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越来越讨厌上课文课,说到底还是因为众人面前说话口吃的问题。
刚一开始,找一些感冒嗓子不好发不出声音的理由还说得过去,后来别的学科老师就看出端倪,这不是害怕不害怕那么简单的问题,应该属于生理缺陷的问题,所以我不举手一般不会再喊我起来发言。
唯独刘维铭老师傻得像我家的邻居二牛,一点都不看事。
上他的课我常常埋着头,免得引起他的注意,然而每每到分析课文的时候,他总会想起我,我也想说得的完美,可是我的嘴巴不完美,我瞧不起自己的嘴巴,也找不到有效的自救方法.
私底下我几乎每有空闲的时间就练习说话。
我做了很大的努力,最终还是上不了台面。最后能用三个字表达意思的时候,我就简略成一个字,能用一句话表达意思的时候,我尽量用两个字,或者奢侈一点用三个字或者说四个字,当然中间还需要间隔,这种现象自然会出现拐弯抹角词不达意的情况,我也管不得那么多了。
我知道他是个善良的好老师,他只是不知道考虑别人心里的感受,他甚至还买了《红发安妮》送我,“你好好看看这本书,要多说多练,将来一定会有出息的!”
我做不到,我想求他帮帮我,不要让我在课堂上出洋相了,可是开口求别人帮助也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给老师说话令我紧张,说不定效果会适得其反,每次上语文课,对我都是一种痛苦的煎熬。
下课后,同学们喜欢扎堆儿热聊,我在中间就显得另类。为了减少没趣,下课时间就装作做作业,装作看书,尽量不开口说话。
其实,我也没有什么要说的,我知道,我的问题可能有点儿奇怪,我不知道怎么跟别人说话,不要说是好朋友了,我身边连可以称是好朋友的人都没有,所以看到别的同学吱吱喳喳,打打闹闹,我觉得很羡慕。
对了,也不能完全说我就没有朋友。
文晓晴就时常找我玩儿,她知道我说话是个爱节约的人,为了显示与我同类,她就用英文说些简单的话,因为她的英语也不是很好,边用脑袋想边说,就出现不顺畅卡壳的情况,两个女孩都在磕磕巴巴地说话,就有好些好玩好笑了。
渐渐地我也喜欢上了那种游戏,作为礼尚往来,我有时也主动找她去玩,去说英语,我觉得生活还是有阳光的,只要你主动出击。
我的英语基础不好,全部英语知识来源于乡下的一个代课老师。
我的发音不准,文晓晴常给我纠正发音。我对英语也越来越有兴趣,背单词,练时态,用英语自己给自己对话。
对话的时候,我的声音利索柔和,还有点模仿似的俏皮,有时说着说着,我都被这种好玩的游戏迷住了,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地说。
这种付出很快有了成效,那些由二十六个字母组成的单词像一队青蛙从嘴里窜出来,自然流畅。
文晓晴依旧还是那样磕磕巴巴,我想帮助她。那时我在心中已经把她看作我唯一的朋友,把自己的方法传送给她,她很高兴,这样一些简单的会话我们就能很流畅地进行,我们的友谊也迅速升温。
生活如此进行着。
我依然不能忘记半壁街在我的心里留下的阴影。我弟弟天佑脑袋里装满了渴望和神乎其神的幻想。
他一再怂恿我,你既然答应带我去了,就不能食言,不是为了解开老姐你的迷惑,我不等你,我自己早就去了。
“你看看,我……”他挺挺胸把头发一甩,拍着胸脯,唾沫横飞地开始吹嘘,“小鬼从来没找过我的麻烦吧,为什么?胆量在那里放着呢。”
我不想理他,低着头看书。某一会安静了,我倒有些不适应,猛地抬头,他正盯着镜子里面的自己耍帅,看我惊讶夸张的表情,他倒有点不好意思了,像个笨蛋一样,嘿嘿直笑。
“你出去吧,我还有作业要做。”
“姐,你不能回避问题,我们弄清楚情况,你学习不更专心吗?”
“可能是我弄错了,我有时脑袋很乱,虚虚实实的,理不清。”
“那才应该去看看,认证一下呢。”他看着我还是不理不睬,着急地喊道,“老姐呀,真没见过像你这么胆小怕事的人。”
天佑天天就这么喋喋不休,眉飞色舞,唾沫横飞,我被他轰炸得快要受不住了。
“你就在后面跟着我,好吧,一切有你老弟呢!”他拍拍胸,“你知道,抓蛇、追狐狸,这样的把戏我小时候都做过,你看看我不是好好地活着嘛。”
“要去的话,必须想好才行呢,我们又不熟悉那里。”最后我还是耐不住他的纠缠,松了口。
“你不是认识一个画画的吗?”
“那又怎样?”
“问问他,知道里面都是发生过什么诡异的事吗?”
我摇摇头,“说不出这样的话,别人都不相信。”
“那好,你就看我的罢!”
“你能有什么好主意?”我的口气有点犹豫,天佑越是自信满满,就越不大靠谱。
“我有个主意,绝对有效,牛鬼蛇神见了就会退避三舍。”
“说说看呀。”我有点怀疑,因为他的脑子里总是装满了古怪的不可思议的东西。
“嘘……”天佑把手指放在嘴唇上,做了个动作,一副很有把握、信心满满的表情,“到时候你就知道老弟的厉害了。”
天佑充满了自信与豪气,熟悉天佑的人也都知道天佑的胆子很大,那些毛骨悚然的故事都不能打消他对冒险的热爱,我点点头算是应允了。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我点点头,看着天佑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他真的被那些怪异之事弄得神魂颠倒。
“那个……我们明天中午去吧?”
“不行,明天还有课呢。”
“用不了多长时间呢。”
“你天天琢磨那些事,还不如在学习上用功呢。”
“要是想用功学就能学习好的话,我早就用功学习了。”
“周六休息的时候去,就这样,我还有作业没做完呢。”
“我想……”他本来都想走了,却转过身来又想说什么,我知道无非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停,若再墨迹就不去了。”我伸出手,一下子堵住他的嘴巴。
“好了好了,不说就不说,烦死了。”
其实,我很羡慕天佑的性格脾气,可以耍横,可以无赖,可以欢呼,可以快乐,可以仗义,可以打架斗殴,可以由着性子胡闹,并能得到父母的宠爱,他过得像鱼儿游在水里一样自由自在。
我就像生活沧桑的老人,总有一大堆的烦心事恭候在那里。不仅长相丑陋自卑口吃,还有一个阴暗的影子始终跟着,分不清是梦还是幻觉,这一切都压在我的心里,没有一个人能解读我的心思。
我找不到一个可以倾诉的人,我知道别人都不相信我所经历的一切,包括我的父母,我也不相信别人,我把一切都深深地藏在心里,我怕别人把这当作一个嘲笑我的笑柄,我的经历告诉我这世上没有感同深受,只有冷暖自知。
既心怀恐惧又焦虑不安,我总是小心翼翼躲避着,问题是,人就是群体动物,人与人是交互联系的,活在世上谁能脱离这个群体而独善其身呢?
那天刚进教室,我就发现班里有些反常。
有的在偷偷发笑,有的小声叽叽咕咕,还有的互相递眼色,我下意识地摸摸头发,还好湿湿的伏在头顶上还没爆发。
没人告诉我班上发生了什么事,我也不想打听自找没趣,正是晨读时间,好好读自己的书吧,我对朗读英文那时有着狂热的喜爱。
这时我前面的女同学回过头递给我一枚装订精美的信封,我看她一脸的诡异的笑容,心就莫名紧张起来,我不喜欢被人捉弄。
我迟疑着,不想接收,前面的女同学不耐烦,直接放到我的课桌上,“全班同学都有呢,你看看吧。”
打开一看,里面是张邀请书,上面的字迹虽然歪歪扭扭,看得出来是用心书写的:林桔子同学,周四是我的生日,欢迎你来我家做客,落款签名是单美美。
自从分到初二年级一班,我最先认识的应该就是单美美。
她是班上最胖的女生,胖到什么程度呢?她稍微有点动静,椅子就会发出吱扭的声音。
每到上课的时候,她的屁股上好像躺满了毛毛虫,刺得她总是摇头晃脑坐立不安,同学们常常私下里取笑她,她也常招来老师的侧目与白眼,课堂上引起的混乱,大部分与她有关。
她的口袋里总是装着零食,每次相遇,就没见她的嘴清闲过,糖块,巧克力,干脆面,辣条,她什么都吃,她好像在家里吃不饱似的,最可笑的她的嘴角常常挂着食物的渣渣,自己还浑然不觉。老人们都说一分耕耘一分收获,一点也不错,她这样努力地向嘴里输送各种小吃,自然地就收获了一身的肉肉。
上体育课的时候,同学们在操场上跑步,体育老师就很照顾她,让她在操场一隅的树下适当运动,她还没忘了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