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恍若梦境(1)
昨天晚上我洗碗时，不小心打碎了一只碗，被妈妈好一顿好训斥，然后我就没有睡好。
很多次，我都浑身是汗地醒来，当我终于进入更深一点的睡眠时，我梦见了一棵树。一棵老树。
朦胧中，感觉到我的身子像是吊在空中，并且还在不断地升高，升高，升高，快要升到梦中的那棵老树的最高处了，树杈突然发出断裂的声音，我害怕从高处悬空落下来，急得想喊谁，嘴却张不开，感觉没有谁会来搭救我，于是我的眼睛四处搜寻安全港，接着就发现了她。
她在下面，嘴一张一闭好像说着什么话，可惜我一点儿也听不清楚，我向她求救，当然只是眼睁睁地看着她，希望她能看到我求救的眼神，恍惚中只记得她身影一闪，就消失了，消失得如此之快，恍惚中我只记得那一双大而无神的眼睛。
我不敢动也没法动，因为我不能控制我的手、我的脚、还有我整个的身子，我看不见自己，那时只有意识在清晰地流动……
我是被梦惊醒的。
“天佑，喊你姐起床，这丫头越来越懒了！”
是妈妈在外面叨叨，我明明听得很清楚，就是不能动，整个身子都虚飘飘的。
接着，是推门的声音，就有人进屋拍拍我的脸颊，“嗨嗨，老姐，起床了！”
天佑的吆喝还有他对我的触碰，让我整个身子打了一个大大的寒颤，接着是又酸又麻的感觉，稍过了一会儿，我才睁开了眼睛，接着心思也回过神来，肢体经过一阵难言的酸麻过后才感觉到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上。
等我完全清醒过来，我觉得我整个的后背都被冷汗浸透了，此刻，残留在脑海里的那些梦中的景象早就跑得无影无踪了，只在心底留下一抹沉重的阴暗。
自从搬到城里，我的梦越来越不让人安宁，越来越沉郁，越来越频繁，梦中的那棵老树，还有那个奇怪的女孩，以及她喃喃说话的神态……让我的心里特别压抑。
我没有心情搭理天佑。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听到了！”天佑看我没有反应，走到外面对妈妈交差似地说，“我可是喊她了！”
“别管她，你快吃饭吧！”
外面的锅碗瓢勺铿锵作响，妈妈一定在忙着弄早饭。我闻到油煎鸡蛋与小米粥的香气了，也听到天佑吃饭的动静，他吃饭时嘴里总是呼呼啦啦的，还有下頜骨的咬合声，闹得动静很响，还有洗衣机笨重的声音，其实那些声音都是过日子的氛围，有时在熟睡中被这些声音惊醒，即使影响了睡眠，也很安心，因为生活正按着它惯有的轨迹在正常运行，不知那天早上，我为什么那么心烦意乱，明明知道是梦，还那么较真。
我眯起眼睛看看窗外，外面灰蒙蒙的，什么都看不清楚，天气还早着呢，我蜷起身子，拉好被角，还想在床上偷一会懒，因为我依然疲倦，四肢无力，打不起精神。
“睡够了没？”妈妈突然进来，嘴里还吃着东西，站在我的床头边没好气地说，“再不起床，就要迟到了！”
然后，她又急匆匆地从衣柜里拿出一件大红色的厚毛衣扔到我跟前，“今早变天了，要穿上毛衣！”
看到我这边没有动静，她有点火了，“死丫头，你到底听到没？你可是说话啊！”
真有意思，自打我懂事起，她就与爸爸就一直在我的耳边絮叨，警告我让我无论在外面还是在家里都要少说话，最好不说话，他们用那种显而易见的方式告诉我，他们也不想与我多说话。原来小不懂事，总是忘记他们的警告，结果挨了几次痛打，后来长了记性，不说话了，她还是不高兴，我知道无论我怎样做，我都是个让父母大人嫌弃的孩子。
不过学还是要上的，我慢吞吞地爬起来，顺从地套上妈妈扔给我的那件大红色的毛衣，看我不声不响地跳下床，她又莫名地叹了一口气，口气好像也有点缓和，“我们先走了，你动作也快点，中午的饭留在锅里了。”
“我中午去书店看书，不回来了妈，你要给我点钱买参考资料！”
我听到天佑嘴里边吃着东西边说。
天佑的成绩从小学四年级起，就在倒数前三名次地徘徊，每每要钱的时候，还能总以买学习资料，提高学习成绩为借口，他这样大言不惭地说，爸妈竟然乐此不疲地愿意相信他，真是奇怪了，我瞥了一眼妈妈，默默无语。
此时妈妈的半个身子在门口，她很自然地回头看了我一眼，我努力地拿出一副于我无关毫不在意的表情，她犹豫了片刻，接着我卧室的门也“砰”地一声关上了。
不过外面嘀嘀咕咕的声音还是从门缝里溜了进来，我心里一酸，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妈妈给天佑钱的时候总是避开我的面，最让我伤心的是给钱的时候，还不忘嘱咐天佑别说出去，爸爸外去打工了，家里就我们三个，不说出来，不就是怕我知道呗，我已经十五岁了，也不是小孩子了，她自认做得隐秘，这种小动作我却是门儿清。
我故意在卧室里磨磨蹭蹭，等她们走了以后，客厅里没了动静，才拎着书包出来。
外面茶几上放着一碗小米粥，上面还冒着热气，菜盘子里有个煎鸡蛋，上面还有一个馒头，旁边的小碟里是小葱拌咸菜，另一边放着一把折叠伞，折叠伞下面压着三张纸钞，都是一块的，都放在明眼处，妈妈虽然没说，我知道那是留给我的，每次天佑吵着闹着要钱，妈妈或多或少地总是给我一点，次数多了就成了一种约定俗成的默契。
其实我不开心，我一点儿也不开心。
我看着桌子楞了一会儿，看看墙上挂着的石英钟，突然打了一个激灵，真的，再不抓紧一点今天真的要迟到了。
在卫生间里胡乱刷了几下牙，我照了照镜子，用手沾着凉水随便梳理了几下头发，为了上学方便从小妈妈就给我留了短发，我的头发是自来卷曲的那种，因为缺乏营养与打理，永远都是乱糟糟的，没有别的办法我就加水让它湿润，这样稍稍显得理顺一些，但保持的时间不是很长。我的眼眶有点黑，一看就是睡眠不够好，脸色也暗淡无光。我想冲着镜子里的自己明媚地笑笑，哪里想到整个脸好像僵住了一样，比哭还要难看，我不由得长叹一口气。
胡乱扒了几口饭，我背上书包，拿起茶几上的折叠伞与钱，依次锁上屋门院门，然后急匆匆地向学校走去。
外面果然很冷，刚出家门，就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天阴沉沉的，好像要下雨的样子。天气给我造成了时间的错觉，不过还好我不喜欢太早去学校，这样走到学校刚好上课，就能避开与老师同学打照面的尴尬，不用说话，很好。
我的经验就是只要事先谋化，精心安排，一切都在掌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