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个故事：《七步作词》 作者：程心
“在我肩上的彩蛋倒是看得有滋有味，刚才伶人强调出的真相让它眼泪似乎都笑出来了。它饶有兴味地看着，并也大声质问：‘那么，画里有深深伪装谜…谜藏的，是…是什么？’伶人拉出了卷末题文，那里出现署名拍瓦所书的词句。那行文形意隽逸、态势跌宕，甚是符合山水画的意境：‘坞堤徊步，怨山绵绵，恨水迢迢。一舸归泛凌波，载柔思、慢不轻快。弱水姣姣不胜，渐活了容颜。衾霞现、远山嵌日，遍历潮汐诉衷情！细浪碎断无怠慢。惜人瘦，才笑泪又来！春娇柳媚依旧，还怯那，霪雨霏霏。望月陈情，细叙别后凋黯凉废。始知人间有晴天，最千珍万惜！’离题万里！我实在无心纠缠此类莺柳燕歌的。”
“啼笑皆非听着诵读者全部念完，我拿起所持角色牌翻看，那牌早已经调换，上面写着‘野原新之助’，底下的签名勾绕折弯辨不出内容。伶人继续对众人说：‘根据此处所载记录，拍瓦总归完成了他的书作，貌似引来藏有别离与欢喜重聚的故事。我们知道拍瓦老臣一直为国事操劳，独身一人已久，那么画中的舟船来者是谁、却又因何事在何时何处分开…’我不由对彩蛋称赞：‘这么着，经历月亮上的鏖战你在现今的审美趣味是前进了不少啊！’”
“‘要不咱们把画买…买下来？’彩蛋不免有些兴奋，一脸的狐萌，‘我在练…练笔。’”
“‘我从未积攒起财物，虽然我过手的赫尔辛根默斯肯奇异珍品不计其数，但那可是都置换故事去了。’我表达十二分五的无奈，‘反过来说，在故事牌局里置换故事，想想都不可靠，可为何执意阻拦我看清楚咫尺之内的那卷画？’”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三而竭，’彩蛋这次说得挺认真：‘你太紧张了，易误…误步歧途。’”
“听起来感觉周围空气都在变调，让我自己都文绉绉起来。但我默然点头，确曾是局中者谜，拉比给我好的建议正是调整节奏、适度放松。但我仍万般不甘心：‘可有补救的办法？’”
“‘知道故事公…公会与战…战队吗？’彩蛋开始来了精神，它撑出一把魅伞悬离我肩头，那是用战场上捡拾碎裂的铠甲以残火所铸：‘无法得以共识的故事自然萎缩，要么搅局、要么救起！在赫尔辛根默斯肯我打过联盟。’”
“此时伶人开始做拍卖前的预热，她并不知道座下有竞买者要寻找到支点发起连击，她多么希望价高者得。彩蛋返回了被掉包的牌儿，并把它揣入怀中，捧好它一直呵护的盆栽。彩蛋说这暂时可做为道具为它带来一抹精彩，说罢背向我径直去往竞拍台了。它还有意绕远了半个弧圈的小弯，以让众人看清每一步伐必然是踩稳了亮晶晶的音符。”
“伶人让出了雪亮的光束，由彩蛋入局。无数光粒子淋在转动的伞面上又沿伞骨甩出去，在不远处弥霰成细微如彩尘的雾，进而淅淅沥沥落在地面。彩蛋闭拢了魅伞很规范地做了个甩干式，并斯文地收好。继而它转过身寻找到旋转的仕女，把她拨转为原地右向的旋转。完成这一切，借着余光观众都可以看出画面变了，有人发出惊唏声音。伶人顿时面露尴尬的笑容，她让场内灯光重新照亮起来，却也并未出声解释。”
“彩蛋让自己成为殿中主角，吸引住光束始终照耀着不离其身。它指着画卷中重现的《群儒诘僧图》告诉大家，这幅图中之图才是故事的真谛与核心，致使其价值不菲。在那画里还并未出现题跋，我安静地等待，看彩蛋如何撬动这个支点。它平淡地告诉人们自己正是该处画面印像的亲临亲历者，最具发言权。‘此人正是我呐，’彩蛋指着画中身着朱色官服侧坐于端椅上、在身下垫着绿锦裘褥的一位。‘我曾经在赫尔辛根默斯肯担任过一段时期高级武官、战功赫赫，那时我可是志满踌躇、处处百官逢迎。各位请看，于画中唯我能大喇喇地独坐观舞而主人则需伺立击鼓，也只有我才能在花园中不顾旁人感受、脱离节奏地掌击鼓壁怡情自乐。’以下讲述，彩蛋让听众融入了所描绘的故事情境中，原来变身故事加速剂的它还有这本事。”
“那时节仍属寒峭之机，此刻赫尔辛根默斯肯的天际间低云压空、了无生趣。但我时不时想着杀敌抱负，而不是在小园子中百无聊赖地听歌。身边大鼓在主人鼓槌敲击下‘咚咚咚’响几声，眼前的青妆歌女就换个身姿摆舞，几个下级官员靠拢在近旁想着方法找出乐子开心。由于前方战事僵持，在做定了持久决策的战备中，朝政气氛十分压抑。”
“已是春近雪融，但仍是万物沉寂。看着寂静江面的流水，我不由独自暗吟：‘楚天寂寂百物枯，谁问春来？默默垂杨枝。风凋笑老谢桃花，此青可待成追忆。’身边的官宦们闻听得莫不流露颂褒之意。伴着不远处悠扬的清吹音，主人又敲击几下鼓面，歌女换个姿势捏起声腔咿咿呀呀浅唱：‘凭阑独自欢悦，笑如妍，小园藏春怒放悄无声！怨羞娇，嗔薄怒，滑脂泪。难解花语噎奴凝蹊跷。’一门生拍手称快、一门生板琴拍击得分外起劲。
“但听得近处有人接茬：‘桃花谢了，有再开的时候；杨柳枯了，有再青的时候；那么，我们的心情呢？一定有阴转晴的时候。’立时有人出声喝止：‘是谁人胆与将官大人应和。’循声看去，一位年轻和尚正仰望枯树秃枝上的一窝空燕巢而抒发怀想，但他立时为打扰了此处的闲娱之欢而合什抱歉。和尚解释此时此刻他正路过此地，萧瑟的情景不由让他想到了一位远方友人，而无意间惘若游弦般的轻吟好词恰被他的耳帘所捕捉，触发了他对山水间隔的那位友人的深深念想。”
“说实在，僧人的有感而发并未对我造成影响，因为我还在想着其它事儿。由于见我沉吟着并未说话，于是两名侍卫把他推搡到我的面前由我问责。侍卫退下后，儒生们先我开始盘问僧人的详细根底。表面上他们是疑虑僧人身份问题，实则是在找个对象进行消遣。这些在场者彼此心照不宣，毕竟还有美貌女眷在场。”
“开始僧人还能耐心应对，但随着盘根纠底的问题不断出来，他逐渐开始无奈又无助起来。他所不知的是他面对的可是大理寺官员，如果他再坚持一段时间，官儒们必定一改颜色邀他坐下一起清饮。但他还是太年轻，估计也出家未久，当他眼中流露出的神情仿佛面前是一群人在沐猴而冠时，老道的官员立时变得变本加厉。”
“瞧出端倪的舞伎马上开始打起圆场，原本她就游走于官人之中，深谙如何应对大小场面，为官家铺台垫阶原本就是她应作之事。当然不欢而散的结果往往也可能被主人家迁怒，做个上品的滑脂润液原本就是教坊女姬这种职业的份内不是吗。”
“在极为乖巧配合我一阵清舞之后（那时我心无旁骛地随手对着鼓身的一阵自得拍击，抒发我此时的烦闷心境），青妆女子跳出一道她最拿手的巧姿艳舞，把男人们的注意力重新吸引到她身上。趁着瞬息的清静，她柔声又扭肢唱到：‘此花为伊开，此裳为伊裁。佳人情我愿，至老死相随。风翩吹欲走，吾堪枝无怨。’唱罢，她从地上抄起石块旁一株刚悄然萌出细芽的小草，看到新草还稚嫩得可怜，因此她细心地连土一起捎上。接着她做出妖媚的姿态把小草捧到年轻僧人的面前，递给他的同时继续唱出雅词：‘晴亦牵，雨亦牵，多情枉费仙施草，断桥最销魂。法海东，雷峰夕，昨夜眠恬西子故，谁人梦中笑！’”
“她突如其来的挑逗让僧人不知所措，慌张不迭地接过了那株小草并急忙低眉顺目做了个道谢的合什。歌女娇笑起来，如烟一般地转来随即又旋走。那紧张的场面立时缓解下来，大家看到和尚面红耳赤，感受到他鹿撞的心跳与惊慌，不由都笑出声来。”
“这时我才开口，示意旁人斟上盏酒递给僧人，为他压惊。僧人一手心呵着小草，另一手持着酒杯，平静之后他开始重新思考，并开始犹豫。这项选择让他十分为难，原来在赫尔辛根默斯肯的僧人具有清规戒律，并不能饮酒。而我来自域外，并不知晓这样规定。不久后，我开始对和尚的磨蹭开始恼怒起来，无论在哪里，心底对关乎颜面的刺激所带出的反应是一致的。立时有人开始怒斥和尚的不知好歹以及带来的晦气。”
“舞伎又适时出来打圆场，她笑着说大人息怒，必是那小和尚不胜酒力，怕因醉在众人面前出丑而举动失礼。她顺着提了个雅致有情的建议，要不酌酒可免，换以对子代之。她的提议立时得到众人应允，此刻她想今日的机智必然能让主人刮目相看，在欢宴后的赏钱必不会少。”
“看着僧人的窘迫与迟疑，我想起自己最近正在师从宫廷大家舞文弄墨，略有心得，正是显露一番的机会。于是略一沉吟，随口提出个上词：‘A有情，B有意，爱人相知双不负，星月今无眠！’立刻得到身边一众的叫好，舞姬严肃地说：‘大人别具一格！’但我面不改色并不为称颂所动。”
“‘咚咚咚咚’的连续鼓声后，众人的目光开始汇聚在和尚身上。僧人显然为自己能最终把持住操守而舒了口气，同时内心非常感激舞姬的解围。他认真开始思索这种来自心弦的对抗，并不露怯。不久他看着自己的双手，一字一句对出了下词：‘红叶深，红叶绛，飘摇何处落归根？相思两凝处。’这是赫尔辛根默斯肯特有的一种阙词考法，算是应对得工正得体。”
“虽这种对法说不上新颖，但也一时挑不出毛病。当然，随着我日后文赋水准的提升，我亦能得知原本我满心得意帖出的上词难度其实并不算高。在当时的场面下，有人开始捋起胡子思想，等待下文。”
“但我实则有些气馁，那时的我出候入相已然自视甚高，虽然是一介武官但心魂之影已经开始绽放辞藻的天份与萌芽，已有翰林御史殿前颂我文武双全、隽才难得。于是我一边继续思考对策，一边用手又随意拍击起那鼓壁。俗话好说听弦识音，老辣的主人家洞悉了我的内心想法，于是执起鼓槌又“咚咚咚”敲了几下。待得舞伎抛出水袖、轻巧摇曳几番后怡然不动了，他这才开口说话：‘看得出小师傅是个清心寡欲、颇有修为之人，然则刚才的词考并未对出明确答案。那辞虽达意，然词意并未达，故颇有些取巧了。’他稍停顿之后，轻描淡写提了另一个建议：‘你可否换个对法再对一次。’”
“调子有点高了，我暗暗叫苦，心中骂道：‘老贼害我。’因为根据赫尔辛根默斯肯特定的文人规矩，对词是相互的。上家出词之后，应词者应当同样作出下对，且几个对家间需互轮交替。说实在，我是把这种文词间的对抗交锋当作故事弦旁骛出的小触角来便宜应付着。但貌似该故事本身并不着意让我救起，打算就此勒死我于此处。就刚才老头的话头前我本可以敷衍全身而退，把故事在歌舞后告一段落。但此刻认输的话，写上‘彩蛋到此一游’，然后就此匆匆别过就难看无比了。”
“此刻我开始为赛季分评担忧了，高端的故事有高端的救活法，分评走高；低端的乃至死绝的会严重扣分，阴沟里翻船。如果一幅画归附于不堪的往事，那必然没什么价值。然而此画卷却涵义深重，山穷水尽出别有洞天之景。”
“果然不出所料，这和尚点头说：‘那么谁先呢？’。以故事能继续生存下去的合理性来说，自然应是他为先——不按逻辑出牌的故事必定走进死胡同，千万别被客套陷阱蒙蔽住。刚才的那一回合我已先题了一次，这次自然轮到他为先了，于是我无奈地说：‘过谦了，自然您请先吧！’。”
“弦继续被调高了，主人饶有兴味地说：‘本为酒助词兴，但出家人不便饮酒，那就举步赋词好了。我们约定七步如何？’”
“‘小女子适才为你多次解围，你看看她多美，赋词应该好生赞美她才是。’刚才拍手的那位又出了难题。”
“‘不可以直接称赞，那样显得俗气。’执琴的那位有些近视，他盯着舞姬说，早已心驰迷乱，奈何自身水平有限，无法高雅地赞美，以至旁落他人。”
“‘那我可要听到真情意，却要发自内心的。’舞姬笑着颤着，半真半假地说，同时又摆动纤细柔软的身肢换了个百媚的姿态，真不愧为京城名伎头牌。”
“在主人发起的捣蒜般擂鼓声中，我有气无力地点头，自己有几斤几两我是知道的，希望着出现转机，和尚自己能先找个托辞婉拒，那样大家都下的来台。”
“和尚犹豫起来，自始至终他始终未敢正眼看过舞伎一眼，此刻他踌躇着不知如何是好。”
“那时天开始下起蒙蒙细雨来，雨水开始打湿大家的官袍，众人开始不耐烦起来。拍手者正待出声催促，老者挥挥手，示意他不必焦躁，于是大家都看着和尚。那僧人这才拿眼瞧上女子一眼，隐藏那画中于无声处的惊蛰。他确未曾见过如此美貌的女子，他想了想，开口说了第一句：‘雨幕佳人，似画色殊，’他迈了第一步，此刻他看到了手中的那株兰草，便说：‘疑静雅兰无息。’老者闭目，略一点头，咚咚咚敲了几下鼓，女子得意地换了个姿势。”
“第二步后，僧人抬头看天低吟：‘云雨细润，惟赏心怡目。’一儒生捋胡细品，微微点头。僧人走了第三步，‘尔爱怜，浑不觉星风寒雨欺，叹相花人迷痴！’第四步他把手中的酒一饮而尽，‘相思成病，了笑无□□。涟漪歇、栖魂泊故叶；扶眼处、尽黯尘碎露！’”
“第五步：‘作旧愁伴离苦，奈黛娥不见。’第六步：‘无所叹，为相知不时！’第七步：‘再回望，瘦璧香檀，刻清幽难忘！’”
“此时，我望向远方天际那边几处桔色影子的游动，那是军队骑着飞象在列兵布阵操练着，这叫象骑。当晴天时每乘骑子的驻位处是个绿色的圆洞，队形演练起来在穿进与穿出中煞是好看——那是赫尔辛根默斯肯撞出的一个个穹窿天洞所列出的对峙阵。此刻浓密的乌云中军士们仍不忘演练、以图壮志报国。”
“女子失去笑容，她被深深打动，她从未想到能被人赞美到如此地步。在欢场中游荡洗练，她早已把自己当作没有灵魂的躯壳。”
“执琴者似觉正在描写自己，此番词句戳中了他的心底窝，他另有真正痴迷的对象而始终不得，只有在各种应酬中迷醉自己。他总把压抑之情刻薄地找出机会肤浅地释放，以伤害他人为乐。他以己用情之深而感动，他为自己在官场中的低俗而自惭形秽。”
“拍手者想起了他的妹妹，因为家贫在16岁时不得不被父母卖到它处，以供自己赶考应试，目前还不知下落。高中榜眼后，他曾经尽力寻找而不得。他开始掩面涕泪，对自己现下的形骸浪荡而羞耻不已。想来妹妹现下若如愿成长，也同眼前的舞伎这般年岁与容貌。”
“主人的表面仍如波澜死水一般，他历经的场合很多了，既老且辣。但此情此景还让他想到了自己宦海浮沉——失意时从未得到传说中的雪中送炭，致使他不得不振作心力以一己之力打拼出困境；在得意时也从未如愿得到过锦上添花，那只是低位者的逢迎罢了，能有的却是同僚的嫉妒与落井下石。在官场中他如履薄冰、打压异己、遍尝炎凉世态，好容易等待已坐庙堂高位时却又老矣，他确也失去太多也祸害太多。”
“但却有一人未能看出其心思，这人始终在场却一言不发。然则此人却是画卷的关键所在，他衔接了画卷的下一处画面，从虚向实，他走出了螺室的画面而深深牵引到了故事王国。”
“我早已觉察出这些故事砂是一伙的，什么舞姬、秃驴、官儒，全都合起来下绊子整我，让我知难而退。它们引导我下到了个死局，齐心齐意等着我出丑泯灭而去。”
“此时，大家都不吭声看着我，那词牌谁都知道，牌门高出天际等着我来攀爬。巧妙的是第二首词还解惑了老者先前对和尚第一首词的质疑，这导致我必得作出个具备类似呼应的词对，以推翻我第一首文理不通的。围剿者早已就埋下伏笔等着给我难看，此事如若传遍朝廷，必将影响我官声仕途，让未来故事一蹶不振。”
“什么七步作词，分明是想着让和尚上位压制于我，成为他之嫁衣裳。我现下可是哑子吐黄连又苦又狼狈，但若不应承，可还是依旧功亏一篑、全盘皆输。我根本没时间破解，说实在现在也毫无情致、点墨难出。我也触动、我也感怀，但论文思与急智，我的积淀远还不够，几位早瞅准我的弱处下狠手，准备戳破这个故事泡泡。”
“我基本已能看到这些故事砂开始得意地发笑了，于是灵机一动，出口问道：‘出家人，你说的的故友可…可是空灵画师？’僧人走出七步之后，恰与我正面，他忽然露出惊喜，急忙向我鞠了个躬，非常诚恳地询问：‘大人您可是有老画师的消息？’我略微点头，僧人眼露真诚、饱含希望：‘自他出海已经年，音讯全无。晚辈苦寻不得，故常于江边自入海口处徘徊，若知晓其下落，盼能告知于我。’这时所有人都转向看他，空灵画师这个响彻赫尔辛根默斯肯的大画家，他画出的画生动得像活了一样，至今无人可比。在他徒弟针眼被千年老妖诱走之后，他就背起硕大的行囊，穿上靴子披戴斗篷跋涉出海。他担心鬼怪会利用他徒弟的绘画技能祸害四方，而针眼画师人人都知他天赋虽高但心术不正。”
“空灵画师最后的下落是有人看到他乘上了舱舰进入了后海，不惜以身犯险航入了海湾的那个魔鬼大漩涡。他潜进了海底丝绸之路，由后海以西深入无故事王国以阻截针眼。此事迹在赫尔辛根默斯肯人人皆知，并且空灵此举能否成功还深深影响战局，谁都知道无故事王国是个极为特殊的存在。此后举国上下都深深担忧这位可敬的老人同时非常急于想知道结局。”
“由于空灵画师和僧人的友人关系，人们对僧人产生出了敬意，听闻我知晓空灵画师下落后，众人一致希望我能提供空灵的线索，毕竟知晓我底细者都听闻我曾出入三界。这时雨越下越大，于是我有意吊吊胃口卖个关子，对着落雨数起雨滴来。良久以后，我才恍若梦中初醒：‘雨…雨亦牵、仙…仙施草。敢问师傅，手中此草可否赠与？’刚才起，我从头到尾梳理故事逐步恢复了元神，并从最轻描淡写处窥得端倪，直击故事核心。
“此画价值之高就在于，故事汤的汤料从来并非一应俱全，但是它能伸出印证之鞭进行弥补，形成真实画卷。本故事容器中，许多故事在千年前的已然丢失，但是却可以根据在后的史实进行反溯，并辅以从赫尔辛根默斯肯故事之石中所挖掘出的故事做为延伸的触角进行相互鞭策、印证。一次次击打出的电光火石会一次次照亮那一片缺失的拼图，让它逐渐有序化、合理化最终形成越来越坚固的结晶体，那就是接近完美真相的事实。本故事我曾为亲历者，因此《诘僧》图自然可以由我来佐证，但饕餮鱼纪之前的史料已由露珠公主带走远离而无可获知。于我只能聚集相关的故事砂进行鞭策、碰撞，那将是一次次对抗与弥合过程。”
“我可是身经百战之流，绝非泯然众人之辈。在故事的梳理中，像僧人这种品德的战队成员，只可能对应像是空灵画师这样高阶人物。盘查故事的时间、地点、背景进行触碰交集，大几率的结果被彩蛋我猜测到了——那总不可能是针眼那般人物，太低端了，他的战友只能是沙冰之流的，并且不是为衬托就是作炮灰。”
“彩蛋讲的头头是道，在光束的照耀下它告诉台下竞买者：当索要芝草时不出所料，僧人出现了犹豫、舞姬进行一番巧解、官儒们进行了折衷。最后彩蛋索要到了一半的金贵药草这才交换出了空灵的故事。原来芝草是另一篇关于大蛇的故事中十分重要的救命之物，这些过路的砂粒原本想利用毫无通关希望的故事做为桥引暗为交接，未曾想被彩蛋所识破而一举拿下，导致那故事被打折只能成为民间神话。”
“彩蛋强调《诘僧》做为真实的故事事件不可能被它漏过一沙一叶。当它绘声绘色重演千年前向人们讲述空灵画师的故事结局时，众人当听到‘空灵大画师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然后像雾气一般消失了’时，无不嚎啕悲苦，什么七步作词早已被遗忘——那是彩蛋七步打蛇吧。”
“空灵画师的情操升华了画中那个不吭声的人，他在《诘僧》图画面的最左端，衔接上《赝图》卷最后一个画面。两张图间以一面绘制了墨色山石的屏风所隔拦做为过渡，屏风右侧是那儒官，另一侧是老牧师麦斯.D，儒官隔屏向牧师做忏悔告解。由于身为中书省官员的他知晓到赫尔辛根默斯肯将要对故事王国进行饕餮鱼封锁，虽不明了用意，但做为有良知且一贯奉行狷介自守的人他深感到不安。他知道故事王国需要源源不断的故事来驱动，一旦故事枯竭，王国将成为无故事的死潭必然最终灭亡。于是他设法找到来自故事王国的牧师进行自祷，等于悄悄透露了机密。”
“这一举动无疑改变了故事走向，让深水王子远走墓岛避祸而保存了故事火种。并在后来接近千年的地宫建设里暗暗延续了王国故事。而螺室所表现的三王子远征图实则是千年后的事件，此故事彩蛋实则也亲历了，那就是著名的月球攻防战。三王子由视界门介入战争，但生死未叵。由于《诘僧》图的历史意义，赫尔辛根默斯肯早已把该图绘于视界门做为一种象征，进入者往往留下最后的身影永不消失。”
“圆满解释了左侧两图之后，就这样彩蛋打破了对手设计的对战韬略，成功突围，把故事救起来了，从而确定了《诘僧》图近乎百分百吻合的历史真相。彩蛋说真正的故事线索越多，交集成的故事结果就会越少，而这个结果正是八九不离十的真相时，台下一老者涕泪纵横。他哭诉说自己来自古老东方，是文曲星下凡寻找关于母亲的下落，原来真相竟正是在于此画之中，现在他百感交集、喜极而泣。起先人人以为他是来插科打诨，但当他抛出重金购买下画卷时人们才知道恐怕是真实的。于是有人说：‘排除各种可能，剩下的就只能是真相，不管那真相再离奇还是特么不符合常理。希望老者称心如愿、祝好戏渊远流长。’
“王子殿下，幕剧演绎到此，最离奇的事情才真正发生。我和彩蛋在老者卷起画卷前逐一记诵下该图画的内容，毕竟还有另外右半侧画卷未得到解释，现在的故事更接近于盲人摸大象。当画卷被卷起之后，却留下了故事石。那故事石原本属于画卷中最左侧屏风内所绘堆叠山石中不起眼的一落角，那屏风原是做为告解亭中神父与忏悔者间的隔拦。但是当画被取走之后，那石头却实实在在留下了。那墓室里我也曾经仔细寻找过，并未发现有故事石的存在。我想莫不是那石头听多了告解也由虚变实，期待着把知道的人间故事倾吐于我？”
“伶人再次出现了，她显然为画卖了个好价钱显得容光焕发。她见到遗落下的故事石稍感讶异，但她大度地对彩蛋与我说：‘感谢你们对今天拍卖会的帮助，这个石头就送你们吧。’那时的我也开始急躁故事已临近尾声，我仍未使出我牌桌上的权利，于是猜想莫不是玄机就在此处？时间所剩无几，我立刻上前，像往常那样面对故事石开始念叨：‘虽然对亲历者的我来说下面所说的一切都历历在目，但是如果对于还不熟悉王国真正历史者还是需要看看这本最新最全面的史册才会更能了解。’”
“然后我把一本王国史册正而八经地摆放于故事石前，扔出藏有露珠、沙冰、深水的故事砂。但那故事石未有动静。我又摆出了几颗故事砂，那些故事甚为珍贵精彩是我多年所藏，但是故事石仍然沉默着。急切间我掏出所有的故事砂洒在石头上面做诚意交换，但石头还是无动于衷。这下我黔驴技穷，彩蛋在一旁说：‘坏…坏了。’正当我一筹莫展的时候，乐章演奏到下葬场面了，我忽然心有触动，随口讲述了露珠公主离开后深水国王的故事结局：‘以后，王国中的人们再也没有得到露珠公主和长帆的消息。事实上王国得不到任何外界的消息，公主带走了王国中最后一块半赫尔辛根默斯肯香皂，再也没有人能够冲破饕餮鱼的封锁。但没有人抱怨，人们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生活，这个故事结束后，无故事王国永远无故事了。然而，”我停顿一下，盯着故事石：“深水国王觉得沙冰的曾经事迹可能会给安享田园生活的人们带来困扰，于是最终在史册中删去了沙冰的年号，终于那属于沙冰国王的星星也从史册的星象图中陨落不见了…’此时从故事石中猛然伸出一只干枯的手，它迫不及待地翻起王国的史册以核实我所叙述的情形。”
“于是我哈哈哈尖声大笑起来，笑得难以自持、笑得在眼中溢出了眼泪、笑得我上气不接下气、笑得墓室中尘与土瑟瑟直落下来刺激到我的眼睛让我更多地涌起泪水。然后我对故事石说：‘哈…哈哈…果然是做戏要…要做足全套，真的很不…很不容易，这下我终于…终于逮住你了！’”
“我一把抓住那只散发寒冰而白瘆瘆的手，把沙冰从那故事石中死命地揪出来，我拼尽了全身力气。沙冰奋力反抗，伶人立刻赶来帮助我，拿出绳索把沙冰结实地捆住。”
“当伶人起身激动地大声向观众宣布：这里才是故事最精彩的好戏，真正的奥林监护官来到了我们现场，他将带出故事的完美结局。台下立刻响起一片欢呼鼓舞的掌声，人们早已被这个传奇性故事深深打动，急于看到故事结局——不但是在幕前，还有故事幕后。但是这样的热烈却让我犹豫了，我此刻深深感觉事情仍包含着某些不解之谜。沙冰在眼前怨恨而绝望地看着我，此人曾经掠夺我身，他控制我、杀害胞兄，他发出的诅咒是带给王国灾难的罪恶根源，他是恶魔中的恶魔、毒蛇中的毒蛇，不，直比那更恶毒万倍。”
“带着这样的心念，伶人也一再鼓励、一再动员鼓掌，最终我决定起身，毕竟那是个巨大的将引起改变来终结一切的诱惑，那诱惑深深吸引着我让我无法抗拒，而我身负王国所有人的寄望。于是我摸起绶印打算就此出牌，用它来狠砸沙冰，要眼看着他直到最后咽气。”
“我不再犹豫大步向前，绶印在我手中发出比以往更醒目的亮黄色莹光，观众的掌声更甚了，几乎要冲破螺殿顶，我成为全场聚集的焦点。”
“但这时一个趔趄，我被散落的故事砂滑倒，膝盖狠狠磕在故事石上，我跪立了。和所有故事石一样，它由光滑的陨石制成，砂子在表面上滑动不已，磨砺得光滑又圆润，把我翻落，我发现自己已毫无气力。这样关键时刻被抽空了筋骨，让我开始绝望地流泪。来自赫尔辛根默斯肯的彩蛋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三而竭’，我为寻找沙冰一次次被吊空了拼尽全力。”
“剧场一片安静，连乐章也停了，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看着我。难得有剧会演的这么俗套，宿命般地无怨无悔，我死命扔出绶印砸向沙冰。我对力道、准头都十分具有信心。但无意识地，我的指环扣住了绶带，绶印在空中绷紧又打了个回转重又到了我手中。时间到了，周围的一切开始融化、崩塌，冰水绞着寒沙向我袭来，沙冰挣扎着被吞没了，人们惊恐地四下挤踏，伶人显得无可奈何，直至被重浪掀翻，或许这个结局远出乎她的意料。拍卖台此刻也开始悬浮起来，成为一只小船。我拖着膝盖受伤的腿脚爬上小船，流着泪喘息，真想好好躺着不畏寒冷睡下。但我还得捞起彩蛋，它说过要搭个顺风船。”
“无需我操心，彩蛋带着它的小盆栽跳上了小船，还递给我一根桨。我估摸着，按照先前丈量好的方位寻找出口，恰此灯光尽熄，昏暗的周围是一片慌乱的求救之声。那桨不知是什么材料做的，我试图搭救一人，但桨立刻融化去一截，人成为砂落入我怀中；但我继续划水，水又凝冰成桨。就这么着，我一边划桨一边尽可能地搜集砂子，很快就囊括了艺术家、文学家、政治家、军事家…彩蛋看着不远处出现的巨大漩涡告诉我它要回去一下就不奉陪了，话音刚落就跃入漩涡，借着几个足以惊骇忘俗的势头重新奔月而去，抬头看去，那边顶棚早已坍塌。”
“余下时间里，我只是尽量远离漩涡专心丈量，渐渐地船和桨也融化了，沙泥俱下间我被浪头抛回牌桌前，这船比忒修斯差得可没比。直到最后，我都没有完成出牌，对此我懊恼不已，也许此生注定无法实现对沙冰追剿？即便近在眼前竟也无法触之分毫！但在那时候，我的的确确感受到了无法言述的东西，最终导致我裹足不前的就是：那里似还隐藏着某种急躁、过于积极和煽动的东西。既往的诱惑经历产生的恶劣体验在不远处警示我，那边不对劲，过于主动，用力过猛了。”
“王子殿下，但我还是无法确切知道我所做出的究竟是否正确。如若多一丝欲擒故纵，现在那答案也就鲜明了。当然，我另有感觉那里似乎对我的等待也很久了，以致才透出那般急不可耐。”
王子开口询问监护官，是否有看清那的画卷的题文。奥林想了下，于是回答：“那题词是用瘦金文所写，字体富翥锋逸，遒劲端丽，直击人心。从右望左笃列两隽Biangbiang写道‘帆一张，锚一弯，怯路狼河幽九曲，念定无前途。栖潇湘，泊雾霭，镜梦兰畔怎收浅，殷勤总暧昧。”
“舍开画卷题词，剩下的右侧半的画中故事您与拍瓦正是亲历者，因此全都极力记忆下随时可以模仿拓出。”奥林说。
“可这里又落什么伏笔呢？”王子心想，于是认真端坐好，对桌上的水晶球那边说：“我想听听拉比的意见，可否能让我们睁开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