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但正在认真专注整理着卷宗的宋朝阳却毫无察觉。
虚掩着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三个风尘仆仆的年轻人拎着包鱼贯而入。
一人悄然立在宋朝阳身后,弯腰凑近依旧沉醉于资料的宋朝阳,高吼一声:“嘿!”
这一声如平地惊雷,吓得宋朝阳身体猛地向上弹起,正好撞到吓他的那人下巴处,弄得那人吃痛地捂着下巴跳开,嘴里还嚷嚷着:“宋朝阳你也太不讲同事爱了吧?我们几个才回来,你就这么对待我们?”
宋朝阳脑袋不比那人下巴好半点,该疼的还是疼。闻言他只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谁叫你背后出招,该!”
“行了。”余天文笑着打圆场,“都各退一步哈。”
宋朝阳循声看去,余天文笑眯眯的,双眼皮,有酒窝,看上去是个很无害的人。但实际上……这人是除开翁策、谢奇致外,队里格斗最厉害的。
而吓了他一大跳,至今还在一边嘟嘟囔囔的那位,生就一双狐狸眼,一头自然卷,名叫江索。不看他捂着下巴面部扭曲的样子,单看外形着装,倒不像个警察,像位理发师。
至于一直没开腔的那位,冷着脸双手环胸抱臂而站的,是目前大案中队里唯一一名女刑警崔文茵。刑警这一行,很少有女同志,这是多方面因素造成的。不过若让宋朝阳听见谁说崔文茵不该当刑警,不该出现在大案中队,他绝对要据理力争。他们崔姐可牛了,进可徒手制裁匪徒,退可一枪狙击人头。
宋朝阳把同事们一一看过,知道他们在外忙了好几天,才回警局,再大的气也生不起来了。
他放下揉脑袋的手,招呼道:“赶紧歇歇吧各位。”
“对了,咱翁队呢?”
“就你一个人在?”
宋朝阳和余天文几乎同一时间发声询问。
“没想到你俩还是这么默契。”江索嘿嘿笑了几声,又收敛了表情,道,“翁队找赵局去啦,我们跟那案子还没结束呢。”
赵局是晋北市公安局副局长,也兼任刑侦大队大队长,管理刑事侦查工作。
江索话刚说完,就发现宋朝阳脸上表情格外精彩,忙问:“怎么了,露出这副表情。”
余天文眉头挑起,脑门上形成一个三字,他推测道:“该不会别人都出外勤,你一个人躲办公室歇凉,担心翁队回来训你吧?”
闻言,江索哈哈笑道:“还真有可能是朝阳干得出来的事儿。”
宋朝阳连呸了好几声:“没瞧见我正在整理卷宗吗?我们可是几天就破了件凶案。”
江索轻啧一声:“一天破一案叫牛,一天破N案那是牛大发了。你几天破一个,还好意思显摆?”
眼见着宋朝阳又要和江索打起来,余天文连忙做出个暂停手势:“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哈。”
随即又问牙齿咬得咯咯响的宋朝阳:“所以他们出外勤去了?还是你们手上这个案子吗?”
宋朝阳先冲着江索翻了个白眼,才道:“没,刘哥和炜炜出外勤去了,咱谢哥也去找赵局了。”
此话一落,其他人表情均是一顿。
江索更是夸张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那么巧,那岂不是两个人碰一块儿去了。”
宋朝阳一脸恶寒地搓搓胳膊,吐槽道:“有那么夸张吗?要我说,幸好是谢哥先见到翁队,要是我的话,估计得被他教训得体无完肤。”
“不至于,毕竟您老不是才破一案子吗?”江索嘿嘿笑道,“再说了,咱翁队是那种动不动就训人的人吗?”
说曹操,曹操就到。
当办公室几人讨论得热火朝天之时,被余天文随手带上的门忽然开了,两个高个一前一后地站在门口。
前面的那位剑眉星目,眉头因为常常皱起而略有细纹,嘴巴经常是紧闭且抿成一条直线的,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这便是令大案中队闻风丧胆的队长翁策。
翁策不仅是大案中队队长,也是刑侦大队副大队长。他入职以来,破获了不少大案要案,凭功绩和履历,早就该上去了。但不知为什么,他主动放弃升职,窝在晋北当中队长。
站得稍后一点,眉目嘴角皆带笑的则是谢奇致,大案中队副队长,也是整个中队唯一不怕翁策的人。
谢奇致见这群人原本还是笑着,一见他俩进门,表情瞬间凝固,不由觉得好笑:“干嘛呢?朝阳同志,翁队回来了,不打声招呼?”
翁策微微侧头看他,敛眉道:“不必,好好写报告。”
说罢,率先进了门。
谢奇致紧随其后,路过宋朝阳时,还拍了拍他肩膀:“听见没,这可是翁队叫你写的报告哦。”
宋朝阳咬牙低声控诉:“谢哥,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告诉的翁队!”
案子在谢奇致手上,写不写报告应该由他来安排,哪用得着翁策嘱咐。拿翁策当挡箭牌,那都是谢奇致常规操作了。
谢奇致轻笑一声:“朝阳同志,作为警察,你说话要讲证据的。”
说罢,无视宋朝阳似要喷火的双眼,笑着冲几位几日不见的同事打招呼:“欢迎各位回家。”
余天文笑眯眯的:“还是咱谢队说得中听,哪像宋朝阳。”
要吐槽宋朝阳时,江索怎么会落下,他连忙补了句俗语:“就是,红口白牙,尽说假话。”
宋朝阳心想,我这是做了什么孽,摊上这么群同事。
他压着声音警告:“再说我可就去举报你们了!”
就在这时,刘立领着赵炜炜回来了,还没进门就嚷嚷着:“可累死我了……我那车半路抛锚了……”
说到这时,他恰好瞧见一脸愤恨的宋朝阳,又见脸上带笑的江索,眼珠一转便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笑骂道:“你们俩可真是绝了,又吵架了?”
还没等到回复,一道熟悉而令人恐惧的声音从几人身后传来:“刘立,过来。”
刘立就像年久失修的机器人似的,脖子机械地扭向声音来源之处。
余天文给他做了个口型:“翁队就在我们后面。”
刘立僵硬地点点头,带着上断头台的觉悟迈向翁策。
翁策未语先冷笑,吓得刘立一激灵。
“学会威胁赵局了?”翁策用他那双令犯罪分子胆寒的眼睛自上而下地扫视刘立,并叱道,“我以前怎么说的?”
刘立抖抖索索地摇头:“队长啊……我错了。”
长年的经验告诉他,别解释,直接道歉,并且态度一定要害怕且诚恳。
手指关节在木制办公桌上敲击,发出规律的脆响声。
刘立试探地瞧了一眼翁策,看他表情不像是生气的样子,脑袋飞速运转,分析眼下状况。
翁策说的威胁赵局那事儿应该是他和谢奇致向赵局磨搜查令,但那根本不是威胁嘛,明明就是据理力争。
不过……刚刚粗略扫了一眼,貌似谢奇致也在现场,那他肯定已经和翁策承认过错误了。
所以翁策或许只是例行公事?
于是他大着胆子又承认了一遍错误,随后道:“翁队,我们现在跟的那案子还要收尾呢,您看……”
翁策敲击办公桌的手指终于停下,他微微启唇:“去吧。”
刘立暗自舒了口气,逃命似的离开,回到自己办公位去了。
见赵炜炜还傻愣愣地站在门口那儿,他连忙招手让他回位置去,不然……
一道冷厉的声音响起:“现在没事儿干了么?”
刘立默默的想,不然翁队就要亲自管理纪律了。
“咳,大家工作哈。”谢奇致笑着缓和气氛,“等忙完了,我请大家去老地方烧烤。”
他明显感觉到说完这句话后,翁策看了自己一眼,于是笑着回头,“翁队也必须来,别和我客气。”
翁策微微凝眉,道:“案子还没破。”
随后他一边将一些资料放进文件袋,一边三言两语地将任务安排下去。
不出一分钟,还没在办公室歇多久的余天文等人就领着任务出门了。
前些日子,一名村民报案,声称在一水沟里发现一具女尸,体表分布有多处伤痕,看上去十分可怖。
指挥中心直接把案子给到翁策手里。
经过现场勘查,水沟并非第一现场,而是抛尸处。
正在翁策等人侦查时,又有一名女尸被发现,这一次的抛尸地点在一座烂尾楼。根据法医尸检,实际上烂尾楼死者遇害时间应早于水沟处死者。
进一步调查后发现,数日前,烂尾楼死者父母报过失踪,死者最后的消息是其父母晚上十点时打过的一道催促其早归的电话。
随即,在经过对比后,发现两案受害者都遭受了性侵害,且手部被绳索以一种特殊结绑住,而且两位都才18岁……种种迹象,让翁策认为这两起案件应并案侦查。
而正在案件侦查有所突破时,又有一名女尸被发现。尸体上痕迹与前两位类似。
这个案件极其恶劣,破案刻不容缓。
事实上,翁策等人在发现第三名受害者后,已经确定了犯罪嫌疑人。第三名受害者尸体上有残留一些人体组织,经过DNA对比,发现此DNA来自一名叫做庄毅的男性。
庄毅曾因犯强.奸案入狱,刚出狱数月,正住在其姐姐庄娣家。
翁策等人拿着逮捕证去逮捕时,庄毅与庄娣已不知去向。
直到前日晚,翁策等人在外地将庄娣抓获。据庄娣供述,庄毅已经疯了,他打算回到晋北,在所有案发地再次犯案。
翁策没有偏信庄娣供词,但也立即电话赵局,请求支援,请他务必保证全城戒严。然后在与队友进行缜密的调查后,发现的种种迹象都表明庄毅的确很有可能回晋北,于是他们又带着庄娣回晋北。
庄毅此人作案手段残忍且具有一定的反侦查能力,十分狡猾,放任其在外待一刻,都会造成不可预估的恶劣影响。
翁策脑海中迅速转过这几天发生的事,正准备外出时,手机响了。
北州派出所接到一女士报案,声称自己女儿失踪,希望警方立案调查。
普通失踪不会交给大案中队,但这位失踪者,今年才十八岁。且她与烂尾楼死者一样,失踪时间在夜里。再联想庄娣所说,不得不让人怀疑这名女性或许……
翁策眉头紧锁,把一文件袋拍谢奇致手上,说道:“收尾工作交由刘立组织,你跟我们走。”
谢奇致刚才在赵局办公室听了一耳朵,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半句没多问,直接答应:“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