅庭玉低声道:“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我说的够清楚了吗,快点开车吧,我要迟到了。”
蒋独立春风得意道:“好嘞,坐好了,我要加油门了。”
多亏了蒋独立傅庭玉才没有迟到,要是坐公交车她怕是赶不上晚班交接班了,傅庭玉刚要下车,蒋独立回头往她手里塞了什么东西,傅庭玉打开一看,手里有一团被蒋独立揉的皱巴巴的钱,傅庭玉把手里的钱展开铺平,数了数共有五百,奇道:“你为什么给我钱?”
蒋独立道:“不为什么,你拿着就是了。”
傅庭玉把手里的钱给他推回去,道:“我不要。”
蒋独立坚持道:“你拿着吧,想吃什么自己买。”
他是担心她饿死还是怎么着,傅庭玉忍不住想笑,道:“我不要你的钱。”
蒋独立挑眉,道:“我给你干什么不要?”
傅庭玉解释道:“我是去挣钱的,怎么能反过来还要你的钱?”
蒋独立不听她的解释,道:“我让你拿着你就拿着,想吃什么就买,不用替我省钱。”
傅庭玉道:“我自己能赚钱,我已经不是过去的我了。”
蒋独立笑的合不拢嘴,道:“好好好,我知道你最厉害了。”
工作了一段时间,傅庭玉对酒店的业务已经相当熟练了,跟同事们也能和睦相处,就是她的性格不讨喜,嘴笨,做事不圆滑,不懂得变通,遇到不讲理的顾客就被骂的狗血淋头。
傅庭玉性格耿直,是她的错她认,遇到刁蛮的顾客她就会据理力争,绝不妥协,按规定,到十二点顾客没按时退房,要扣除一部分押金,可是遇到素质不好的人,他们才不管这些,扣他们的钱就破口大骂,把错误算到傅庭玉的头上,要她全额退还押金,无理取闹,咄咄劈人,不管怎样,最后还是她的错。
傅庭玉被气的浑身发抖,她从未遇到这么有理说不清的人,想要辞职,这么不讲理的人,这么恶劣的工作环境,是她从未想到过的。
小兰轻描淡写道:“这点小事你就受不了了,比这更恶劣一千倍,一万倍的事情我都经历过,你就是读书读傻了,这年头有钱的才是大爷,慢慢你就习惯了。”
傅庭玉觉得她这番歪理邪说还挺有道理。
想到工作刚刚走上正轨,她没有一技之长,换马上就要过年了,再找其他工作又要重新适应,她是一个很难适应新环境是人,虽然眼下这份工作不是很满意,遇到刁钻的客人,她像卖笑一样笑脸相迎,可是她需要这份工作养活自己,就算不满意也要咬牙坚持,等过段时间再跳槽吧。
认清了小鹤的真面目,知道她干过的那些不法勾当,傅庭玉工作之余对她都是敬而远之,不是怕被她带坏,而是这种人不可交,交上了就会像狗皮膏药一样的缠着你。
好在傅庭玉一向都很有原则,不论其他人如何做思想工作,她都不为所动。
春节将近,酒店反而闲了下来,有几个年轻的同事请假要提前回老家过年,他们背井离乡出来打工一年,过年请几天假回家陪陪亲人,小鹤很爽快的批准了。
傅庭玉也想回家过年,说来她已经三年没有在家过年了,她不知道要跟公司提前请假,当她说她准备三十晚上回家过年的时候,小鹤惊奇的看着她,立马否决,道:“别人都提前一个月跟我打好招呼了,你现在才说,离过年还有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你们都走了,酒店还怎么运营,等过完年再请假吧。”
傅庭玉虽然心不甘情不愿,却无法反驳,这是事实,临近春节,公司的员工走了近半,就连打扫客房的保洁阿姨都回家过年了,傅庭玉有时不得不兼顾前台和保洁的工作,虽然顾客量减少,但前台只剩下她和小兰了,她要是请假就真的没人了,虽然遗憾不能跟家人一起过年,可是既然这是她的工作,也没什么好抱怨的,更何况,有一半员工跟她一样春节要在公司度过了。
因为人手有限,留下来的员工身兼数职,顾客退房以后傅庭玉负责把房间打扫干净,虽然分身乏术,这样每天过的很充实,而且可以在房间里偷会儿懒,翻翻手机,要她干巴巴的站在前台里,着实无趣。
向往常一样,顾客这边退房,傅庭玉让经理帮她看一下前台,她去清理客房,小鹤点头答应。
好在入住的客人没有把房间弄得太乱,在傅庭玉眼里比她的房间干净多了,她把散落在浴室里的毛巾收好,换了套干净的床单,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崭新如常,她正要转身走开,眼角的余光看见掉落在床腿下面的一根烟头,她弯腰把烟头捡起来,突然看到床腿和墙壁之间的夹缝里有一个黑色的袋子。
她伸手勾起了袋子的一角,发现里面沉甸甸的,像包了块砖头,她猜测应该是之前入住的顾客落下的东西,当她把黑色的袋子打开,发现里面是一叠码放的整整齐齐的百元大钞。
惊骇之下,傅庭玉冷静下来,想到,酒店有每个顾客入住时登记的信息,只要她把住过这个房间的顾客资料调出来,失主并不难找,那人一下子丢了这么多钱,肯定比她着急,一定会到酒店来询问的。
她只是酒店的一名小员工,这么一笔巨款在她手里肯定不合适,就算她没想过私吞,可是旁人不会信的,心念飞转,她觉得还是把钱交到经理手中,让她解决吧。
傅庭玉把在客房捡到的钱交给小鹤,小鹤惊讶的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傅庭玉道:“经理,所有钱都在这里了,要不咱们把钱交给警察吧,警察肯定有办法。”
小鹤立马否决了她这个提议,理由是:“公司有义务保护客人的财产,你不用管了,这笔钱暂时由公司保管,顾客丢了钱,等他想起来自然会来公司询问,到时候还给他就是了,丢三落四的顾客很多,这种事情时常发生,你做的很好,这件事公司自会处理,你做事去吧。”
临走时小鹤特意交代傅庭玉此事不要张扬,傅庭玉点了点头,她觉得最好的方案就是根据客人的登记信息一一排查,能轻而易举的查到失主,任谁丢了这么一笔巨款不急的团团转呢,可是小鹤似乎不慌不忙,守株待兔,不是积极的寻找失主,而是被动的等对方自己想起来,万一对方去过的地方太多他自己都忘了怎么办,不过小鹤说不让她管她也不好多问。
过了几天,傅庭玉问小鹤失主找到了没有,小鹤轻飘飘的道:“失主已经把钱拿走了。”
傅庭玉觉得事有蹊跷,问道:“什么时候拿走的?”
小鹤道:“昨天晚上。”
傅庭玉有些失落,就好像做了好事没有得到表扬的学生,闷闷不乐,昨天她上白班,早早回宿舍休息了,没有见到失主,小鹤笑道:“这个月给你发红包,特此奖励。”
自从捡到钱以后,小鹤对她的态度略有缓和,傅庭玉道:“谢谢,奖励什么的我不在乎,找到失主就好。”
小鹤怔了一怔,觉得她是个榆木疙瘩,冷冷道:“你真是高尚,三十停业一天,晚上公司组织员工聚餐,每个人都要参加。”
她把“每个人”三个字格外强调了一下,似乎是故意说给傅庭玉听的。
说完,小鹤趾高气昂的走开了。
跟同事吃饭,聚会,唱歌,跳舞这些事情,傅庭玉心里是拒绝的,可是打着公司的名义,大家都去,没有人搞特殊,若单单就你不去,就会有人猜想,这人是多大的面子,怎么请都不来,自此后,同事们议论纷纷,有什么事都不带你玩了,把你孤立之外,傅庭玉不想落得这么个孤立无援的境地,想了想不去不行,勉强答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