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淑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拽着林醒的手,喊着两姐妹和太太就往门外走。林醒将信将疑的跟了去,见林一鸣没有阻拦才大胆地领着众女往家淑家的胡同里赶。
众人到了胡同口的时候,发现家淑家已经被炮弹炸的支离破碎,瓦砾碎了一地,而自己父亲的尸体也已经被天津兵挖了出来丢在一旁。两姐妹看到如此悲惨的情景只是捂住嘴恐惧,但并没有一丝的伤心之色。
“爹!”家淑看到父亲身首异处,飞快地跑了过去一下子瘫倒在地,搂着赵有汉血肉模糊的身体看了一眼便晕了过去。
当家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出了北平城,来到了郊外的一片绿油油的草地上,而林醒和其他人也在瞪大了眼睛瞧着父亲。
林醒见家淑醒了,低头惭愧地说:“对不起,我瞒着你把大叔埋了,因为他的脸已经面目全非了,我怕你受不了害怕,所以才自作主张。”
“埋…埋哪里了?”家淑抽泣的抹着眼泪说。
九娘伤心的指了指不远处的一片新土才起的新坟哽咽着说:“你不要伤心,你要是无家可归了,就跟着我们,林醒会照顾你的。”
家淑摇了摇嘴唇艰难地站了起来,晃晃悠悠地走到父亲的坟前哭了一下午,到了傍晚她才走到林醒身边镇定地说:“林醒哥,以后我就跟着你了,我会洗衣做饭,还会唱大鼓书挣钱,绝对不拖累你。”
“好妹妹,你跟着我们,不会受欺负的。”九娘展露笑容说道。
两姐妹看了家淑一眼不以为意地走到一边,嘴里自言自语地说着什么,珏玉听到了拉长了脸骂了两句便又恢复了平静。
珏玉喊了一声林醒的名字,林醒慌忙跑到面前说道:“太太,我们先到山上的亭子里将就一夜,天灰灰亮的时候我带你们去招摇镇,那里还有破旧道观,我们先到那里安家。”
“你安排就是了,倘若两姐妹淘气了,你不要见怪,她们没有过什么苦日子。”珏玉拉住林醒的手笑着说。她是个有主见的女人,但是遭逢祸事,她也难免乱了阵脚。昔日她待林醒好,想必他也会好好照顾自己,况且她感觉林醒与自己有缘,他断不会辜负自己对他的恩惠。
想到这珏玉也就心里有了安慰,她起身从自己的手腕上脱下一个翡翠镯子对林醒说:“林醒你拿着当安家费,以后你总要用到钱。”
林醒没有接受,笑着说:“太太,我和九娘身上还有一些怀表首饰一类的,还值不少钱,足够安家用的了,你且放心。”
珏玉一瞪眼,硬把镯子塞到了林醒的怀里说:“拿着!娘的话都不停吗?”
林醒一听顿时脸红耳热,低头把镯子踹到自己兜里,然后看了看天色说:“我们走吧!先去山上的亭子。”
六人费劲了周折总算在天即将落幕的时候到达了山顶的小亭子里,每个人一次找了一个位置坐下。
亭子里有一张大长椅子和一张圆方桌,四周是木质的围栏,似乎这是一个可以供游人休息喝茶的好地点。佑琦一到亭子就怨声载道地一屁股倒在长椅上,脊背依靠着石桌自言自语说:“累死了!娘我和你要躺在这里睡。”
珏玉眉毛一竖骂道:“你起来!林醒累了一天了,你倒是耍大小姐脾气来!这个座位你不能睡。”
“我偏睡!他林醒不就是一个吃软饭了!有啥了不起。”佑琦不依不饶地说道,眼睛死死地瞪着林醒。
林醒没有生气,扶着珏玉到长椅旁说:“太太你不要怪她,我和九娘、家淑不在乎这一点,你们尽情地睡下吧!我守夜就行了,”
珏玉无奈的点了点头把两姐妹叫到跟前相互依靠着蜷缩在长椅上便安慰的睡了,可是夜间天气变得寒冷,她们几个女人自然受不了。林醒只好把自己的外套脱掉盖在了三个女人身上,自己双手抱在胸前依靠着木头望着一望不见的黑色山峦久久不语。
睡到半夜,九娘小心翼翼地松开了家淑的搂抱,抬头望了一眼林醒小声说:“林醒你过来,睡一会儿吧!不然明天怎么赶路。”
林醒点了点头走到九娘面前依靠着木柱子笑了笑说:“九娘你忍一忍,明天我们会招摇镇,到时候我们一样过好日子。”
“嗯嗯!睡吧!”说完九娘又重新搂着家淑依靠在围栏上闭上了眼睛。睡了一会儿九娘突然听到林醒的喷嚏声,貌似是感冒了,于是睁开眼睛望着林醒说:“林醒你过来搂着我睡吧!这样兴许暖和点。”
“可是家淑她…”林醒小声地说。
“没关系,你不要弄醒她就是了。”九娘笑着回答,那张迷人的笑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的妩媚动人,林醒忍不住低头吻了她的脸颊一口,轻轻地挽着的胳膊把她搂在怀里……
翌日清晨,太阳还未露出地平线,家淑迷迷糊糊地睡醒了,她在睡梦中感到一双粗大的手悄悄地握住了自己的手,醒来的时候这种感觉更加真实。她歪头一看发现林醒正在搂着九娘,而九娘正在搂着自己酣睡;她牵了牵了自己的手发现竟然有人真的握住了自己。
“啊!”家淑心里咯噔一下吓了一大跳,她瞪大眼睛竟然看到林醒握住了自己的小手,而且握的那么紧。
家淑瞥了瞥其他人,看到其她们都在睡,生怕天亮被人瞧见产生误会,慌忙皱眉使劲拽手。这一拽让林醒出其不意地栽了个跟头,结果林醒一倒地,九娘也顺势歪倒在林醒身上醒了。家淑惹了乱子,慌忙缩回自己的手一个人伪装着刚醒的样子揉揉眼睛问道:“林醒哥!你们咋回事呀!”
睡在长椅上的珏玉和两姐妹也醒了,她们都把目光投向倒地的林醒,珏玉问道:“你干啥呢?”
“我睡着了不小心歪倒了。”
九娘噗嗤一声笑了扶起林醒说:“林醒,天差不多亮了,我们赶路吧!”
家淑红着脸,两只手搓了搓说:“走吧!以后我就跟着林醒哥了!”
佑琦扯着妹妹的衣袖撅嘴冷笑了一声,从长椅上站起来把盖在身上的外套拎着说:“你的外套!本小姐用不着了!”
家淑知道大小姐说话过分,但是自己又惹不起只好接了外套给了林醒,林醒一言不发地穿上,领着所有人向招摇镇出发。
在路上路过集镇的时候,林醒花钱住了客栈,又雇了一辆汽车,大约一天的时间她们就到了招摇镇。
到了招摇镇的时候招摇山已经繁花似锦,两姐妹看到漫山遍野的花朵一路上的苦日子顿时一扫而光,她们走上招摇山就是东跑西跑,打打闹闹,惹得珏玉又气又恼。
家淑和九娘可是忙活极了,她们到了道观整理了整个杂乱的院子和房间,把陈旧的家具该扔的都扔了,然后和林醒一起清理了厨房和灶台。
珏玉根本帮不上忙,只能坐在旁边看着,心里想着林醒真是和自己的父亲一样,年轻时总是一群女人围着,仿佛那书中的贾宝玉一样。
到了中午,佑依一个人回来了,珏玉问她佑琦上哪去了,佑依沮丧地说她的姐姐去镇上玩去了。珏玉顿时火冒三丈骂两姐妹不听话,来到陌生地方竟然还乱跑,万一出了事不知如何是好。
林醒安慰了珏玉几句便和九娘一起下山去找佑琦,而佑琦则是在镇里的戏园子听戏,等到林醒和九娘找到她的时候她早已经付了钱走了。林醒和九娘绕了几圈子总算找到了佑琦,佑琦看见林醒就把手里提的几包洋装包裹扔给了林醒说:“这个地方太小了,不仅没有跳舞的俱乐部,甚至连丝袜和舞衣都买不到。”
九娘顿时恼了,她想要和佑琦大吵一架,但是林醒拽住了她摇了摇头,九娘无奈着好压了自己的怒气和林醒上了山。
住在招摇观里的第一夜也不太平,佑琦一直抱怨道观生活环境差,甚至连一个像样的闺房都没有,整日要和妹妹挤在一张床上,着实让她叫苦连天。
林醒把本来九离的房间给了珏玉太太睡,自己的房间给了两姐妹睡,剩下的一间房则是给了九娘和家淑睡,自己到最后竟然没有房间睡,只好凑合着在趴在桌子上睡。
九娘心疼林醒受苦,也跑到桌边陪着林醒,两人不得不又相拥将就睡了一夜,到了第二天林醒才在集镇买了一张床。
在接下来的几天内,林醒在招摇镇上买了一身道士长袍,又买了一把浮尘,开始了干回老本行的生意。好在他会一点真本事,虽然不能算卦算命,但是还能画几道灵符镇一镇宅子,一些平常人家也能给点给点钱。九娘是个大姑娘不能陪着林醒,不然人家一眼就拆穿他是假道士,只好乖乖地和家淑在山上照顾一家人的生活。
家淑识字又会过日子,所以就能把所有的钱和都给了家淑让她管理经济,每到买菜买衣服,所有人都会向她要。珏玉太太知道节俭,所以每日也不怎么涂脂抹粉,偶尔心情好时也只是托林醒买一些点心水果,其他的要求从来不提。
佑琦却依旧大手大脚,每天去听戏、买衣服、下馆子,买红酒,凡是以前玩的现在有的,她一样都不缺。她花光了自己的钱,就典当了自己的首饰,没了首饰她就要妹妹的首饰,等后来佑依也没钱了,她就向家淑要钱。家淑第一次仅仅给了她几块钱,结果被臭骂了一顿,家淑哭着又给了她十几块钱才让她消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