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的一声,赫颜被甩在了地上,他的屁股被摔的好疼哟。还好没见阎王,至少只是屁股疼,不是脖子疼。他还能感受到疼,还好。
回去他一定会对小咪好一点的,绝对不欺负他,他发誓。他好想小咪啊,呜呜呜,生活不易,他想回家。
“你说他一直陪着我,这是何意?”,花媚最终还是放不下。
这么多年,她一直欺骗着自己,告诉自己被骗了,这世人就没一个好的。其实她不愿承认她的心里一直装着她,一直装着,从来没忘记过。
这个因为她而存在的古镜,因为她而存在的荒宅,是她自己给自己的囚笼。
赫颜揉了揉自己的屁股,哇!真的很疼,估计得擦药了。看着花媚一脸凶狠的模样,咽了咽口水,女人生起气来果然就是世界上最让人害怕的生物。
但是,遵循自己的内心,他还是要说。
“那天,就是他把你困在这宅院的那天,其实他就在门外,他以生命护佑了你”,赫颜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看到的如实的说出来。
“我看到了,就在刚才。他为了救你,不惜违逆自己的师父,为此他也化为了枯骨”,顿了顿,赫颜接着说“其实,他一直在陪着你”。
“怎么可能?他把我困于此地之后,便从未来看过我,我以为他是厌恶了我,嫌弃我是妖”。
花媚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让她恨了几千年的人居然一直在她身边,这让她怎么接受,怎么会。
难以置信的事实,那天,她以为顾酒笙和他师父离去了。他做出的选择是放弃她,远离她。在他的大好前途面前,她就是一个阻碍,一个绊脚石。
“他很爱你,他在用生命爱你。其实一直以来放不下的人是你,是你自己嫌弃你自己为妖”。赫颜此时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看着随时可能会被风吹到的花媚。
此时的花媚虚弱不堪,脸色苍白,仿若一瞬间就会倒地。
她的眉宇之间,没有愁,没有郁,只是苍凉,淡淡的苍凉。
“我以为是他嫌恶我,我以为是他嫌恶我……”,两行清泪最终还是不争气的从她的眼眶中喷薄而出,“是我,是我自己”。
她呢喃地说着话,语气微弱,眼里不甚哀戚。这世间怎么会有如此可笑的事情,太可笑了,真是太可笑了。
“你只是在怨他,怨他没有陪着你而已。你只是一个人孤独太久了,曾经那个误入宅院的人固然对你造成了很大的伤害,但若非基于他和顾酒笙相像,想必你也不会如此伤痛”。
赫颜把内心所想全都说了出来,他只是有甚说甚,此时此刻,他不想骗她。
“一个人孤独太久,是啊,确实。一个人饮孤独的酒;一个人看无人的景;一个人吹悲凉的风”。
“呵呵呵,我真是可悲啊,自己活在自己制造的幻境里”。花媚当时只道他凉薄,不念往日情分。昔日的海誓山盟全成烟雨散,她固执的以为她自己已经忘了。
果然,到头来,自己陷进了自己设的局里,悲凉度日。
“他当时化为枯骨之时,脸上并无恐惧之情,他淡淡一笑”,赫颜回想起顾酒笙华发苍苍老去时,脸上那个淡泊的笑。
赫颜当时看见不明白,为什么有人在临死的时候还能如此淡然的一笑,那个笑温暖又简单。现在他多多少少明白了些,当时的顾酒笙把能给的都给了花媚,他靠着自己为花媚撑起了一片天。
原来爱一个人最简单的能给的就是希望她活着。
“他大抵是觉得你就此在他的保护之下能活着吧,因此他感到幸福”。
“可他不知道的是没有他的日子,我生不如死”,泪水好像决堤一般流了下来。
曾经那个在花丛中笑着向她伸手的少年郎,终是见不到了;曾经个许她一生无忧的人,不见了,为了她,不见了。
她到现在都还清晰地记得他的笑,他身上的气息,他的温度。每每午夜梦回时分,她总是会在梦里见到他。
“你只是太爱他了,所以你可能才接受不了他无缘由地把你困在在这里吧,那个貌似他的人只是无意闯入”,“他没有伤害你,他只是在用这样的方式保护你”。
赫颜说完这句话以后就沉默了,他想,言尽于此,过多的他便不会再说了。
“拿起那把刀,杀了我,这样你就可以出去了,我也好洒洒脱脱地离去”,顾酒笙的道行根本不能立起这样一个结界,他势必会因此而魂散魄飞,其实是她负了他。
她没有好好的活着,辜负了他的一片苦心。
“什么?”赫颜一时反应过来她说的话。
“用那把到刺进我的胸口,你就可以出去”,花媚收了泪,而后又再说了一遍。
不论花媚此时是怎么想的,赫颜虽然也想回去,他在这里已经待了数月的时间,可能在外面的时间还不足七天。但,那个店他很想回去。
“我不会,以前你是遇到那样对你有所求的人,所以才会被伤。而如今,我对你无所求,况且小爷我还是有侠义精神的,干不出来那事”。赫颜说的那叫一个慷慨激昂,就差手脚一块上了。
他最终还是不想这样做,如果真的这样做了,即使他能出去,他的内心也绝不会好过。
无言的寂静,花媚似乎是没料到他会这么说。
“为何早些时候,我遇到的人不是你而是那个酷似他的人”。
半晌,花媚说出了这句话。
花媚手一挥,地上那柄短剑便飞到她的手上。她没有任何犹豫,短剑上手的那一刻她便将其扎入自己的心口。
“你!!!”,赫颜本能的伸手想要去抓住花媚的手,不让那柄短剑扎的更深,却是什么也没抓到,空空的,只是一团空气。
转瞬之间,他已出古镜外。
古镜内,所有的一切开始慢慢崩塌。那扇紧闭的大门,开了。
门外确有一枯骨,只是历经岁月变迁,已看不出枯骨的本来面目为人。
只是一堆在那里散乱着,还夹杂着许多枯草。当这镜中之人自身失去活下去的信念时,以她为中心的所有一切也随即会崩塌消散。
花媚额间的印记不再血红,身上的衣裳也不再妖艳,那是纯纯的白。一如她与他相见之时的那般,淡雅清丽,不沾俗气。
她的原身本为一朵白梅,因了机缘巧合得道修得人身。她曾愿为一人弃了修为,她也曾为一人如了魔。如今,万般因果,兜兜转转,她终究还是入了尘,溺了情,不愿再出。
那个眉眼含笑,温润丰俊的少年郎站在梅花丛中,手握佩剑,披着她亲手为他缝制的大氅向她浅浅的笑着。
柔声浅语地问她:“媚儿可是累了?来,我带你回家”。
她的眼眶温润含泪,轻轻答着,“好”。
那座荒宅已不再是她的囚笼,囚住她的从来都只是她自己。
斗转星移,池塘边的柳树发了芽,地上的小草有着萋萋之貌,野花开始肆无忌惮地开放……生命初始的美好,在于绽放。
天怜吾心,与君相遇;
宁弃吾之修为,浅黛微妆为君悦。
陌上百花,念与斯人;
相思深深缠绵,惟愿语与君相知。
赫颜镇定片刻,仔细看了看周围,才确定下来这确实店内。他从古镜内出来了,这也不是幻境,他确实出来了。
他正打算要大声叫喊表达一下此时内心的高兴,但感觉哪里好像不对劲。
等等,这个房间……好像是……加上此刻屏风后传出来的水声……他好像在错误的时间穿错地点了。
“嗝!”他不自觉打了一声嗝,然后意识到场合不对,立马拔腿就跑。
然后在他快要打开门的那一刻,一只鞋子准确无误地飞了过来砸到了赫颜的脑门上。虽然只是一只鞋子,但是力道却是足的很,竟让赫颜吃痛。
“臭小子,刚回来就跑错房间,你是找死吗?”。
木珂森森的语气在他背后响起,阴寒之气直戳他的脊背。
“姑姑,我错了,我不知道你在洗浴。不对,我都不知道我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他被那只鞋砸得栽倒在地,他死定了,死定了。莫名其妙出现在别人的房间里,而且那个人还在洗浴,这古镜里的那位姑奶奶也太不靠谱了吧。
不过他真的什么都没有看见啊,真的没有啊。
“姑姑,别打脸,别打脸!”。
木珂此时才不管他能够回来的喜悦心情,偷看别人洗澡就是不对的。该教育还是要教育的,不能放任这样的问题不管。她现在打人绝对是秉持教育人的理念,绝对不是公报私仇,绝对不是。
洛琤在房内看着碎裂的镜面,叹了口气。她听着外面那个闹腾的动静,便知道赫颜回来了,如此她也放心了些。
只是她想要知道以往的那些事情看来靠古镜是不太可能了,果然还是不能。连上天都在告诉她,不应该纠结前尘之事么?
洛琤将那面古镜放在了自己梳妆盒旁,碎裂不堪的镜面显示着荒凉清寒。能够预示宿命的镜子破碎了,是上天不让她渡,还是这是违悖天道常理的存在,不因存世。
她不知,罢了罢了,有些事急不得。
以花为食的花妖,终究还是消了执念,散入烟尘。
她枯坐荒宅,等一人,她日夜思念,殊不知那人就在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