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嫱放下材料。
“什么叫他不知道?”
听秘书解释完,她原本就不算好看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徐总,您看接下来?”
话音落下半晌都没等到徐嫱的答复,秘书小声道:“徐总?”
椅子摩擦地板发出吱啦声。
徐嫱站起身走向厨房,神色已经看不出什么异常。
“收拾下,准备去公司。”
“那楚眠那儿?”秘书拿不准她的态度,索性直接问道。
“再恶心也是别人的家务事,还轮不到我们去掺和。”
见她神色淡淡,像是已经对楚眠没了兴趣,秘书很有眼色地收起资料,“好的,我到楼下等您。”
随着咔哒的关门声,客厅再次恢复安静,只剩下咖啡机蜂鸣般的嗡嗡声回荡在屋内。
徐嫱低头看着咖啡绵密的油脂淋淋漓漓地滴进马克杯。
“你又能做些什么?”
她阖起眼低笑了一声。
“也为他杀人吗……”
滚烫的咖啡下肚,没完没了的头疼总算告一段落。
徐嫱回到卧室换下睡衣,剪裁合身的职业西装搭配着适合秋季的淡雅妆容,再杂乱的心绪都被这副名叫理性的皮囊所掩盖。
繁琐的工作很快将短暂的白天推向尾声,不知不觉间,手里的文件已被灿橙色的夕晖染红。
她签好字递给秘书。
“让项目部注意控制成本。”
“好的,徐总。”
秘书接过报告。徐嫱习惯性地伸手要拿下一份时却摸了空,这才发现桌上已经空空如也。
“几点了?”
“八点。”秘书很快回道。
他紧接着问:“公司食堂应该还开着,您要不要去吃点什么?”
徐嫱摇了摇头,“食堂八点准时收摊,我们去添什么乱。”
“那我给您点份外卖?”
“嗯……算了。”
她刚点头又改口道:“你去楼下随便看着买点什么吧。”
“好,我这就去。”
秘书离开后,徐嫱站起身走到落地窗旁,她突然觉得可笑。
“我躲他做什么……”
借着玻璃上的反光,徐嫱看着整整一天都没碰过的手机屏幕亮起又熄灭,熄灭又亮起,未读的消息把提示栏挤得满满当当。
她有些懊恼地移开视线,望向写字楼下的车水马龙。
饭点刚过,时不时就能看到外卖员的身影穿行在人群中。
徐嫱微微皱起眉,像是自己在跟自己较劲,可惜这股劲儿没能憋住太久就挫败地泄了气。
她转身走到桌边,拿起手机后反倒舒展了眉眼。
打开腾信,被红点圈起来的数字少说也有上百条。她来回滑动屏幕却没找到真正想看的,昨晚还在前排的头像也被挤到了后列。
徐嫱莫名觉得不爽快。
等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将楚眠设成对话置顶。看着两人空空如也的聊天界面,她下意识调出键盘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索性有些自暴自弃地点开他的朋友圈。
下一秒,徐嫱脸色骤沉。
秘书刚推开门,就见徐嫱边穿外套边往外走。
“徐总……?您要出去?”
徐嫱皱着眉,眼里带着可能她自己都意识不到的焦躁。
“车钥匙是不是在你那儿?”
“对。”秘书赶忙回道。
“送我去红色。”
***
Le Rouge
红色以其独特的定位在京华市高端酒吧中占据一席之地。
与普通酒吧不同,这里专门为女性提供服务,更准确点说,应该是为足够有钱的女性服务。
进进出出的服务生身着黑白配色的制服,制服细节处的不同设计区分了他们在这里的定价。
“您好,请问有预……”
看清来者的脸后,接待扬起笑脸立马改口道:“徐总!”
像红色这类酒吧,提前认识客户群是必要的,最近风头正盛的徐嫱自然也在他们的列表里。
“欢迎光临,您几位?”
接待笑容灿烂。
徐嫱没有理会他,越过前台直接推门进到酒吧。
夜色刚刚拉开帷幕,酒吧里零星坐着几个客人。突然闯入的徐嫱无疑成为了众人目光的焦点。
服务生们眼前一亮,反应快的已经笑着过去搭话。
“晚上好,两位里面请。”
徐嫱环视了一圈,却没看到自己想要找的身影。
“有没有叫楚眠的?”
见她张口就是找人,服务生顿时有点泄气。
但能在正式营业前进到酒吧里的都不是小人物,让他就这么放弃想想又觉得不太甘心。
“楚眠……?”他眼神闪烁。
“是不是新来的?”
见徐嫱点头,他微微皱起眉像是在回想,“好像是有听过。”
“这样吧,我去帮您到员工休息室找找看,二位先请坐。”
他走在前面,领着徐嫱两人到吧台旁落座,随即抬手示意酒保给倒些喝的。在徐嫱视线盲区,服务生悄悄给酒保比了个手势。
酒保会意地点点头。
服务生抬高音量:“杰哥帮我照顾下两位贵客,我去叫人。”
“好嘞,你忙。”酒保回道。
对徐嫱势在必得的服务生当然不可能真跑去找什么楚眠。
他远远站在角落,看着酒保手法娴熟地往酒水里加料。
员工休息室。
“楚眠!”忙到一半就跑来报信的服务生手里还端着托盘。
更衣柜前,青年正低头调整着领带角度,闻声抬起头。
刚和青年对上视线,服务生就莫名其妙红了脸。他别别扭扭地干咳两声,暗骂自己没出息。
“咳……内个什么……”
他移开视线,刻意不去看青年没有系好的衬衫领口。
“有人找你!”
“找我?”青年声音清浅。
“对,是个女的。”说完后服务生自己都觉得讲了句废话。
他想想又补充道:“头发长长的挽了个低马尾,挺有气势的。”
何止是挺有气势,跟专门来砸场子似的,服务生暗忖道。
“对了!”他一拍脑袋,“我好像听到接待叫她……”
“徐总。”
“徐嫱。”
两人几乎是同时说出口。
“你真认识啊!赶紧的!”服务员赶忙推着楚眠往外走。
临到休息室门口,他咬咬嘴角压低声音,“别让她喝酒。”
话一出口他就有些后悔。
说到底楚眠不过是老板分给自己带几天的新人,能跑过来报信都算他善心未泯,怎么这种不能放到台面上讲的事也跟他说。
“别喝酒?”楚眠愣了下后很快反应过来,“酒有问题?!”
“哎呀,反正别喝就行。”服务员破罐子破摔地回道。
楚眠顾不上和他多讲,三步并作两步跑出休息室。
吧台那边,酒保嗓子都说干了也没能劝动徐嫱喝酒。
桌上的鸡尾酒卖相绝佳。
牛奶般的乳白色酒液被石榴糖浆调染成淡淡的粉红,在酒吧里明暗交织的灯光下格外好看。
但别说是喝,徐嫱连一星半点的视线都懒得分给酒杯。
“冰块融化后会影响鸡尾酒本身的味道。”酒保隐晦地催促。
徐嫱抬起眸,眼神冰冷的像是在看一个微不足道的物件。
下一秒,她突然挑起嘴角笑着问道:“你刚说这酒叫什么?”
“红粉佳人。”
“名字取得俗气,”徐嫱抬起手搭在酒杯边缘,指腹沿着杯口缓缓转圈,“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酒保赶忙回:“您尝尝看?”
他从头到尾的神情变化都被徐嫱看在眼里。她端起酒杯,果然就见酒保面露喜色。
蠢货。
徐嫱笑得嘲讽,犹如在戏弄老鼠般缓缓把酒杯抬高。
酒杯还没碰到嘴角,就被匆忙赶到的人一把抢去。
“这酒不能喝!”
酒保瞬间变了脸,背对着青年的徐嫱反倒笑容真切了许多。
她转过身,在看到楚眠的装扮后顿时感觉头疼得厉害。
青年修长的双腿被笔挺的西装长裤包裹,工字型的黑色皮质装饰带将上半身的白衬衫勒紧,宽肩窄腰的身材被凸显得淋漓尽致。
他明显是急匆匆赶来,衬衫的纽扣都还没系好,透过敞开的领口可以清楚看到两侧的锁骨。
徐嫱好气又好笑,只能说万幸还没被坏人拐走。
见楚眠用手盖住酒杯,像是生怕她会抢回去一口闷掉。徐嫱故意装作不解:“你抢我酒做什么?”
不等楚眠回答,她的神色突然毫无征兆地彻底沉了下来。
“手腕是怎么回事!”
楚眠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随即脸色微微发白,像是被徐嫱的目光烫到般,下意识想把手收回来背到身后,但又要挡住酒杯,手忙脚乱的模样看着有些不知所措。
见他用力把衣袖往下拽,试图遮住手腕,徐嫱皱起眉。
“别遮了,我还没瞎。”
周围人探寻的目光像一条条黏腻的爬虫粘在身上。就算有再多的话想问,徐嫱也不会在这里说。
她拉起楚眠,“跟我出去。”
临到门口,接到通知匆忙赶过来的经理伸手拦住徐嫱。
“徐总怎么刚来就走?”
“有问题吗?”徐嫱冷声问。
“当然没问题。”经理虽然腆着笑脸却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您随来随走,不过……”
“不过什么?”
“楚眠还正上着班。”
他好不容易挖来这么块又好骗又值钱的金疙瘩,就算要让徐嫱带走也不能什么都不留下。
“您看……”他指指楚眠。
经理的动作充满暗示性,仿佛在掂量着货物的价值。徐嫱怒极反笑道:“你把这里叫做上班?”
“瞧您这话说的……”
“好!”徐嫱直接打断他,“既然是上班那就可以辞职,至于今天半天的工钱我们也不会计较。”
“工钱?”经理险些笑出声。
“话不能这么说,我可不是在跟您计较那些小钱。”
徐嫱放开楚眠,缓步走到经理身前,面对楚眠时没有表现出来的强势在此刻尽显无疑。
“既然不想谈钱,那不如来谈谈贵店是怎么给客人下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