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一直所期待的,家庭和睦,再也不用小心翼翼的过活儿。当别的小朋友欺负我的时候,我也可以理直气壮地说:“我爸爸妈妈很疼我,小心我让他们收拾你。”
是顾辰宇,他真的帮我创建了美好啊。
第二天媒体报道,金融界和娱乐圈完美结合的爱情:玲先生和牟女士。配图上玲先生正剥着虾,含情脉脉地看着牟女士。
我跟顾辰宇则吃得满脸是油。
斗了那么多年,其实最后的结果是不斗。玲先生决定带着我们回牟女士的老家,去过一段清净的日子,就当放放假。
走之前,先去医院接上牟女士的妈妈,也就是我的外婆。自打我出生以来,牟女士就没让我见过她。
可能牟女士觉得,我的出生对于外婆而言,是一种耻辱吧。
熟悉的家园没了,被安上毁灭村庄的始作俑者,赶出村子,女儿还要继续跟那个人在一起。无论如何,外婆都不会原谅牟女士,原谅我的吧。
顾辰宇似乎看出了我的顾虑,总是找我搭话,我有一茬没一茬的回着。
到了医院,牟女士正想去询问护士外婆的病房在几号几床,玲先生却直接拉过牟女士轻车熟路的往前走。
说来也惭愧,牟女士不敢去探望外婆,久了连病房在几楼几号都不记得了。
不知路过了几号房几个部,一个双鬓斑白的老爷爷坐在走廊的座椅上,外面蕨叶一样的云正往人间砸下来雨,我觉得他跟那雨融在了一体,一样那么让人新生悲意。
“爸。”牟女士和玲先生一同开口,只是玲先生的语气坚定,而牟女士带着哭腔。
“快叫外公。“玲先生握着我的肩膀把我往前推了推。我看着外公的眼睛,看进去发现里面有一片长满仙人掌的沙漠。
孤独而没有生气。“外公。”我抬头注视他的眼睛,想要把自己眼里的鲜花阳光注入进去。
如果人的目光能像针筒就好了,那样我就可以,把外公眼里的浑浊全洗干净。
外公一脸惊讶地看着我们,顾辰宇突然走上去握住外公的手,也大声喊了句外公。
我看到外公的眼泪打在了自己的手掌上,枯如死木的皮竟有些许光亮, 像极了昨夜才发了芽的枸橘篱笆。
“终于。”外公佝偻着身躯,背过身去擦眼泪。
外公的这一句“终于”等得很辛苦,是混杂着眼泪发自肺腑想要对牟女士说的话。
两个字,抵过千言万语。
其实他们 从来没有怪过牟女士,他们不主动联系牟女士,是怕她触景生情,怕她回想起以往,怕她更内疚。
我为你着想,你为我着想。这似乎是一件很温暖的事情,但稍有不慎,就是很多误会的开始。
外公擦过眼泪,领着我们进了病房。病房里的外婆正躺在床上休息。
外公说外婆的精神状况早就好很多了,只是外婆不愿意回家,宁愿一直待在医院里。
回家,回哪个家。村里面被赶出来的那个家,还是被族人堵在门口谩骂的那个家。哪里还回得去呢?
牟女士坐过床边的小板凳,握着外婆的手一个劲的道歉。我被这个场景吓到了,曾经在镜头前面耀武扬威的牟女士,竟然哭了。
玲先生带着我和顾辰宇收拾外婆住院用的东西,这一次,我们带她回家。
当年村子里的人早就陆陆续续搬了出去,村子又陆陆续续建成了城市,听说当年玲家靠这个工程转了不少钱。
一切都物是人非。村里的院子早就改建成了楼房,只有牟家的院子,瓦片的厨房还留着,那是牟先生的父亲,在那件事情上对他的唯一妥协。
汽车直达家门口,往日的石碑和竹林已不复存在。孤零零的牟家小院一眼我去像是脱离。了群体的孤雁
它就站在那里,不往里也不往外走,骄傲极了。
家具什么的一应俱全,只是落满了灰尘。牟女士和玲先生全副武装,带上围裙和口罩,开始了大扫除。
这次归隐对外媒体宣称牟女士和玲先生重温蜜月去旅行了,估计媒体们正四处查探航班消息,在各个机场蹲点呢。
他们绝对没有想到,我们只是回了一个小城镇。牟女士的信息里老家一栏填的就是玲先生在的城市,所以没有人会起疑到这里。
我倒是真希望媒体在场,看看在各自领域昔日光鲜亮丽耀武扬威的两个人,带着围裙干农活。
我和顾辰宇把院子里的那块小地翻翻土,打算再种上雏菊。
“顾辰宇你别打到我啊!”顾辰宇抗起锄头就想往下砸去。彼时我正站在他的身后,扬起的锄柄不偏不倚正对着我。
“那你快…快走开!”顾辰宇磕磕巴巴地说着,一动不动保留着原来的姿势。
“你往左一点点,往左一点点。小心点别太大幅度,不然我就遭殃了!”
顾辰宇果真慢慢的往左挪,像极了杨桃树上的蜗牛,我再给他编两个辫子当触角就完美了。
“再往左一点点,就一点点。”我看着顾辰宇傻不拉几的样子,憋住不笑。
“一点点是多少啊!”顾辰宇惦着脚尖,一点点挪。
“好了好了,你往前走五步,就打不到我了。”
“一,二,三,四……”顾辰宇一步一数着,脚动手不动,肩膀上的锄头稳稳当当一动不动。
“不对啊!不应该是你让开吗?你让开不是更快一点?”
顾辰宇猛地把锄头调换了一个方向,转过身来问我。
简直不要太好笑。“顾辰宇你真就变小孩啊,二十好几的大傻子。”
我倚着还未栽植的枸橘树苗,笑得肆无忌惮。
“他二十好几都可以娶你了嘞!”一旁打扫取水器的外婆望着天边的夕阳,不紧不慢的说。
刹时,我看见顾辰宇的脸和天边的晚霞融成了一体。真不知刚才的话是让天上的云听红了脸还是让顾辰宇害了羞。
我冲顾辰宇挑挑眉,用嘴型说道“你什么时候娶我啊!”
一旁的葵姨还连连附和,“他俩啊,小时候是一家人,长大之后肯定也是一家人。”
“妹妹以后肯定嫁不出去。”
好啊,现在知道叫我妹妹了!我抓起土里的蚯蚓就往顾辰宇身上扔去。
“谋杀亲夫啊你!”得,这下是彻底乱套了。
我用手指头在地上戳一个空,然后把花籽放进去,再合上来。
顾辰宇笑我野蛮,他拿了一根小木棒,在地上钻孔。
“好啊,你个丫鬟,不对,你一个男仆,居然比大小姐还娇贵。”我一脸不屑的看着顾辰宇。
这次回来,家里其他佣人都放假了,只带了顾辰宇和葵姨一起。种植啊干农活啊收拾家务这些,牟女士和玲先生还真不太行。
夜幕降临,院子中央的取水器终于修理好了,我和顾辰宇使劲摇着木柄,他的手覆在我的手上。有泥土的芳香。
水流得慢,摇了许久好歹是满了一桶。
葵姨过来把水提进厨房。姑且叫做厨房吧,泥黄砖砌成的墙,门是木做的,顶上是三角状的支撑,然后用瓦片盖住。
牟女士房间里的瓦片,想必就是当年离开的。时候带走的。
厨房光线很暗,进门的墙壁上安装着灯泡,暗沉的黄色那种老旧灯泡,开关在木门的后面,一根绿色的麻线垂下来。
往下拉一下,会听见咯噔的声音,灯泡就亮了。整个厨房像揉碎了橙子,温暖的橙黄色打在每一个角落,让人新生懒懒的倦意。
厨房很拥挤,灶台分为两部分,左边放着两口锅,一口大的一口小的。
小锅用来烧饭,大锅用来烧洗澡水。
右边是炒菜用的半圆状的,暂且也叫锅吧,我也不知道村里人怎么叫。
葵姨淘米,说淘米水洗脸脸会变白,于是我跟牟女士就在院子里面拿淘米水洗脸。
“看起来奶白奶白的,会好喝吗?”我转头过去跟牟女士说。
这是我第一次面对面跟她说话,还是主动开口。
牟女士愣了愣,帮我把碎发别到耳根,摸摸我的头说:“傻孩子,这又不是牛奶。”
我看见牟女士笑了,这么久以来看见她第一次温柔的真心的对我笑。
星星坐在瓦片上,上下帅动着脚,替我们开心。
小锅放上淘好的米和水,大锅也盛满了井水,葵姨教我们用火柴点火。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火柴,黑黑一小点的头,在盒子两边摩擦,就会燃烧起来。
灶子前面放着木板凳,给烧火的人坐。再后面就是堆放柴火的地方。大多是松毛,松树掉下来的叶子,一根一根的,火一点就着,是很好的引火用的草。
树干占一部分,只有烧水烧饭的时候才用到,炒菜全程是用草的。
当然,这些都是葵姨告诉我们的。
牟女士和玲先生在屋子里面跟外公外婆聊天。我想让月亮去帮我偷听,听听他们都聊了些什么,一定聊得很愉快吧!嗯,一定。
葵姨起好火,去准备盛水用的桶。这里没有花洒,没有太阳能。
我和顾辰宇低头看进灶口,因为害怕火灭了就不断往里塞柴条。
灶口左上角有一个小洞,是建的时候故意弄的,方便放火柴或者打火机。
顾辰宇抬头偶然看见上面有一个吊蓝,实在是好奇得很。我搬来凳子,顺着凳子爬上灶台,然后伸手去够吊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