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焕实际自己知道的也不算多,他把现有的、以及他与谭北海的猜想都发信息跟莫达拉讲了一遍,只不过隐去了余了的部分,毕竟没经过人家同意。莫达拉看完后没发表什么意见,按他的话来说,他们这行讲究的是证据,轻易不乱猜测,不然容易被自己带跑偏。
别说,跟莫达拉说开了后,曹焕感觉自己力量倍增,心情都放松了不少,难得的,早上他没有赖床,到点自动醒来,精神百倍地踏上通勤路。今天会有个实习生过来送郑盛的手机,曹焕到了中心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余了,想知会她一声,根据先前十次里有七次要扑空的经验,他现在学聪明了,先去问秦诗余了的行踪,总是没错的。秦诗本人常年占据前台高地,就是个人形考勤机,谁在谁不在,她比谁都清楚。
“余了还没来,你再等等吧,她作息有点诡异,早的时候一夜不回,晚的时候下班前半小时才到,看你运气了。”
“……行吧,我先给她打个电话。”
“劝你先发语音,电话她99.5%的概率是不会接的。”
曹焕叹了口气,低头往手机上给余了发了条语音,刚点击发送,面前的感应门就开了。余了晃荡了进来,口袋里手机响了一声,她立定在离曹焕不远处拿出手机查看,几秒后抬头疑惑地望向曹焕。
“什么事?直接说吧”
曹焕瞥见余了右手拇指往左一滑,将他的未读信息直接删了,他无奈地笑了笑,挥挥手示意余了跟他去声像实验室。
“等会儿会有人送手机来,做数据恢复的。”
“案卷?”
余了向曹焕摊开手,面朝着电脑屏幕开了机。曹焕隐约觉得这屋子里的物品跟他上次来的时候看到的有些不一样,桌面上的线好像变多了,彼此缠绕在一起,难分难舍的样子。
“没有案卷。”
余了转头瞥了曹焕一眼,放下手道:
“那是有关系的意思?”
“……不好说。”
这是实话,郑盛这事跟吊坠有没关系,现在在曹焕这里还只是猜测,要解释起来也很麻烦。且余了也懒得等曹焕解释,她一手托着下巴,在屏幕上快速地点着什么东西,赶客道:
“你可以走了。”
没有说不,那就应该是同意了。曹焕放心下来,应了声,但他脚没动,似乎还有话要说。
“有什么一次性说完。”
“你……你究竟有什么路子,那些事你一个人都是怎么在查的?”
既然已经决定了和谭北海以及莫达拉共同进退,他曹焕也得起点作用来,想到余了一常年在国外,刚刚才回国的人就能自己进行调查,他非常好奇余了的门路,可以的话,他也想掺一脚,分一杯羹——或者说是出一份力。而余了,明显对曹焕的这个问题相当不满,她皱起了眉头,好半天没说话。
“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想自己查。”
“费那力气干嘛,你不是有警察朋友和检察官朋友吗?”
“……”
“难不成你是个人英雄主义者?可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英雄。”余了一边说,一边烦躁地拉扯她桌上的线,粗暴地将一坨五颜六色拉散开来,“如果我说,我掌握的信息,是弄死了一些人换来的,那你还想学吗?”
曹焕没太深想,说他以貌取人也好,在他的心里深处,确实更倾向于把余了归为叛逆期小孩,一些余了说出来的奇奇怪怪的话,他已经学会了左耳进右耳出,连个标点符号都不带过脑的。这个话题到这里应该是聊不下去了,曹焕摇摇头,准备自觉离开。
“你真的想自己查?”
余了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曹焕其实已经放弃从余了那儿获取相关经验,打算另觅他途了,听到这,他也只是停下了脚步,并没有转过身。
“我可以和你分享信息,也不限制你外传给那个检察官或是那个警察,但就一点,一旦和我合作了,你就不可以再中途退出,必须查到底,即使没有我在,且无论发生任何事。”
“我可以谈条件吗?”
曹焕盯着余了的脸,对她突然的转变还是心存疑虑的,不知道她怀里都揣着些什么小九九,但现在不是他有选择可做的境地,犹豫片刻,他还是走了回来,将门关上,放低了声音问余了道。
“一个。”
余了竖了一根食指,看起来像是对曹焕会如此提问早有心理准备。
“绝不可以把我身边人推出去送死。”
“deal。”
“您好,我、我叫杨百练,来找……找……对,找曹焕!”
杨百练扶了把对于他来说过大的警帽,他两手搭在前台桌上,紧张地小声与秦诗报备道。杨百练是公安大学的研究生,今年读研一,主修犯罪心理学,辅修文书鉴定,本来今年实习,他应该是要去市局的刑事技术科报道的,奈何上了个厕所的功夫不小心跟同学们走散了,迷迷糊糊走去了刑侦所在的楼。刑侦常年人手不够,一看来了个小娃娃,秉着来都来了,就留下来吧的原则,硬是将杨百练压在刑侦,做了苦力。
“找曹焕?您稍等。”秦诗走出前台,正要去叫曹焕,刚好见着他从文书去走出来,她停住脚步,挥了挥手喊道,“曹焕!有人找你!”
曹焕顺着秦诗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位戴着眼镜、即使身着制服也掩不住学生特有书生气的人站在那儿,那人看见他,左脚一收,笔直地敬了个礼。
“这、这是莫哥让我交给您的。”
“好,收到了,麻烦你了。”
“不客气!应该做的!”
杨百练把手机交给了曹焕,咧嘴露着一口白牙憨憨地笑着道,笑了半天,他反应过来自己任务已经完成,该走了,便忙又立正敬礼,小跑着离开了中心。曹焕刚从声像室出来,转个身又得回去,这回他开门时余了看都不看他一眼,还处于烦躁地整理桌上线的工作中。
“手机到了。”
“嗯。”
见余了没有要接过去的意思,曹焕挠了挠脸颊,补充道:
“这不是通过正常程序拿出来的东西,需要及时放回去,挺急的,你看……”
余了终于停下了整理线团的活,抬起头看了眼曹焕,她接过塑封袋,起身绕过曹焕,径直向电子物证实验室走去。曹焕还没去过电子物证实验室,他跟着余了绕过走廊,拐了几个弯,站在了一间废弃已久的小会议室前。打开门,里头别有洞天,原先堆积着的短腿桌椅、纸板垃圾不见了踪影,靠墙立着的一排桌子上,整齐地立满了多种曹焕叫不出名字的机器,中间两台显示器并排竖放,还真有点黑客那味道。
余了没去动桌上的东西,她拉开中间一个抽屉,从里拿出了那个玩具货车螺丝刀头组合。
“这是做什么?”
余了晃了晃手机,放耳朵边听了会儿,对于这个举动,曹焕不太理解。余了没有回答,她拿出一副眼镜戴上,选了个刀头专心拆起了手机。五分钟不到的时间,手机零件已经整齐地摆在了桌上,曹焕见余了用镊子夹出了一个内嵌的存储卡,并用酒精纸片小心地擦拭了一下正反面。
余了突然直起身,这使得站她后面倾身看拆手机的曹焕差点下巴磕到她肩膀,她回头看了一眼曹焕,大步流星地又回去了声像室。余了一屁股陷进办公椅中,转了半圈,从一旁柜子中间层翻出一台布满灰尘、且没有背壳的iPhone连上电脑,她看也不看地直接在桌上抓了个读卡器出来,将从郑盛手机中拔出的存储卡塞进了其中。电脑上出现了数据恢复的进度条,旧iPhone的屏幕上亮起了银色的苹果,苹果下的读条速度与电脑上显示的同步。
“给。”
待进度条走完100%的路程,余了拔下连接线,把手机递给了曹焕,在曹焕结果手机的下一秒,她又起身返回电子物证实验室去了,全程没半句废话。曹焕眨眨眼,愣了会儿,想这样就算是完成了?他半信半疑地开机,看着清爽干净的主页内容,不太相信这是已经恢复好数据的。
除去几个因数据损坏而无法开启的app,郑盛手机资料中的相册、通话记录、网页浏览记录,以及微信聊天记录全是空的,曹焕按了按太阳穴,要不是这样的人他现实生活中确实认识一个,他还真不敢相信——谭北海的手机也是这样干干净净的。但郑盛这个,更奇怪一些,像是进行过人为的数据清理,里头没有任何绑定过银行卡的痕迹,钱包是空的,明细也是空的,就连app store里都没有绑定过账号的记录。这可真是难办,搞半天这手机一点线索也没有,他挠着头,干脆坐进了余了的椅子中,皱着鼻子将每一个app都点开来查看。
“诶?”
曹焕坐直身体,手指快速向下滑着屏幕,郑盛并没有删除过支付宝中的消息,接近千条的系统推送全部在里面,一条都没有被点开查看过。与其说是没动过手脚,更像是郑盛从来没点进来看过,自然的,他也不知道给个人转账的消息,也会以对话的形式存储在此。
·
“送完了你自己回去啊。”
“好、好,知道了。”
莫达拉开车把杨百练送到了车站,转了个弯去了检察院,他把提前和谭北海串好的说辞跟门口的安保讲了一遍,安保也不是没见过他,打了个电话给谭北海确认后便放行了,极其顺利,两人在二楼的拐角处汇合,一齐往档案室走去。档案室看门的是位退休后也闲不住的老大爷,他在检察院担任了好几十年的档案管理员,对其中的档案如数家珍,找起档案来比电脑检索还快,人称“人形档案库”,只要跟他说个关键字,他就能报出正确的编号来。近几年检察院里年轻人多了起来,在年轻人中间,这老大爷私下还有个“档案室不动的C位”称号。
在谭北海的计划中,他要做的就是在老大爷调档之前,借口将其引开,表面上让莫达拉在原地等候,实际等他把老大爷喊走后,莫达拉就必须争分夺秒地完成进去找档案、拍照、回到原地这样一套动作。为此,谭北海之前就调取了两本无关的档案,在与莫达拉汇合前,他故意将两份档案拆开,并杂乱地混合在一起,想以此来将老大爷支去公诉科帮忙整理,给莫达拉留下“作案”时间。两人站在档案室门口,具有些紧张,莫达拉与谭北海对了个眼神,深吸一口气,走向眯眼翻看法制报的老大爷。
“老大爷,是我,市局的,上次来过,您还记得吗?”
老大爷把老花镜往下拨了拨,盯着莫达拉的脸看了一会儿,大概是认出了莫达拉,他笑了起来,从窗口中伸出两手朝向莫达拉道:
“小莫是吧,记得记得,来调档案啊?”
“是啊,您瞧我这记性,每次看完都觉得‘嗯,都记住了’,等回去一想,又觉得漏了什么地方,只好又来了。”
“我年轻的时候也这样,其实是因为没有找到系统的记忆方法,你要不介意我这个老头说教,我可以教教你怎么记。”
“那我可得好好学学了。”
“不好意思,莫警官,您可不可以先等等。”
到这里差不多该轮到谭北海出场了,他向前一步,挤进老大爷的视线中打断了二人的寒暄。
“怎么了?我没关系,不急,你先。”
“是这样的……”
“您还是管理员呐,这么多年坚守岗位,搞得我这个休息了这么久的人脸都红咯。”
“小何来了啊!你身体好点了?”
突然,一人从拐角处信步而来,满面笑容向着老大爷拉起了家常,此人即是何运舟,何检察长。这样的变故是谭北海和莫达拉两人始料未及的,他们互相看了眼,又一齐望向何运舟。谭北海微微摇了摇头,小声道:
“我们先找个理由离开,稍后再议。”
在二人想趁机溜走之前,何运舟也看到了他们,他满面慈祥的笑容,走过来问起了好。
“小谭是吧,我知道你,检察院哪里最累,当然是公诉科了,你看把你们科长都累趴下了,弄得这些个担子啊,都得挑在你们年轻人身上。别看我一直在休息,好像撒手不管了,其实我一直有在关注你们,非常出色,值得嘉奖。”
“谢谢检察长,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这位小同志是?”
莫达拉一看话题落在自己身上了,赶紧上前先一步握住了何运舟伸过来的手。
“市局刑侦队,莫达拉。”
“嗯不错不错,你们李成薰李警官,最近还好吗?”
“挺好的,雷厉风行,还活跃在一线呢,不减当年。”
“那还是要你们年轻人扛起一片天才行啊,我们这些个老骨头最多也就是帮你们一把,多的也做不了什么。”
何运舟说着转向了老大爷,两人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诶刚才小谭你要跟我说什么来着?”
老大爷笑完了,还不忘提上那么一茬,但现在计划无法实施,谭北海只得摇摇头道:
“没什么,不急。你们先聊,我们等会儿再过来吧。”
“对啊,你们来一定是来调档案的吧,这是工作上的事,不能耽误了,别管我俩,我俩那么久没见了,稍微聊会儿,你们自己进去找吧。”
何运舟一句话说蒙了两人,这简直是天降的好事,但他们摸不透眼前的这个情况,一时间不知道是顺着何运舟的意思就这么进去档案室,还是坚持离开等会儿再来实行计划。
“还愣着干什么啊,快进去吧。”
何运舟又催了一句,随后完全不再管二人,跟老大爷聊了起来。
谭北海思考了一下,确实现在时间不等人,而且说不好为什么,他直觉上认为何运舟是来帮他们的,他对莫达拉点了点头,率先拉开了档案室窗口侧边的门,抬脚走了进去。
“哎等会儿。”
老大爷突然出声阻拦道,谭北海握紧了门把手,看向老大爷,额头冰凉。
“记得先签名,然后把手机放在门口的桌子上啊,档案室里不能拍照的。”
“好、好的。”
莫达拉吞咽了一下,拍了拍谭北海的手臂,他对着老大爷点点头,拿起桌上的笔弯腰往登记簿上写名字。谭北海冷静下来,走到了莫达拉靠近老大爷一侧的位置,将莫达拉的人挡住了大半,他余光瞄了眼正聊得开心的何运舟和老大爷,手指凌空指了指。莫达拉收到讯息,一手伸进口袋中握住手机,一个转身溜进了档案室的列列书架过道中。谭北海一笔一划写着自己名字,确定老大爷没有向他们发难,便把手机放在登记簿上,跟着也走向了档案室深处。
莫达拉慌慌张张直奔最内侧的架子,按经验来说,越是早年的档案,存放的位置就越深,他在架子前把手机静了音,手指迅速略过一排排的书脊,查找对应的年份。
“咦?”
莫达拉无意中踢到了什么空旷的东西,他回头一看,原来在架子的后面还有一扇木门,他试着拉了拉门把,是锁着的,不过从门窗往黑漆漆的内部看去,能见到一对对的盒子,估计里头存的是未整理的老案子。还好架子这边最早的案子是00年的,不然今天就白忙活了。做戏做全套,谭北海先找到了他们作为借口要借的那本案卷,再跑来莫达拉这边,和他一起找郑盛的旧案。03年的卷宗数量挺可观的,光是看书脊,根本无法一下子就确定是哪本,莫达拉只能咬咬牙,一本本拿出来查看封面上的涉案人员。
“有编号,直接查编号。”
谭北海把他查询到的那张打印纸递给莫达拉,莫达拉一看,简直要晕过去了。
“你怎么不早给我,我找半天了。”
两人放低了声音,还时不时注意着门口的谈话声有没有消失。
“刚一紧张,忘了。”
“太吓人了,你说你们检察长能信么?”
“不清楚。”
“哈?”
“赌一次吧,我们本来也不准备拿这案卷干什么坏事。”
“……你心可真大……哎我找到了!好薄,应该马上就能拍完,真是天助我也。”
“我帮你拿着,你快拍。”
莫达拉也有些被吓的后遗症,拿着手机时一直抖,他只好每页都连拍好几张,以免到时看不清字,还得再回来做次戏。
“没了,走吧。”
“等等。”
莫达拉检查着自己的拍照结果,发现了不对劲,他叫住了已经放回案卷要往外走的谭北海。
“怎么了?”
“这最后一页写着有附件,附件呢?”
·
消息中显示,郑盛与一个人有着非常频繁的单方面转账记录,他点开对话框,往上划了几页,用自己手机录了个视频给谭北海发去。
“谭北海:我们这里也有些发现,七点在我家碰个头吧。”
曹焕回了个“好”,收起了手机要走,一抬头额头就撞上了余了递过来的郑盛那只手机,他揉揉额头,接过手机道了声谢。余了没理会,继续去理她桌上的线。
“你不打算看眼?”
曹焕示意了下手里那台被当做载体的积灰iPhone。
“不看。”
“那……”
“不去。”
曹焕原本想客套性地问下余了要不要一起去汇总下信息,毕竟现在他们两个算是结成了一个塑料联盟,但余了好像能料到似的,直接打断了他。人家都说不去了,曹焕也不知道硬要拉着人去,他耸耸肩,道:
“那……我有消息了通知你?”
“无关的就不用了。”
行吧,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省事了,曹焕求之不得,溜之大吉。
曹焕比谭北海及莫达拉都要早半小时下班,他查了地图怎么从中心去谭北海家,沿路无意中看到了一家他曾经被陈弥安利过的烧鹅店。想起其中挂炉熏烤、脆皮嫩肉、看起来油汪汪吃起来却一点都不腻的烧鹅,曹焕咽了下口水,提前几站下了车,打包了三份烧鹅饭及一大份麻辣鸭血,美滋滋地打了个车往谭北海家而去。曹焕到的时候,谭北海还在路上,他想着也等不了多少时间,干脆将吃食往身边一放,找了个台阶席地而坐,一边翻郑盛的聊天记录打发时间,一边等人。正值下班时间,楼梯中上上下下的人不少,一位老奶奶估计把曹焕当成了外卖员,立刻上去对他嘘寒问暖了起来。
“小伙子你怎么坐在这里啊?是叫外卖的人不在家吗?你要不交给我保管吧,别耽误了工作。哎呀,你手机是不是摔坏了啊,背面的壳呢?”
曹焕正研究跟郑盛有那么多聊天记录的这个人,突然被这么一问,一下子反应不过来,他看了看身边的打包盒,再看看自己蓝色的外套,还真挺像是送外卖的,而且手里还拿着个背面裸露芯片的手机,确实是有点惨。
“不是,您误会了,我在等人。”
“是这家人吗?我想想……对了,是不是姓谭?小谭人挺好的,热爱工作,估计又被什么事绊住了,我帮你给他打个电话。”
老奶奶说着就摸出了手机,眯着眼睛开始拨号。
“您真误会了,我不是来送外卖的,我是谭北海朋友,他马上到家了,所以我在门口等着呢。”
“是吗?哎哟,你看我,误会了误会了,但也不能让朋友就这么等着吧,现在倒春寒呢,多冷啊,还是先来我家吧,喝口热茶。”
老奶奶的热情曹焕招架不住了,他本也是不太会拒绝别人的人,想着反正也不会掉块肉,就打算要不先跟着去了再说。
“曹焕!”
曹焕一回头,看见了气喘吁吁跑上来的谭北海,这样的天气他额头上都能满是汗珠,头发还掉下来了几缕,粘在太阳穴旁,想必是跑了不少路赶回来的。
“他回来了,那我就不去了,谢谢您!”
“诶,好,那我先走了,小谭再见。”
谭北海气喘着说不出话,挥了挥手告别了热情的老奶奶。
“你怎么没接电话?”
好一会儿,谭北海呼吸平静了不少,第一句话就是急切地面朝曹焕而来。
“电话?”
曹焕刚才一直在翻郑盛的手机内容,看得认真,完全没注意自己的手机,闻言,他把手机拿出来一看,谭北海给他发了五条信息,打了三个电话。
“我、我没看到,对不起啊,不是有意的,对不起。”
曹焕小心地观察了下谭北海的表情,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谭北海好像有些生气。
“对了!我给你们打包了烧鹅饭,可好吃了,莫达拉呢?”
“……说是堵了,一会儿到。”
再看谭北海的表情,曹焕已经捉不到那丝生气了,他抓了抓头,侧过身想给谭北海让路。谭北海路过曹焕时,顺手帮他拎了一个袋子,并拿出钥匙开了门。
莫达拉几乎是他们前脚刚关门,后脚就敲响了门,他一脸被堵车堵出来的没脾气样,唉声叹气地脱了鞋子。
“诶你手上的是什么!”
莫达拉眼尖,看到有吃的,立马忘了堵车的不爽,扑了过来。
“烧鹅饭,”曹焕闪避了一下,躲过了莫达拉的爪子,“进门一边吃一边说吧。”
“这是上次弥勒在群里发的那家店吧!”
“是,刚好路过。”
“曹神威武!”
谭北海先去厨房烧了水,又出来把餐厅里的餐桌推到了客厅,他打开了电视机,让莫达拉可以将手机投屏上去。
“我先说吧。”莫达拉夹起一整片青菜叶塞进嘴里,一边嚼一边指着电视上的图片道,“这是我和谭sir找到的03年郑盛的案卷,具体的案情,简单来说,是当年他老家一帮人和他家里人一起过来安湖市旅游时,他在旅店里强|奸了队伍中一个当时十一岁的小女孩。”
“既然案子都提交检察院决定起诉与否了,那警方这边肯定认为证据是足够的,怎么后来会因为证据不足而做了不起诉决定呢?”
曹焕夹了一块全是肉的烧鹅切块放进嘴里咬得咔呲响,指着电视屏幕问道。莫达拉划拉了一下手机,切换到了下一张图。
“提交的证据,是女孩家人提供的衣物。当时警方有去拉郑盛案发当天的出勤记录,显示他下午是有跟学校请假的,并且郑盛本人也无法证明自己不在场。”
“问题应该是出在鉴定报告上。”谭北海指着图片的一角,道,“报案人在报案后,警方做过一次鉴定,但这个报告在提交过程中遗失了,所以后来检察院又把案卷打了回去,让警方重新做了一次鉴定。”谭北海划到了下一张图,“这里有移交记录表,因为案件性质比较恶劣,记录显示,在等新的鉴定报告交上来的时间段里,这个案子就被先提交了是否起诉的申请,但是鉴定报告补齐后,直接就变成了不起诉决定。”
“报告呢?”
曹焕问道,莫达拉伸手将图片划到了最后一页。
“这上面写着有附件,但是卷宗里没有找到。”
“不过写着当时接受鉴定的地方,以及主法医师的姓名。”
谭北海指着附件下的一行小字,这个距离,曹焕只能知道那是字,是什么字就看不清了,他离开座位走近了电视机,眯眼盯着看。
“清源鉴定所?这我知道,那里有位我们业界挺有名气的老师,叫左清源来着,不过,左商是谁?”
“这个叫左商的正是左清源的父亲,不过就我所查到的信息显示,他早退休了,而且大概在安享晚年,好几年没有什么动静了。”莫达拉趁曹焕不注意,从他碗里偷了一块烧鹅出来放进嘴里,道,“说来也奇怪,我查了下当时的报案记录,这女孩家人就同一个案子后面又报了两次案,间隔两天,记录中写着家属情绪激动。可一星期后,他们来的第三次,突然就变成了来撤案,并且还拿着锦旗来感谢,我是真的看不懂。”
“那……那女孩后来怎么样了?”
莫达拉叹了口气道:
“死了,挺惨的,死在了案发后第二年的除夕夜。记录写着她和家人吃了一会儿年夜饭后说要回房拿东西,之后就一直没再出来。她奶奶去她房间叫她,发现她在床前的梁上上吊了,抱下来时早就不喘气了。”
客厅里一时之间安静至极,无人发言,只剩下墙上挂钟滴答的声音,过了一会儿,谭北海去厨房倒了两杯茶出来,分给发着呆的两人。
“反正我们是要去郑盛老家一趟的,毕竟他家人失踪的事还没解决,到时候去那女孩家看看吧。”
曹焕抬眼看向谭北海,点了点头。
“先不提了,曹神你这边是什么发现啊。”
“等等,我在郑盛的手机里,发现他很频繁地给一个人转账。”
曹焕站起来去沙发那边拿自己的外套,从外套口袋里将载体手机拿了出来。莫达拉趁曹焕走开,又从他碗里夹了块烧鹅出来,谭北海在旁边瞄见了,悄悄从自己碗里夹了几块放进曹焕碗里。
“郑盛手机里的内容基本都已经清空,他应该是本身有这样的习惯,但是我觉得他应该不是很玩得明白那些个复杂的手机应用,比如支付宝里,每次人对人转账都会形成对话记录,郑盛可能不知道这一点,从来没点开消息看过,于是就保留了他跟一个叫‘程思甜’的人在这几年里的转账信息。转账没有什么固定的时间,或者金额,间隔都很短,一般在三五天左右,这个程思甜每次收账后,都会发一些譬如‘谢谢’、‘你真好’这类暧昧的消息过来。”
曹焕把聊天记录点开,将手机平放在餐桌上给两人看,莫达拉凑过去点开了“程思甜”的头像,查看上面简略的个人资料。
“名字是经过了实名认证的,性别女,30岁,”他返回到对话界面往上翻着,评价道,“每次转的也都是小钱,几十几百的,基本不超过五百,难道是外面养的小情人?”
“不可能,郑盛是个□□,找情人也一定不会找成年的,这不寻常。”
谭北海下结论道。
“行,我知道了,不就是查个人吗,这有什么难的,反正我最近查的人也不算少了,跟个户籍警似的,天天刨人祖坟。”
“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去郑盛老家?”
调完案卷,下一步就该是要去郑盛原户籍地了,曹焕放下筷子,两手放在大腿上正经问道。
“谭sir定吧,我近期是没什么事了,这两天结案,我报告一交就完事了。”
“星期六早上十点汽车西站等吧,我查过十一点整有一班大巴经停竹水乡,车程大约两个半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