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牟女士用扁担挑着一捆柴在前面走,玲先生则拖着那根万恶的树走在后头。
一路上,牟女士都不说话,感觉心里痒痒的,脑海里全是玲先生把自己拥入怀里那一瞬间的感觉。
大手覆上肩膀的那一刻,仿佛混含着碎奥利奥饼干沫的双皮奶在嘴巴化开,满满的幸福感,还有安全感。
越想,脸上传来的烫感越烈。
玲先生跟在后面,也是不敢发出声音。两个人就这样一前一后,不知疲倦不作中途休息,一鼓作气回了家。
把柴火丢在院子里随意铺开,太阳刚好出来,牟女士跟玲先生说没什么事就回去吧。玲先生说他可以帮忙打水。牟女士说不用。
第二天早上,依旧是早餐时间,天空才露出鱼肚白,玲先生按时出现在了牟女士家门口。
家里还保留着原始的那种打水装置。一根木棍链接着出水装置,上下摇动就会有水从出水口流出。
村子里人住的地方和厨房是分开的。住房是青砖砌成的,厨房则由黄泥块和瓦片搭建起来。
两者一南一北,对立坐落。
玲先生手上使着力,眼神却不断的往对面的屋子瞟。牟女士在堂屋里学刺绣,详装没有看到他。
不上牟女士家的时候,玲先生就到别家去帮忙。跟村子里的人都打成了一片。
有耐心听老人追溯过去,给孩子们手工制作各种玩具,农忙时打个下手。性格也是没得说。
不过,现实还是很露骨。村里的人虽然接纳他了,也不再极力反对建学校,但还是没有哪一家愿意腾出自家的地。
此时最后的办法,就是等牟家松口了。这是一场持久战。牟女士在等,等等看玲先生会不会坚持下去。玲先生在赌,打赌牟家会心软。
此后,不管刮风下雨,玲先生每天都会去牟家帮忙,在网上查找有关于雏菊的种植要注意哪些问题等等,
玲先生还在村口的石碑上挂一张黑板,平日里就教孩子们识字,给孩子们讲故事。孩子们回到家就吵嚷着希望村庄里面就有学校。
城里的学费贵,来往的路费就够孩子们好几天吃食。两边的差异,也会让孩子们抬不起头来。
这样一来二去,牟女士跟爸妈商量好之后,觉得让玲先生在自己家名下的那块茶林地动工。但有一个要求是周围不能顺势建立起其他建筑。
牟女士连学校名字都想好了,就叫茶围小学。学校周围尽是茶园,孩子们放学还可以直接卸下书包就帮忙采茶咧。
再者,牟女士希望玲先生可以留下来当支教。玲先生答应,假期的空挡一定来。
就这样,动工的日期选定,玲先生的土地申请,资金拨款等等也陆陆续续搞定。
好像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着。只不过牟女士没有想到,最后的最后,这个学校的名字不叫茶围,学校的周围也不是茶园了。
动工时间定在牟女士假期结束的最后一天。那天一大早,玲先生请来的舞狮团队就敲锣打鼓摇摇摆摆的从村头吹到了西山。
一时间整个村子好不热闹。
牟女士穿的是一件简简单单的t恤衫,衣服图案是一只正在注目前方的羚羊。
玲先生早上出门的时候,同事在卫生间撞到正在打领带的他。黑色西装下的衬衫,领口上绣着一双平静如水的眼眸。
同事调侃玲先生工作服都这么俏皮,玲先生笑笑没有说话。
在众人的注视下,玲先生拜过村里的老庙,推土车杂乱刺耳的声音开始响彻西山。明明是万恶的噪音,在场的人却没有一个不高兴的。
包括自称慕名而来,为村庄发展感到高兴的城里人,也毫不掩饰的在笑。
在这一群人的眼里,左后方的土地是学生们最喜欢的琳琅满目的精品店,右后方可以是绕成弧形的美食节。
一场阴谋,正在悄然生长。
跪拜过庙里的佛像,发表了一番大仁大义,触动人心的讲话后,玲先生牵过牟女士的手,大声向在场的所有村民说,:“希望各位莫要反对,我要把村里唯一的大学生给娶走啦!”
村民的欢呼声被淹没在了鞭炮声下。双喜临门,场面比当年牟女士考上大学,村里面鸣炮庆祝还要热闹许多。
牟女士就读的学校,就在玲先生所在的城市里。家里偶尔寄来信件,写的都是关于学校的事情。六月基地终于建好了,七月学校的牌匾已经开始差遣工匠打造里。
信上说学校最终敲定的名字叫“浔州小学”。牟女士疑惑怎么没有按照她当时说好的来定。但后来想想也罢,浔州就浔州吧,意义更深一些了。
玲先生的公司给牟家付了一大笔费用,奇怪的是牟家的人还没有对外说,村里就已经传开了。
这是得卖多少斤的茶,种上几辈子的茶树,才能换来的钱啊!村里的人纷纷在讨论牟家这下子是飞黄腾达了。
甚至有人开始招摇,当初牟家就是故意联合玲先生拿下这一笔钱财的。说什么牟家和玲先生合伙上演了一场苦情戏。
当时也没有跟大家解释清楚这其中的收益关系。明摆着是表面上让大家都觉得茶园万万不能动,其实背地里巴不得选中自家的地。
还说什么玲先生和牟女士早就勾搭上了吧!牟家为了利益不惜利用自己女儿的幸福……
在利益面前,原来善良的人开始变得面目全非。牟家二老就算再知书达理,也难咽下这口气。索性就用那笔钱搬到了城村交接的辖区里。两室一厅的小套房。
这下火更是烧了起来。牟家拿茶园换钱是为了换上大房子,搬到城里去住,欺师灭祖罪不可赦。
最后每逢初一十五,村民们都不让牟家二老去庙里上香了。这些事情,牟女士暂时还是不知晓的。
牟女士已大四,临近毕业,要忙的东西很多。但好在有玲先生帮忙,也不至于一团糟。
在牟家搬出村子后,村里又刮起了另一阵风。
入秋之际,村里面突然又来了好多生意人。各家各户开始盘算着这一次自己是否也能捞上一把。
村里最年长的长辈和少数两位心系茶文化的村民,堵在村门口喊话大家不要见利起意。
“当初牟家那笔钱本就是应得的,建学校对村里的娃也大有好处不是?那些土地只能用来建学校,切莫不要答应其他啊!”
老头子说一阵咳嗽一阵。众人碍着他年长,也不好呛回去。就告诉老头和那两位村民说让先回去吧,他们只是尽尽地主之谊,并没有想要胡来。
可等老头子消失在小路拐角的时候,众人却纷纷拥上去询问自己家的地能换多少钱,有没有考虑要在自己家建什么楼做什么生意。
阴谋,终于还是爆发了。不大识字的他们,在问清楚补偿之后,合同也不带看几眼,就歪歪扭扭地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一周过后,熟悉的推土机再次驶入这个小村子。就算有人再要反对,也势单力薄,无法挽回了。
就这样,村子被突然闯进来的生意人,开始了大改造。
此时此刻,玲先生这边。
“你答应过我如果我签下那块地,就不会赶我妈走的。你真不是个男人!”
“我跟你妈妈的事情还有什么好说的!你要是想留,就乖乖的遵从我的计划,在公司好好干!”
玲先生看着自己眼前这位言而无信的,自己法律上认定的父亲,绝望到了极点。
“牟牟要是知道了,她会怎么想!你有没有替我考虑过,这样我就是亲手坏掉了他们家园的罪人!”
玲先生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父亲居然只是在利用自己。当初为了妈妈,他答应关系并不和睦的父亲,自己会签下这块地,奖励是父亲不能跟妈妈提离婚。
可现在,两个人的婚还是离了,玲先生的母亲在离婚后搬回了老家,半辈子养尊处优惯了,生活穷困潦倒。
那时玲先生便发誓,只要在父亲公司赚到了钱,自己就马上离开。
“生意场上有时候感情可言!这道理老子从小到大就教育你!”
玲先生看着不可理喻的父亲,失望极了。
事情终是瞒不下去。牟女士想趁着周末回家看我二老。可电话里的二老却百般推辞。
不是去哪个亲戚家串门了不在家,就是让她好好忙完毕业和工作的事,不用顾及他们二老。
可牟女士实在是想家得很,这第三周,终于决定还是要回家看看了。
此时牟女士和玲先生已经去民政局领过证,是名副其实的夫妻了。
牟女士不在乎礼节,况且真的要办酒席的话不光自己累,父母也跟着操心,索性就两个人扯个证简简单单吃个饭。
这件事就这么定板了。
牟家二老倒也知道自己女儿的脾性,加上村里闹成那样,酒席也是办不下去的,就由了她去。
玲先生知道该来的躲不过了。当初他只想把学校建下来,他知道妈妈是爱惨了父亲的,他想帮她。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父亲不仅出尔反尔,还用计俩至使村民们纷纷愿意放弃茶园。
至始至终,玲先生都是一枚棋子,而因为玲先生,牟家一家成了这场阴谋的炮灰。
回去的路上,坐在大巴上,玲先生不止一次想开口坦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