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荒凉至极,只有惨白的月光映照在地面上,空荡荡。方眼看去,皆为坟头。坟头上乌黑黑的一片,兴许是杂草,只是夜色太黑,所以看上去皆为黑压压的一片。
无尽的黑暗苍穹与大地连成一片,分不出那是天还是地,都是一片的漆黑。天上稀疏的几颗星星像是注视着你的眼睛,你所做的一切的事所说的一切话,他们都知晓,都清楚。
阴沉的风阵阵袭来,吹得人脚底生寒,脊背发凉,总感觉你的身后仿若有人跟着,让人心悸发慌。
一阵细腻的声响传来,那是踩在地上碎叶发出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很是诡异。紧接着便是咳嗽声,声音沙哑而低沉,似是近在耳边却又好像是远在天边。
远处微微有亮光,天边月,冷落明烛。那点微微的光亮渐渐靠近,离这片坟头愈来愈近,愈来愈近,待到近处时,看清了,那是一个人。
微微光亮是他手里的烛火发出的,说来也怪,虽然吹着风,但是他手里的烛火却从未灭过,反而烧得越发旺盛。
那截小小的蜡烛底部只有不大不小的一块铜制托盘托住,握着的那只手瘦削。一圈圈的褶皱以及干皮清晰可见;手上的血管凸显出来,看得出来那是一只老人的手。
借助月光,依稀可见他的背佝偻弯驼,衣衫褴褛的模样,头发花白,但那脚步依然稳健。
突然·,他停止脚步不前,因为他的脚被地上伸出的一只手给拽住了,让他不得不停下脚步。但是他并没有任何害怕的情绪,他已经习以为常了。
从地上伸出的那只手血肉模糊,指节处还翻着皮肉,露出了森森白骨。那只手,是一只死人的手,惨白至极,在月光之下尤甚。
在这片荒凉的墓地上,他可以看见那些别人看不见的东西。譬如此刻,他面前的一座坟头边,有一个身穿破烂衣服之人在用头敲着墓碑,磕破的头流着很多血,那些血就染在墓碑之上,一直从墓碑的石阶处流进下方枯黄的草地里。
“本该入土之人,不应再入世”,他苍凉的声音响起,带着威慑。
他转过身看向地上这只手,这是一位几个月前埋入这里的人,但是他内心有着不忿,由此,怨念支撑着他。
这个老头将烛火凑近了些,“若是你此时收手,我便不予追究。否则,后果需得你自负”。
有些不人不鬼的,他即便想网开一面也是不行的,毕竟天道法则摆在那个地方。他多少该说的话还是会说,如若不听,便不能怪他无情。
话毕,隔了一会儿,那只手慢慢松开了,大约是觉得自己可能会也无力挣扎吧。他现在已经没有这个资格了,他能做的就是入土,然后真正地死去。
“这样的选择是最好的”,老头子叹了口气,将烛火拿稳,想继续向前走着。但这时他颇为无奈地说了句话,“还是跑出去了”,“原本我还不想这么快去那家店,如今顺道去走一遭”。
看得出老头是很不愿意去找跑出去的东西的,但是出于自身的职责,他不得不去。
他是这里的守墓人,他做守墓人已经很久了。
此时的浮川古楼。
这个时候已然夜深人静了,老板娘和木珂差不多就寝了,就只有赫颜还在柜台上算着账。
他的手指灵活有力地在算盘上来回的拨弄着,嘴里念着账本上所记载的字。算账对他来说不是难事,他啊,这个人呢,没啥缺点,但也没啥优点,就是人有点俗,只喜欢那些个黄白之物。
人生在世,总要自己手里有点可以掌控的东西,自己心里才会觉得舒坦。
忽然间,一楼的窗子被风吹开了,清冷的风吹了进来。赫颜似乎是感觉风有点阴寒,便起身将那窗子关了起来。
就在赫颜转身的那一刹那,柜台靠近门的那个地方,摆放的那面大铜镜上闪过了一个人影,那是个红色的身影。
似乎是有什么东西进来了,但也说不好是不是什么东西出来了。
赫颜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继续回到自己的位子上算着账,核对着进出货物的数量和金额。他完全就是一个掉进钱眼里的人,眼里眼外全是钱,倒也不亏老板娘把他安排在柜台招待客人,偶尔算算账。
地面上慢慢飘起了一层薄雾,雾气若有若无,紧紧贴着地面,似是冰霜。那层寒气慢慢渗透,蔓延,直至这整幢房子,从外面看来,这店已经被白色的雾气包裹住了,只是里面的人还未自知。
店里摆放的古镜登时全是血红的影像,不一会儿便是先前在门边的铜镜中闪现的女子的身影,那身影由远及近,由红色的小点慢慢变成了一位姑娘的模样,而后镜子中便出现了她的脸。
那额间那抹殷红使得她的整张脸都清晰起来,她的那张脸依旧明艳倾城,乱了世间万物。
“我在这儿的许多时日,你都这般度过,不觉得无趣吗?”,她开了口。
“这日子挺好的,我觉得天天数着钱过日子,就很美好了”,赫颜下意识地答了话。
不对啊,大半夜的,老板娘和姑姑早歇了,这说话的又是……
他不停地在内心安慰着自己,没事的,没事的,一定是算账太累了,出现幻听了。没事的,没事的,闹鬼不至于会闹到店里。
他努力地平复了两口气息,抬起头向着声音的来源看去。
虽然现在已经可以在店里使用电灯,但是老板娘还是喜欢用烛火,她说她不太喜欢那些冷冰冰的东西,还是更喜用烛火一些。
烛火跳跃的样子会让她觉得生命还是有温度的,不至于太凄寒。
烛火暗处,一位姑娘坐在了椅子上,一身红绸,微显张扬。
只是抬头看了一眼,赫颜便立马吓得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心脏,脸上具是惊吓的表情,“妈呀!吓死人了”。
真让他这张乌鸦嘴说中了,要死了,真是要死了。
这次莫名见到的,会不会长得很恐怖?会不会是厉鬼?
转瞬一下,他脑子里已经闪现很多问题了,最主要的是,这出现的红衣女鬼会要自己的命吗?
他这紧张的小心脏扑通扑通的,像是小鹿乱撞。
突然,坐着的红衣女子起了身,从黑暗里走了出来。她走的方向正是赫颜的这个方向,这下,赫颜更加紧张了。
大叫把姑姑或者老板娘叫醒吧,可行,但万一激怒了她怎么办?既然进了店里,八成也是想要找老帮娘来渡化的,再等等。
他说服自己,再等一下,看不对,再叫吧。
“原来镜子外的月光是这般的柔和,不似里面的那么寒凉”,她走到窗子边便停了下来,将脸迎着窗子外的月亮,让月光尽可能多的洒到她的脸颊之上。
还好还好,没有再走进,要不然估计他会被吓死的。
“那个,你……是……是跑到店里来赏月的?”,赫颜尝试性地开了口,磕磕巴巴的。
未听她回答,但在赫颜看不到的角度,她的嘴角诡异地上扬。
好吧,不是来赏月的,“那你可是来找我们老板娘的?”,赫颜这次说话流畅些,不再磕巴。
“找她?”,红衣女子突然转了头,这一转,赫颜便看到了她的容貌。
还好,还好,不似一般的鬼长得那么丑。好了,他稍微紧张的心可以放下一点了。
“一般来这儿的人都是找老板娘帮忙的”,赫颜自然而然把她认作了是来找老板娘的,就往下搭话了。
“我便是她带回来的,不过”,她话锋一转,“她连自己都帮不了,又凭什么来帮我”,她说话何其张扬,丝毫不将洛琤放在眼里。
这,赫颜听着就不舒服了。
“我们家老板娘别的本事没有,但能帮的她一定会帮的”,赫颜为自家老板娘开口辩解。
说完这句话之后,那个红衣女子瞟向了她,那种眼神令他不寒而栗。
松下去的心又倏地提起来了。
他想低头找点什么东西做防卫,一会儿要是打起来,他还有点武器。但不知何时,赫颜已经不在店里了,他现在处在一座荒宅之中,脚下满是荒草。
她唯一精通的便是幻术,当年那个人都差点因此败在她手里。
完了,这下真完了。慢慢地,赫颜便觉得不妙了,虽然看样子不会杀他,但是好像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姑奶奶啊,你到底是想要干嘛?”,赫颜真的是很想哭了。
“我叫花媚,你和那个人长得很像,以后你便在这里陪着我吧”,她的一袭红衣在荒草之依旧如那般显眼,只是,现在的她不再是当年的她了。
“花媚”,赫颜仔细回忆着这个很熟悉的名字,突然抬头对着她说“你就是老板娘和姑姑说的那个古镜之中的那个镜灵?”。
“应该算是吧”,她做了简短的回答。
“所以我现在是在古镜中?”。
“嗯”花媚点了点头,“这里只有我能出,我能进。旁人,若没我,是进不了的”。花媚随后补了一句话。
“什么?”,所以说,他现在真的是孤立无援,一个人在这古宅里,出不去,老板娘和姑姑也进不来。
死定了,死定了,这下真是要死了。
好不好,日子过得好好的,偏偏出了这事,他瞬间石化了。
他现在好想那只肥猫,好想小咪。
“那个,我又没什么本事,关着我,没什么好处的,浪费你吃的喝的,不如将我放了,我出去好生将您老人家给供起来?”,赫颜和她打起了商量,他可不想在这个鬼地方活一辈子
“我说留便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