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理被紧急送往医院,经过一番抢救终于稳定下来。朴医生脸色沉重,在和其他医护人员交待些什么。
源治的胸口堵得慌,他觉得自己身为神社护卫严重失职,没有保护好爱理。
流歌拍拍他的肩膀,轻声说:“明香她啊,之前也来过神社的,我们小时候经常一块儿玩呢,所以没有任何防备。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源治君不用太内疚,爱理不会怪你的,本来她就不指望依赖任何人。”
“好吧,我明白了。”
源治嘴上这么说,却依然眉头紧锁。
不指望依赖任何人……吗?
过了一会儿,有个护士从病房里出来,问道:“请问须佐先生在吗?病人醒了,希望和您单独聊聊。”
源治惴惴不安地进去了,只见爱理面如白纸。透过厚厚的纱布和绷带,血还是渗了出来,弄脏了病号服。
源治正想开口,爱理就先向他道谢了。
“源治君又救了我一命了,谢谢啊……”爱理气若游丝,但为了让源治轻松点,还是努力挤出了一个微笑,“已经两次了哦,这下不努力回报源治君也不行了。”
源治不忍心见到她这个样子,闭上眼撇过脸:“先好好休息吧,别的事情以后再说。”
爱理把他叫进来,不仅仅是为了道谢。她把明香来神社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源治,想知道他有什么看法。
那晚,明香来到了神社,要求和爱理谈谈。她根据尸体身上的饰物,判断被斩杀的罗刹鬼就是自己的哥哥。这时,她突然问爱理知不知道蝉蛊的事。
“没听说过。”爱理答道。她不明白明香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明香显然对她的回答不满意,追问道:“爱理为什么对蝉这么感兴趣呢?书房里都是关于蝉的字画和书籍,还收藏了蝉蜕、蝉花这些肮脏不堪的东西。”
爱理没说什么。她知道蝉的丑恶形象在蝉隐町的人们心中早已根深蒂固,再怎么解释也难以扭转。
见她一言不发,明香开始质疑爱理用蝉对哥哥行了蛊术,把他变成罗刹鬼,试图用这种方式勾起人们的恐惧,重塑染崎家的权威。
爱理有点摸不着头脑:“神社总共也就三个活人,还能掀起什么风浪,而且……”
还等爱理没说完,明香便抽出小刀猛然袭来,狠狠捅了她好几下,然后拔腿就跑。
源治听罢,凝神静思。
半晌,他终于开口了:“罗刹鬼被斩杀后没多久,町内出现了对染崎家不利的传言,到底是谁传出来的,有什么目的?为什么明香会突然上门,是有人对她说了什么吗?爱理每晚都执行驱鬼仪式,为什么还是会出现罗刹鬼?那个罗刹鬼真的是明香的哥哥吗?如果是,他为什么会变成那样?如果不是,现在他在哪里?这一切的一切,人为操纵的痕迹都太明显了。我有个猜测,可能会冒犯到爱理,不知该不该说。”
“没事的,请说吧。”
“爱理真的相信那些神话传说吗?”
“源治君的意思是……”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些传说都是有人刻意编造的,目的是为了掩盖某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所谓‘神裔’,搞不好只是被他们当作转移矛盾焦点的工具。爱理怎么看?”
爱理正想回答,突然剧烈咳嗽,又吐了一口血。源治只能暂时搁置话题,赶紧把医生叫了进来。
“以后……会把知道的……都告诉……源治君的……等我……”
这是源治被请出病房时,爱理对他的承诺。
当然,爱理并没有让源治等太久。她休养了没几天,就坚决要求出院。朴医生无奈之下只能同意,并叮嘱流歌和源治多多留心她的情况,一有什么不对劲就赶紧送过来。
于是,爱理在朋友们的搀扶下乘车回到神社。
“父母在我十岁时就失踪了,警方的说法是他们遭遇了海难。但是,一直没有打捞到遗体……”一走进玉垣包围的神社主体区域,爱理便打破了寂静,“流歌的父母打电话过来说,我父母的死没有那么简单,他们想过来神社谈谈,却碰上了车祸,伤重不治。从此,流歌和我就一起住在神社。对不起,流歌……”
她咬住下唇,垂目不语。流歌摇摇头,默默握紧了她的手。
“神社里的神职老师说过,安置神体的本殿里供奉着一面铜镜,可以显示神的容颜。小时候,我和朋友们玩捉迷藏,偷偷躲进本殿里,见过那面镜子。谁去照就会映出谁的模样,根本就看不见神的真容。我不知道自己的先祖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父母也没有过多探讨鬼狩武命的传说,我只记得他们也喜欢蝉,还经常晚上出来驱鬼。他们说,染崎家的后人要好好磨练,才能更好地守护蝉隐町。后来,父母不在了,神社的老师们要么辞职离开,要么相继逝世,有很多疑惑都没办法开口询问了。”
爱理带源治走进神社的“禁区”本殿,确实只看到一面普普通通的铜镜。
她停下片刻,捂住伤口,等痛感褪去之后才开口道:“我并非从未怀疑过那些传说。只是,我应该相信什么呢……”
源治还记得书房里那些关于蝉的字画、书籍和标本。爱理也和父母一样喜欢蝉,并且逼迫自己学习多项技能,每晚都坚持执行驱鬼仪式,也许就是对父母最深切的追念吧。
他的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冲动,如果不是因为流歌在这里,他早就把爱理拥进怀里,轻轻抚摸她的头了。
他被自己的这个念头吓了一跳,刷地羞红了脸,手在即将触碰到爱理的肩膀时便收了回去。
流歌似乎察觉出他的困窘,知趣地说:“啊!时间不早了,再不做饭就要饿肚子了。源治君一个人陪爱理走走,没问题吧?”
“没……没问题。”
“加油哦!想说什么大胆说。”
流歌朝他使了个颜色,笑吟吟地离开了。
源治终究没有那么做。他只是和爱理聊了些有的没的,就陪她一起回宅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