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颜哼着小曲儿,拿着找了很久才找到的唯一稍微称手的工具在给他几日前种的花儿翻土。原本他以为这儿的地上很难种东西,因为他先前种的野花野草全死了,但是近几日这些花儿草儿的又开始茂盛的开长了。
他虽疑惑,但也想不得那么多了,本来这里就有很多不正常的事情。
他正要给花儿浇水的时候,拿着瓢的手在空中停顿了一下,接着所有的场景开始变换起来。
“果然又开始了”,赫颜对此并没有感到害怕,这些天只要像这样的情况出现,便是以前的那些场景重现了。
这几天,赫颜时不时的会看到那些类似于记忆重现的,就好像电影院里放电影一样的故事重现,只不过感觉更加真实而已。
现在,赫颜多多少少对花媚以前的事有一点了解了,只不过并不多。
不过赫颜觉得很神奇的是,这几日花媚既不出来也不管他,那意思好像是任由他自生自灭。算了,安安全全地活着才是最重要的,这样等回了浮川的时候,不至于缺胳膊少腿的。
“扣扣~~”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不间断的连着响了几声。
“来了,是酒笙么?”,花媚急急忙忙地从内房出来,连鞋都没来得及穿,就那样赤脚出来了。
赫颜就这样被定格在这样一个空间里,以这样的姿势看着眼前的一切发生着,不对,是重现着。
厚重的门扉开启,那人便是酒笙。
“这几日你下山办事,我心慌得紧,总觉得要出什么事。还好,你平安回来了”,开门的那一刻,花媚直接扑进顾酒笙的怀里。
而门外的顾酒笙却未动分毫,照往常,他定会伸手拥住花媚。这也是赫颜疑惑的地方,难道……不对,这个人不是顾酒笙。
若是顾酒笙的话,他的眼神不会如此的冰冷。眼前的这个人,不只眼神不对,整个人都是怪怪的。
赫颜闻到了一丝危险的味道,花媚必须赶紧走,否则……但是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不对,你不是”,正当花媚要说出“顾酒笙”这三个字的时候,一柄长剑刺穿了她的胸口。
顾酒笙身上的气息她是记得的,那是一种温暖的清香,而眼前这个人身上只有阴寒的味道,叫人脚底发凉。
“顾酒笙”将剑从她体内抽离而出,因惯性影响,花媚的身体便前倾倒了下去。
“酒笙,酒笙,你把他……”,花媚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那柄剑是专门针对妖物所制作的,对她的伤害极大。
“若非我那好徒儿,我也寻不到你这极佳的妖魂”,眼前的顾酒笙模样开始幻化成另外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但那老者却没有老态龙钟的模样,反而是处于一种巅峰的极佳状态的模样。
“不会的,他不会如此对我的”花媚脸上是不相信的表情,她不信,顾酒笙是不会这样做的,他不会的。
“要不然,你以为我是如何寻到这儿的”,老者摆出一副世事皆掌握在手的不可一世的模样,“你这妖物再吃我一剑,便可彻底失去周身灵力”,说着,老者嘴里念着晦涩难懂的话语,用剑芒在空中画出一道符,瞬息之间便完成。
这道符绕在剑的周身,顺风出鞘,势不可挡。
眼看那剑一步步逼近花媚,此时,一道符咒从天而降竟挡住了老者的攻击。
花媚被两道符咒的余威震飞在两三米远的地方,昏迷不醒。自然,老者也被震出了门外,受了轻伤。
“我的好徒儿,你怕是疯了。为了一个妖物,你居然用尽毕生之力来阻挡我,你可知这后果?”,老者震怒,他本以为找人拖住这傻子,便可以顺利拿下这只妖,而他的徒弟也将不知道是他做的。
没想到还是失策了,顾酒笙还是找到了这里。
场景瞬移,赫颜已不再宅院内,此刻,他身处门外。
“师父,算是徒儿求您,徒儿不想做不孝之人。今日,若是师父答应放过我们,我便倾尽一生以还报养育之恩,任凭师父差遣”。
他跪了下去,他这一生,从未跪过任何人。今日,他抛弃尊严,放弃日后的一切,只求放过他们,哪怕只放过她一人也好。
顾酒笙的剑侧立在身旁,脸上是坚决的表情,好似不会动摇一分一毫。
“当真是为师的好徒儿,就因为这妖女,短短几年,你现在竟会忤逆为师了?”,老者丝毫听不进顾酒笙的话,这梅花妖修习时间较长,妖魂隐隐有仙人之气,若是收入囊中,以后好处一定多过坏处。
“这只是一只妖物而已,你的前程和她相比,你觉得两者谁比较重要?”,老者啐了一口血,继续说道。
兵戎相见始终不好,他这徒儿的实力也不容小觑,小心应对方为上策。
“徒儿并未存忤逆师父之心,只是那人是徒儿心爱之人,愿师父放过!”他重重地磕了头,他不希望对自己的师父出剑,那样便不孝不忠。
“荒唐,真是太荒唐了!一个除妖师竟爱上了一只妖物”老者大声笑了起来,情绪似乎有点失控,“这便是我用心教出来的好徒儿,哈哈哈~”。
“她从未害过任何人,求师父放过她”,他的声音铿锵有力,他在祈求这个人。
“妖就是妖,人就是人,其中界限,逾越不得”,且不说这是一只难得的妖物,光就自己的弟子与妖物有染,他便不能忍受。
他定要那妖物在他眼前消失,当着他徒弟的面消失才行。
“那世间有恶人,好人,可为何无人去除那恶人。世人连妖都未分清楚是恶还是善便拔刀相向,一口咬定他们为邪物,人人除之而后快”,他抬起头来与自己的师父对峙着。
“这不对,这与我所学的所见的不一样”,他接着说,“师父你说过要依循天道之理办事,但也要看自己,自己认为对的就可以去做”。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一直以来他入世修炼,但世人终究愚见过多,以至于没有谁愿意真的去了解所谓的妖物究竟是何物。
“孽徒!住嘴!”,“这些东西的存在本就是逆天而为,悖逆天理的存在,定要除之,保天下太平”,老者不敢相信这样大逆不道的话竟然会出自自己徒儿的口中,看来他这好徒儿是真的沉迷妖物已深,已然无法回头。
“那敢问师父,她可有害人?她可有搅天下太平?她可有伤徒儿性命?”,顾酒笙一连三问,而那老者却是一个也答不上来。
“妖就是妖,今日我定是要除了她的”老者这时已经下定决心,本来那妖魂他不想有所损伤,但看自己徒儿如此痴迷的模样,怕是要让这妖魂飞魄散才行。
“天道大行,乾坤藏匿,吾等诛妖之心,天地可证!”老者口中念念有词,周身的魂气开始运遍四肢百骸,隐隐有外泄之势。
顾酒笙看着自己师父如此强势的姿态,他想拔剑应战却又不行,那么便只有自己全力应下了。
“唰!”那承载着诛灭天地之势的剑气袭来,直接劈向了顾酒笙和他身后的那座宅院,毁灭天地的剑气朝着他们席卷而来。
“如此这般,徒儿便只能辜负师父了”无数次,顾酒笙想过这样的场景,最终,最后还是没有办法免除这一战。
顾酒笙以身体为符器,将身体作为承载自己所画符咒的载体,他以极快的速度在自己身上画了符咒。
“轰!”的一声,宅院周边的树木损毁了许多,顾酒笙的面前生生地被劈出一条鸿沟,他放在胸前的那把随身的配剑裂了,裂痕遍布长剑全身。
赫颜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了,自他进入到宅院以来,宅院的大门他试过很多次,但无形之中就是有一种屏障挡在宅院门与宅院外之间。
现在赫颜知道那屏障是怎么来的了,那道无形的屏障是顾酒笙设的。
“你不躲,可是打算彻底与为师恩断义绝?与除妖师一派决裂?”,这位苍苍老者没有想到他会硬生生接下这一招,并且还为这座宅院设下结界。
以自己的身体为祭,以自己的配剑为符令,疯了,疯了,当真是疯了。
“若是在师父与她之间,必选。那么,师父,对不起,我宁弃苍生也不愿负他”。
顾酒笙的五脏六腑在剧烈地燃烧着,那种感觉就好像是被利器搅动着,但是又不得解脱一般。他嘴角溢出的血渍滴落在那柄即将碎裂的剑上,就在血滴下的那瞬间,顾酒笙身上爆发出极强的剑气,那剑气竟将老者逼退了数米之远。
继而,那剑气便丝丝缕缕的绕着宅院形成了一道结界,将其密密实实地包裹起来。
“抱歉,今生相携老去之约怕是不能如约遵循了。只盼你不要愿我将你囚困于此,余生,我希望你好好活着”。
顾酒笙的嘴角微微不可见的笑了一笑,既然她能为了自己放弃妖身,决定一起相老白头。那么,他也能,能放弃一切只为护她周全。
“师父,徒儿生前最后一愿,只盼你能放过她”。
最后的请求,他再一次说出了口,不为别的,还是她。
此刻的他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老去,片刻,他便已白发苍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