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天气朗晴。
那面古镜之上结了薄薄的一层寒冰,触之寒凉,彻人心扉。洛琤一早起来,便发现了枕边的那块古镜是这般模样。而木珂寻便店内店外,也发现不了赫颜的踪迹。
两人看着这块古镜,心下疑虑重重。一旁的肥猫好似有点烦躁。一大清早起来,给它投喂东西的人就不见了,吃不了饭这件事真的很让猫烦躁。
它喵喵叫了两声,发现没人理它,又迈着粗短的腿走开了。少吃一顿饭可是会饿死猫的,它要自力更生,要自己去找吃的
洛琤看着被翻乱的账本和随意摆放的算盘,再看看这面古镜,顿时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脸色极为不好。
“我们太大意了,拿到这块古镜时,我们早该知道里面镜灵不简单”,洛琤这时候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那赫颜便是在镜子中,那这下便难办了”,木珂有点为难地说起了话,这件事真的难办了。
“倘若镜灵不放他出来,那我们是没有办法进去的”,洛琤有点恨自己大意了,这下,赫颜是真的可能难以从里面出来了。
“她为了把赫颜弄进去,不惜自己出来一次,灵力已经耗损了许多,要想让她再把赫颜放出来怕是不太可能了”,木珂煞有介事地说着。
看来,这次的事态颇为严重。
两人就这样在店里干坐了一上午,没想到任何的办法,两人皆是默不作声。
古镜内
花媚本以为这厮会伤心几日,没成想才第三日他便喜滋滋地捣鼓着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一直在院子里跑来跑去的。
更过分的是,赫颜吃饭吃得还津津有味的。虽然这里的食材不如外面的齐全,但是经他的手,每一道都色香味俱全。
这座荒宅真的是“荒”,除了花媚住的那一间房稍稍好点,其他地方都破败不堪,赫颜这几天睡得地方都是随便找点干草就将就一宿的,睡得他腰酸背痛的。
院子里的池塘也都是淤泥,看样子,花媚平日里是没心思打理这院子里的一切。花媚就在自己的屋内看着赫颜一会儿跑东一会儿跑西,一会儿手里拿个棍棒,一会儿手里拿个大石头。
花媚居然看他干这样的琐事能起兴趣,她怀疑自己能这样一直看下去,不厌烦。
这座荒宅真的很久没有人气了,寂静得她都快要忘了她自己也是活着的了。这个世界原本就苍白,原本就凉薄。活得越久,值得回忆的人却越来越少;见过的人越来越多,但记得住的人却越来越少。
你说,活得久,到底是上天的赏赐还是上天的惩罚?
日复一日相同的日子,相同的事情,她都已经有点乏味了。现在拐个人进来陪陪她,倒是有趣。
傍晚小雨霏霏,让青石板路都变得湿漉漉的,墙边的青苔绿的发晕,那是生命的颜色。
天在将黑未黑时最美,现在的傍晚的就是这样的一副美景。
北平
在一家老旧的照相馆旁边有一间小小的房子,上立有匾额,为《莫遇医馆》。你若是走在小巷之中,还会闻到阵阵中药的清香味,稍稍夹杂着冲鼻的味道。
但那种药材的清香沁人心脾,直透心扉,那些冲鼻的味道自然而然的也会被人忽略。
那家照相馆虽然看上去偏为老旧,但还有人从里面出来,看得出来生意还是很好的。并没有因为时间流逝而变得门可罗雀。
“您老人家的咳嗽还是可以治好的,只是近来天气有点转凉,所以有加重的趋势”,“我给您开几幅药,喝了便自然药到病除”。
一个穿着素淡,有着文艺气息的女子对着眼前神色憔悴,不停咳嗽的老人温柔地说着话。这个女子穿着虽然素淡,但打扮却也算得前卫的,微微卷长发披散在肩上,修长的手提起钢笔在纸上写着字,那字娟秀而有力。
“灵雨,带这位老伯去抓药”,写完,她叫了叫正在低头整理药材的小姑娘。
这间医馆不大,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看病的地方,抓药的地方,处理药材的地方,熬药的地方,都在一个厅内,各自分开,却又相互关联,井井有条。
“来了,老伯这边请!”,她快步走过来,对着老伯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拿着药方去抓药了。
“谢谢白大夫!”,老伯抓完药后对着女子说着感谢的话语,眼神里满是感激。
“老伯太客气了,拿好药便赶紧回家,这世道不太平,还是早些回家吧”,女子将老伯出医馆外,看着老伯走远之后,便回医馆关了门。
天黑了,该关门开始营别的业了。
“你在我这儿医馆都滞留一天了,可是有事?”,女子继续坐回看诊的地方,忙绿了一天并未打算休息。
“看着他面色凄苦,死状极惨,不是来修饰面容的便是有事相求”,灵雨在一旁的桌子上摆上了碗筷,慢慢地放上了菜。
坐在看诊的位置上的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小伙子,就是不久前在工厂工作不小心出了爆炸事故的,面容被炸毁了许多,身上很多裸露的皮肤也都是烧焦的,爆炸烧伤的地方还可以看见露出的白骨。
他被烧毁的面容极其恐怖,有一个眼珠子甚至还暴凸出来,头发也所剩无几。今早一早开张,就在店里坐着,不戏弄客人,也不烦扰她们生意,就这么等到了天黑。
“我为医者,来着皆是病人,我一视同仁,你可以慢慢说”,白矖似乎是看出他有所顾虑,便说了也算是安慰他的话。
“那就先谢谢白大夫了”,他扯动着被烧坏的嘴皮,说了句谢谢。
“从前做工路过这医馆,只知道白大夫医术好,却不知道白大夫还通晓阴阳”,他开口说话,但好像就是在唠家常一般。
“那天你做工恰巧遇到灵雨,她明明提醒过你,那天做工要小心的,你还是没有听”,白矖真是不知道对眼前的少年说什么话了,已经有意提醒过了,结果还是这样。
“哈哈,没事儿的,大不了我重新来过。但是那个小女孩还小,好看的风景还没有看过”,他尬尬地笑了两声,虽然面容恐怖,但却给人一种莫名的温暖感。
那天,他在工厂本可以躲过炸弹爆炸,但临跑时看到了老板的女儿没人管,被人流冲散。没有迟疑地,他立马又冲回去抱起了那个女孩,就在跑出门的那一刻,炸弹爆炸了,他作了人肉护盾。
“白大夫给我修饰一下面容吧,弄成这么丑的模样,我也不太好意思去投胎”,他笑了笑,又说了话。
从他的语气里完全听不出惋惜与疼痛。
但是当炸弹爆炸,将他炸出门外的那一刻,只有他自己知道有多么的疼。他这么努力地活着,果然最后还是要老早早地去投胎。
“还有什么想做的事吗?我可以帮你”,白矖想了想还是说了要帮他的这句话。
“我从小到大都是孤人一个,到没什么挂念的。只是,只是……”,他顿了顿,那模样好似是不太好说下去。
他不知道他即将要说的这个请求算不算过分,但是他又特别地想说,所以在纠结要不要开口。
“你说就是,小姐能帮的便会帮的”,灵雨开了口。
遇到这样人不是一个两个人,要不就是不走,天天在医馆赖着,要不就是哭天喊地的说自己冤。这个少年看起来和别的鬼不太一样啊,果然,人与人之间又区别,鬼与鬼之间也是有的。
“那么能否送我到那条路的入口,毕竟,我一个人还是会有点孤单”,他再三犹豫还是开了口。虽然从小到大孤独惯了,但但一个人去走那条路还是会有点怕。
自己走着那么长的路,然后想着没有人再会记得他,也没有人会给他烧纸钱,清明节也不会有人来给他上坟,还真的是有点孤独。
白矖的神情稍微惊了一下,她还没有听人提过这样的要求。走那条长长的路,希望有人陪。
“可以的”,她没有过多的思考便作了简短的回答。
那条路,她们来来回回走过很多次,但是却没有一次是那种孤独又害怕的心情,因为她们不是凡人,不是每一世都是最后一世。
虽说和这少年相处的不多,感情也不算身后,也不是什么朋友,但见了那面几面,终归还是有点相识之情的。
不论那天,灵雨说不说让他走,他的命格都不会变,事情的结局也不会变。
医馆药炉上的火烧得正旺,炉里的药水扑腾扑腾的,泛着阵阵浓郁刺鼻的味道。细细一闻,似乎是干姜丁香的味道。
人间是有味的烟火,看不见的路是你一个人正在走的路,一条路走到黑,多害怕,只有自己知道。
白矖,蛇尾人身,上古神兽。
不忍看世人受尽病苦折磨,遂习得精炼医术,遁入街末市巷,为穷苦之人医病;为行将离而不愿离之人医心;为冤死,惨死,枉死之人修饰面容。
莫遇医馆,莫遇,莫遇,希望你这一辈子都不踏进这个医馆,也希望你不会遇到那位满身素衣的大夫。
“灵雨,这医馆的东西,打点收拾一下,你要一道同我去寻个故人,讨个东西了”,白矖这几天思来想去还是要尽早动身,毕竟那件东西还是有很多人想要的。
这开医馆虽然重要,但是在事有轻重缓急,该放的还是要放一下。现在,只得将这医馆暂且放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