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川
“两位可从未来过我这店,今日,怕是有什么事儿吧?”。
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两位来头大,轻易不能得罪。
洛琤也不说什么客套话直接铺垫了,再说她现在也没那心情。这两位看样子便知道来者不善,定是来这店里寻物件儿的。
店里飘散着淡淡的茶香,烛火明明灭灭。
“近几日,听闻你遇到了枫子鬼”,道非也没客气,直接开了口。
他从来也不会说那什么客套话,有甚说甚,再说当务之急他确实很需要这东西。
偌大个古楼,今日竟然还意外的热闹些。
“我此次前来,也是为那枫子鬼而来”,白矖插了话,她身旁的灵雨这时乖巧得很,就只是静静地听着他们在说话,不似平时闹腾。
要是赫颜此时在这里,一定不会相信这个小丫头片子会这么安静。
这个丫头从小就欺负他,还时常说他傻,说他笨,说他是个财迷,说他胆子小,诸如此类。还经常捉弄他,他时常说他人生的败笔人生的克星就是这个丫头。
“原来是为了她”,洛琤猜得八九不离十,“她现在是我这店里的客人,两位怕不是来找她聊天叙旧的吧?”。
“她既然魂气散尽,那便再无生还的可能了,我只是想要她的灵魄”,道非不打算和洛琤多说话,他此行来的目的只是如此。
“巧了,我和道非想要的东西是一样的”,白矖见道非开口了,她便也直接说了。
现下洛琤为难了,这两人要的东西都一样,而且这东西她不能交,但两人的面子她也不好驳回。
头痛,当真头痛。
“灵枫的精魄可滋养元气,调和阴阳使得行将枯朽之人得以延寿,再续生命。两位都想要,我明白其中原委,但那灵枫确还在世,她还未彻底离开,所以她的精魄我不能给你们”。洛琤实话实说,眼前这两位要的东西,她给不了。
“不是说灵枫已经枯死了吗?为何还活着?”,这与白矖几日前得到的消息不一样,她前几日得到的消息明明就是灵枫已经枯死,只留有一缕精魄存世,便是在这浮川店中。
“她心念之人未死,她又怎会离去。她未死,所以你们要的东西我给不了”。
木珂从身上掏出了一块令牌放在了白矖面前,“这是白曼枫留下的鬼市令牌,你若是想用灵枫精魄作药引,或许可从鬼市之中找到替代的东西”。
那黑色的令牌上透着阴寒的气息,却未刻任何字,只是刻了一朵曼陀花。
白矖看着眼前的令牌,不好再相问,本来这灵枫就是她店里的东西,她不想给便不给。如今还相赠一块令牌,足见其心意之诚。
“如此便谢过洛姑娘了”。
“至于道非先生,现在店里还没有你想要的东西,但是不久之后应该便会有了,那时我会将你想要之物差人送去,如此可好?”。
道非来头也不小,看来他寿命即将耗尽,他在找续命之物。
“如此,便谢过了!”。
他说完之后便没有任何停留,起身直接朝门外走去。这店,他仿佛没有来过一般。
白矖收了桌子上的令牌,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事一样环顾店里,“怎的?赫颜不在?”。
她身后的灵雨听到赫颜两个字时明显心神一晃,并没有先前那般专注的听着她们在说话了。
“那臭小子出了点事,短期内应是不会来店里了”。
洛琤答了话。
“严重吗?”。
未等白矖问,灵雨便抢先一步问洛琤。
“这是……”,洛琤看着眼前这个小姑娘既陌生又熟悉,看她跟着白矖一起进来,但想了一下又想不起来便没在想了。
“灵雨,对待老板娘怎么能这么没有礼貌呢?”,白矖语气里有稍稍斥责的意味。
“对不起,师父,是灵雨不对”,说着便向老板娘微微低了头,算是道歉吧。
“原来是灵雨,就是当年的那个小姑娘。灵雨既零,这名字起的不错”。留着给赫颜当媳妇更不错,以后看着赫颜儿孙满堂,想想就开心。那个时候有一堆的孩子陪她玩,嗯,不错不错。
听到灵雨那两个字时,洛琤忽的想起来了。这个姑娘就是差不多和赫颜一般大,当年还是很小很小的小孩子。
“你是在担心赫颜那个臭小子?”,洛琤想调侃一下这个小姑娘。
这个姑娘从一进浮川,便是一副老练的模样,洛琤这时倒是想看一下这丫头失态的样子。
“才不是担心,只是他要是没了,以后谁给我欺负”。
好像是被洛琤一语说中了,她的脸有点微红。
“放心,我相信他,只是一点小事。你不用太担心,他那么大个人了,锻炼一下没事的”。
洛琤看她的模样,心里好笑,也不逗她了。
“既是如此,我们还有事,就不打扰了”。白矖起身离去。
“那便不相送了”,洛琤看着她离开之后便把门关了起来,这一关像是把自己与外面的世界相隔一般
“道非当年何其的年少轻狂,意气风发。如今这一副凉薄空孤的模样,丝毫不像当年的少年郎”。
木珂有点感慨,只因一个人,便成了这般模样;只因一个人,便接了长生灯,做了守墓人;只因一人,便孤身在这世间等了千百载。
“都是,我们都是道非;都只是人间过客”。
洛琤说着话慢慢的上了楼,她该去歇息了,这几天真的很累。
窗外雨滂霈,烟气郁积,这座古楼在雨中如梦似幻,好像有,又好像无。
古镜内。
老者看着自己的徒儿的这般模样,心下终是不忍,“也罢也罢,你既把她困于这座宅子,事已至此,我便再追究了”。
他收了自身的剑气,声音微颤,“今日之后,你不再为我徒,我们便再无师徒之缘,除妖师一派再无你”。
“徒儿谢过师父!”。
顾酒笙头在地上重重一磕,随后立起身子,手握自己的配剑,庄重而又肃穆。
他苍老的身躯最后随风而逝,只剩枯骨。那座宅院的大门从此之后便再未开启过,这既是花媚的保护屏障,也是囚禁她的牢笼。
赫颜在此时也算是知道花媚之前发生过的事了,他的内心还是有感触的,顾酒笙真的很爱她。他是在用他的整个生命在爱她,他很爱她,真的很爱。
一世凉薄,能在这万千人海中寻得一真心爱你之人,何其不易,何其困难。赫颜沉默了,纵使痴情人看的再多,还是会止不住的心酸。
“你在做什么?”。
花媚的声音把他从幻境之中拉了回来,此刻还是那座宅院。
花媚从自己房内走了出来,她的脸色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尤为苍白,那嘴唇没有一点血色。
很快就到夜晚,这让赫颜有点晃不过神,这时间越发快了。
“在给花施肥”,赫颜下意识的回了她的话。
她四下地看了看,这座曾经不堪入目的荒宅,现在虽说算不上勃勃生机,但也算有点生命的颜色了。
“你的心还真大”,花媚嘲讽地说了一句。
“为何这古镜内时间流转越来越快了?还有,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从花媚刚刚出来的那一刻,赫颜就觉得她气色不好,好像随时都可能会倒下。
“这古镜是与我共存亡的,我们为一体。时间同外界一般,便说明我无恙;否,则说明我大限到了”。
她坐到了自己平时坐的那把躺椅上,坐在那个椅子上刚好可以看到池塘上的那棵枯死的柳树。
“也就是说,你快死了?”。
“是”。
“那这古镜会如何?”。
“和我一起消失,而你”,花媚对着他阴恻恻地一笑,“我不放你,你便会和我一同消失在这世间”。
赫颜沉默了,半天不说话。
“怎么?怕了?”,花媚见他不说话,以为他是怕了。
“碰!”,一把刀出现在赫颜面前,锋利得好像可以割断这世上的任何一件东西。
“用地上的那把刀刺破我的心脏,你就可以出去了”,花媚脸上挂着别人看不懂的笑,似伤心,却又似开心。
赫颜看着那把刀,脑海里闪过在店里和老板娘,和姑姑的场景,纠结了一下。终于他叹了一口,“我在这座宅院中看到他了”。
“先前我不明白我为何会看到他,而后看到你这般模样,我懂了”。
花媚不为所动,不说话。
“你快要死了,而你对这座荒宅的压制也慢慢减损。这座宅子的昔日的记忆便出现了,而后我便看到了他——顾酒笙”。
花媚在听到这三个字时,瞳孔明显一缩,待赫颜还未反应过来时,他脖子上就多了一双手,掐得他喘不过气来。
“你撒谎”花媚眼里透露出的皆是狠毒,她听不得这三个字。以前听不得,现在也听不得。
赫颜绝望了,他这遭的是什么罪啊?要命了,真是要命了。
他只是想安安心心的赚个钱,攒个老婆本,然后买间宅院,安稳地过日子。怎么下载就在生死的边缘了,他好悲伤,店里还有账没算,厨房里还有肉没吃,小咪还没有喂食,姑姑还等着他回去。
“他一直……一直…在守着…守着…你”。
赫颜断断续续地说着话,真的很痛,每说一个字便觉得如刀割一般。花媚这女的力气也忒大了,完了完了,这下真完了,他好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