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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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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门被从外面推开,宫毅脸色难看地一把拽开安冽。安冽还保持着被拉开前的动作,目光迷蒙。

“安冽!你疯了吗?”

宫毅声线低沉,如同洪钟般彻底震醒了安冽。安冽怔怔地感受着掌心里残存的体温,随即猛地抬起头看向楚眠,脸色煞白。

见他找回理智,宫毅赶忙扶起楚眠坐回沙发上。

青年皮肤白得过分,如同石膏雕砌般没有血色。红肿的掐痕像是泼在宣纸上的重彩,格外醒目。

“还好吗?”他倒来杯水。

“没事。”楚眠摇摇头。

听他的呼吸声又短又轻,宫毅担心地问:“要不要去医院?”

“还不至于。”

楚眠接过水杯,温水滑过刺痛的喉咙带起阵绵绵的痒意。

他看着水杯玩笑道:“我发现宫老板总是在给我倒水。”

宫毅闻言愣了下。

他此刻和楚眠靠得太近,早已经超过平日里辛苦想要维持的安全距离。青年的声音像一把长有倒刺的软勾,轻轻松松顺着耳蜗扎进他本该理智的脑海深处,等想要拔出时只能拉扯着成串的血肉。

他脸烧得烫手,掩耳盗铃般转头看向瘫坐在地的安冽。

“起来。”宫毅冷声道。

安冽像是个做错事后惊慌失措的孩童,踉踉跄跄站起身,迈着小心翼翼的步伐走向楚眠。

“楚眠……”

他哀求般呢喃着,那双伤害过青年的手攥成拳,指甲虽不尖锐却因为太过用力而陷进皮肉里。

安冽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屈膝跪在楚眠腿边,不住颤抖的双手试探着想要放回到他膝盖上,仿佛那里才是它们最终的归宿。

“你好多天没来,我把你和其他喜欢窒息的客人记混了。”

他找着蹩脚的借口,只为能得到楚眠一点点回应。安冽怎么可能会不记得楚眠的习惯,但烧成浆糊的大脑已没了圆谎的能力。

“我知道错了。”

说到最后,安冽含着哭腔无措地将脸贴住楚眠手背,以他所知道最臣服的姿态渴求原谅。

“你别不理我……”

楚眠淡漠地看着一个心智健全甚至坚强的男人,从初见时的骄傲自负到现在的低声下气。

“宫老板。”

他的声音把宫毅从有些恍惚的状态里惊醒。

回过神后,宫毅几乎是下意识地坐得离楚眠远了些。跪在面前的安冽像一记警钟,他对青年抱有的好感和臣服欲太过危险。

“您说。”他礼貌地回道。

“给我换个支配者。”

安冽脸上蓦然没了血色,身体犹如筛糠般哆嗦着。

他颤声问:“什么?”

楚眠明明没有推开自己,明明还能透过脸颊,感受到他并不炙热但已足够滚烫自己的体温。

“为……为什么?!”安冽像被欺骗了般既愤怒又不甘。

“安冽。”楚眠垂下眸,用指腹抹去他眼角的泪痕。

“你演错了角色。”

“什么?”安冽被他指尖的温度烫红了眼,泪水一滴滴滚落。

“现在的我们……”楚眠由着他抓住自己的手,俯身靠过去。

“是谁在支配着谁?”

安冽张着嘴却说不出话。

透过落地镜,他清楚看到自己此刻的模样,那是比他见过的任何服从方都更卑微的模样。

“不,我可以改……”

宫毅打断了安冽。

“好的,楚先生。”

“不、不!”安冽嘶吼着。

他从不知道自己居然能发出这种仿佛在啼血的声音,连等在外面的服务生都犹豫着推开门。

“老板,没事吧?”

宫毅:“把他拉出去。”

他虽然没说是谁,但光看屋内的情形也能猜出来。

“等一下。”楚眠道。

安冽眼中迸发出祈望,滚烫的目光几乎要化作实质。

“就让他来为下一任支配者介绍我的习惯。”楚眠神色淡淡。

不止是安冽白了脸,就连宫毅都忍不住心里一颤。

这是比任何身体上的惩罚都要残忍的告诫,告诫他的越界。

安冽似哭非哭,表情如同失控般扭曲着,却点了点头。

“好。”只要是你想要。

几分钟后,身着相同款式制服的年轻男人轻轻叩响房门。

“老板,您找我。”

男人余光扫过安冽,有些惊讶他这副看似就快崩溃的模样。

“过来。”宫毅摆摆手。

“这位是楚先生。”

“楚先生。”男人如同初遇时的安冽般将这三个字细细咀嚼。

“我是……”

他的自我介绍刚开了个头就被楚眠打断,向来眉眼含笑情绪内敛的青年难得表现出不耐烦。

再让阿衍等下去,恐怕接下来的半个月都没好脸色看。

楚眠:“安冽。”

安冽摇摇晃晃站起身,在年轻男人诧异的目光下,用嘶哑发涩的嗓音历数楚眠的喜与恶。

“他不喜欢话太多的。”

“他不喜欢被碰触,不可以在衣服遮不住的地方留下伤痕。”

“他喜欢喝果汁,记得嘱咐服务生每天准备好应季的水果。”

“他结束后喜欢洗澡,要提前在衣柜里备全换洗衣物。”

“……”

这些近乎繁琐的规矩,曾被安冽逐字逐句记进心底,其中只有几条是楚眠亲口告诉他的。

至于剩下的……

安冽用力阖阖眼,试图藏起来眼中弥漫着的水汽。

“还有就是……”

“还有?”男人有些无语。

“不要用捆扎带。”

听完后男人只觉好笑。

这哪里是被支配,他在心里打起退堂鼓,但当视线扫过斜靠在沙发上的青年时,又将含在嘴边的拒绝原封不动地咽了回去。

“好,我记下了。”

安冽与宫毅离开后,男人认真地打量起楚眠。

青年气质矜贵且疏离,却选择成为被支配的一方,放任自己在疼痛构成的泥沼里浮沉,这样的他能让所有支配者前仆后继。

自己也不例外。

不过,男人眸色一沉。

安冽已然是个笑话,而他绝不会成为下一个安冽。

半小时后。

木门被从里面推开,楚眠系好袖扣缓步走出巷子,新添的伤痕被洁白的衬衫尽数掩盖。

巷口停着辆越野车。

站在车边的男人抬起头直直看向楚眠,眼中压抑着怒气。

拳头落下。

“砰——!”

车身发出不堪重负的重响。

楚眠走向顾衍,浓浓的烟草味里掺杂着面点的甜香。

“好玩吗?”顾衍声音低哑。

“耍我,好玩吗?”

楚眠绕过他刚拉开车门,顾衍直接抬脚将门踹上,巨大的响声把枝丫上的鸟雀惊得叽喳乱叫。

“说话!”

“阿衍,你想听什么?”楚眠缓缓放下搭在门把上的手。

“告诉我……”他微笑着。

“我全都说给你听。”

顾衍嘴角紧绷,片刻后却像是突然泄气般往后退开半步。

他比所有人都更了解楚眠对于疼痛的依赖,这些疼痛从他还记不清事起就伴随在左右,最后竟变成他清醒活下去的必需品。

说起来既讽刺又可笑,但真的有人在靠着痛来止痛。

“走吧,回家。”

车缓缓驶离巷口。

“小眠。”

楚眠愣了下,顾衍已经很少会用幼年时的称呼叫他。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我也叫不醒你,该怎么办?”

每次说出安全词时,顾衍就像等待被判决的处刑犯。

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如果有一天讲出安全词后,面前的青年依旧迷茫地看着他,那时的自己还能做些什么去找回他认识的楚眠。

“不会的。”

“你怎么知道……!”

楚眠转身看向他,“因为只要叫我的是阿衍,我一定会醒来。”

记忆中那个总是跟在身后喊着阿衍哥哥的男孩,渐渐与面前的青年重叠在一起。那是他虽然没有血缘却视作亲兄弟的小少年,也是自己在这世上仅剩的家人。

顾衍没好气地嗤笑了一声。

“话说得倒是漂亮。”

楚眠侧过身戳戳他小臂上紧绷的肌肉块,“还生气吗?”

“你觉得呢?”顾衍板着脸。

“生气对身体不好。”楚眠说得义正言辞,顺手把烟盒掏走。

“烟也要少抽。”

顾衍感觉脑门都在胀痛。

“阿衍,我好饿。”

“你给我把嘴闭上!”

楚眠有点委屈,“明明刚刚你还大吼大叫,非要让我说话。”

“那我现在让你把嘴闭上!”

“可我好饿……”

“你是没长手吗?!”

间接得到允许后,楚眠终于放心对后座上的糕点动手。

“阿衍,你吃吗?”

“不吃!”

“芋头糕要不要尝尝?”

“我说了不吃!”

“虾饺呢?还是叉烧包?”

“……”

半小时后,越野车平稳地停在心理咨询所门口。

后座上还保存完好的外卖袋所剩无几,其中大部分都被楚眠塞进顾衍的肚子里。他现在打个嗝儿都能闻到股叉烧包的味道。

“眠眠!你回来啦!”

秦晴寻着香味跑出来,态度难得殷勤地接过外卖袋,满心期待地打开后就看到糕点的残渣。

“……”她的笑脸一僵。

该夸你们勤俭节约吗?吃完饭还专门把垃圾带回来。

她扔掉外卖袋,气呼呼地钻进姐姐怀里抱怨他们的恶行。

“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吃完饭都不知道丢垃圾!”

秦雨听得莫名其妙,推开妹妹埋在胸前的毛脑袋。

“楚眠,刚刚接到位自称是京华市精神病医院院长的电话。”

“谭院长?”

“嗯,说是有急事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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