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他们还是走的地面,迟钰有些好奇为什么他不吸取上次的教训,她的前相亲对象好像嘟囔了一句“就是在吸取教训”,但是再仔细一听又好像没说话。迟钰趁着现在风平浪静路灯还亮着,低头操作手机,把这两次的帐算了算,取了个很好看的整数都还给他了,设置的是口令红包,提示小纸头在门口的时候已经给他了。好家伙,能让她翻箱倒柜就为找小时候的油画棒也不容易,明明是照着图画的,一落到纸上线就画歪了,像小鸡爪一样。
总之终于算两清了,这几天的小说都不敢这么写的惊奇相亲故事也算能告一段落了。他们停车在路边,等安检闸门的时候,张西重又把手从方向盘上放下来,让绷紧的神经歇一会儿,他的小指蜷缩着,依旧看上去很好拉,迟钰是怎么强忍着这流口水的心思,才狠下心来告诉开车的张西重:“我找到工作了,接下来的日子会有一些忙。”
驾驶座上的人很是沉默了一阵子,沉默到迟钰一直把头转过去不敢看他。奇怪,明明是很简单很正当的拒绝,钱也给人家了,她还是感觉自己像做了错事,活像个渣女……终于等到张西重开口了,问的却是,“那我们还能做朋友吗?”
迟钰忍不住回头,果然从张西重的眼睛里看到了转瞬即逝的像是泪光一样的东西。不是吧阿Sir,怎么会这样,不必把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往渣女的方向锤这么死。她也没有料想到相个亲而已,这位因为她随口一说找来钻石王老五,能对她这么满意,这是什么,这就是相中的感觉吗?迟钰就算是个石头心,也知道人是什么意思,可这也太荒唐了,总不能让她说,“我对你各方面也都很满意,但是我俩不可能在一起除非你离婚”?
什么都没做就被女二剧本安排得明明白白的迟钰,转头目视前方,看到身份核验通过,巨大的闸门在他们面前缓缓拉起。她道:“不了吧,咱们还是做陌生人比较好。”要断就要断得干净彻底,看到张西重启动车子,干净彻底钰又道:
“师傅,打表。”
“……”
忙碌了一个小时,张师傅终于把他的梦幻曜影的顾客迟小姐,送到了她家所在的安全片区。迟钰这才知道他们两个人居然一个住在区南,一个住在区北,都是郊区,过了这个桥坐公交车都得多交一块钱,果然是简易版本的民间织女和天上牛郎啊。
尽管说了那样的话,人家张西重还是下了车又把她一直送到了住的楼下,两个人在黑黢黢的夜里,眼睛都亮晶晶的,衬得脸更黑了,走着走着对视一看,又禁不住笑了。什么夜里在昏黄又温暖的路灯下,两个相爱的人耳鬓厮磨,互相依偎,在现在八点之后强制宵禁关灯的大时代背景下,也只能让小情侣们相对脸黑又无言了。浪漫啊,在漆黑的城市里无处可去,生存重新成为了人们的宠儿,所有的情绪都围绕着它,没有精力再想更多了。
不过倒是很适合别扭的迟钰和张西重这两人,迟钰拽着他价格不菲的布料的外套袖口,晃呀晃呀,跟着他一步一步往前走,她跟张西重这个奇特的相遇,说到底还要感谢这是末世,大家都不怎么挑了。张西重问起了她的工作,询问是否可以向他透露一下是哪一家公司。打量着这个男人上下,这厮的家产在这个城市可不是吹的,车和高达外骨骼就算了,就她去吃饭的那个“古堡”,在迟钰眼里已经是超级大的豪宅了,跟着他参观的时候听介绍才知道,这根本不是他的家,而是买来为了放古董物件(比如那个老楼梯,据说是从法国一个城堡里拆来的)的,“大 house”?他们自己的房子,那个古堡,在丧尸第一次爆发、大家还在努力救援的时候,就捐给政府放置民众了。
迟钰真是又惊又叹,又念了几声佛,想自己是何德何能跟这种家庭的二代子相亲,虽然是小老婆吧……她向张西重说了自己由衷的敬佩和赞扬之后,竹子先生笑道:“都是小事,身外之物,拿不来带不走的,况且当时民众都去慷慨支持政府了吧,你们家不也是吗?”
迟钰有点不好意思:“我们家正好相反……嘿嘿。”她又想起了地下室里的小迫击炮,还有单元门前的挖土机,也不是哪个热心肠的机械爱好者捐的,把这些东西的后续告诉张西重之后,他还挺感兴趣的,因为那一届工作人员很快就没有任何音信了,“原来是送给了你们……那还真不错”,他说。
就这样的人,问你新工作单位在哪里,很难不让人觉得他是想第二天就出现在你公司的董事大会上,身后跟着冷漠无情的收购团队,墨镜一带,谁都不爱,冷冷吐字:“天凉了,让这个女人,做我的董事长秘书。”
迟钰决定以后睡觉之前少看点花语女生网。
她告诉张西重不方便透露,但是请他放心,绝对是安全的,张西重也就不再说什么,临走前伸出手,迟钰一愣,随后跟他握了握手,两人分别。
当然,她也没法忽视自己上楼敲开门之后,她妈妈在门口那明显的一脸嫌弃:“就这?”
迟钰迷惑:“什么就这?”
伸头往里面看,正好看到她爸拿着夜光望远镜从厨房小阳台出来(这里能看到单元门口),他也叹了口气:“就这?”
“妈!爸!”
迎着张西重失落又失望的目光敬佩自己干脆利落一路的“不愧是我”的迟钰,一看到自己家里又是这么个不争气的光景,直接就拿刚从张那里学来的失望的目光轮番瞅着他们,父母都有些讪讪不好意思了。他们刚吃完饭寻思找点事做,也没想到人家还真就把女儿给送回来了,老两口不消说,光看自己孩子这几天神神叨叨的,不是谈恋爱了就是进传销了,干脆呀,拿着望远镜上厨房瞅瞅去。
“结果你俩说老半天话,就握了个手,你不嫌在楼底下被蚊子吃啊?”
妈妈没说她还没注意到,还真的没有蚊子来咬她唉,果然长衣长裤就是有优势,虽然热一点,闷一点,还给她闷中暑……这话差一点被迟钰说出来,话到嘴边,看看二老年纪大了不容易,还是报喜不报忧吧。她立刻撇了话题:“爸,你那望远镜真能看清?”
老头得意笑了,说你妈之前还嫌弃我在电视购物上乱花钱,这个望远镜后来可成了我们虎口逃生的功臣,值得我为它画一张画!等这过后,该找个裱画店裱好了,挂在电视柜上面,它也一块摆上去,时代的纪念啊……“时代的纪念也躲不过被拿来看女儿处对象,晚节不保啊,”迟钰不给他面子,小手一伸就拿过来了。
“你上哪儿去!”
“我去厨房看牛郎!”
迟钰妈妈从卧室刚给她铺好被子出来,问孩子爸,她刚刚说什么。爸爸眉头一皱,双手一背,戴着金丝框的眼镜摇了摇头:“她说楼下有只羊。”
那天晚上的时候,其实天突然难得的晴朗了一回,云层很薄,风一吹就散了,迟钰也是回到了家拿望远镜看的时候才知道,如果她刚刚在楼下跟张西重多说会话,不一会两人就能看到真正的星空,而不是在她往楼下看的时候发现他一直没走,顺着张西重看向的方向,才看见了那颗异常明亮的北斗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