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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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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曹焕不间断地做着逃亡的梦,又是跳楼又是中枪,每回以为终于是醒来了,也只不过是梦中梦罢了。他睡得极其不踏实,好不容易睁开眼睛的那一刹那,头一回对被窝产生了抵触心理。窗外已是天光大亮,猛烈的阳光努力从遮光窗帘的缝隙中挤进屋内,曹焕愣了好一会儿,终于意识到了哪里不对,他赶忙抓过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吓得直接从床上翻了下去。

锁屏上显示时间已过十点,曹焕第一反应是谭北海也睡过头了,他丢下手机,拖鞋也不穿了,慌慌张张一边喊着人名字,一边跑了出去。立于客餐厅中,曹焕能明显看到谭北海卧室的门是开着的,但没人回应他的喊声,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没搞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想自己难道其实还在梦里,并没有醒来?他在客厅中漫无目的地晃荡了一圈,一屁股陷进沙发中,一脸迷茫。

“嗯?”

客厅的茶几上有一盘盖着盖子的奶黄包,以及一杯牛奶,牛奶杯下还压着一张纸,刚才他太过慌张,竟是没发现。他把纸抽了出来,顺手拿了个奶黄包,一边咬,一边读着手上的字条。

“叶主任给你放了一天假,好好休息,今天晚上吃牛排,醒了的话把冰箱上层的牛排拿到外面解冻。”

从天而降一天假,嘴里的奶黄包更甜了,曹焕放下心来,侧过身往沙发上一躺,准备吃完了早餐再睡个回笼觉,不过睡觉前得记得把牛排拿出来。这么想着,结果一个奶黄包也没啃完,还挂在嘴边,他就这么睡了过去,再醒来已是过去了一个多小时。他坐起身,有些不解,自己也没做什么事,可就是觉得浑身提不起劲,他拖着沉重的身体按谭北海的指示将牛排拿出,放在料理台上,做完这个动作,又再次陷入了放空状态中。

“啪。”

忽然,曹焕抬起双手,给了自己两边一个巴掌,他揉揉拍红的脸,在家里转了几圈,收拾了阳台上的衣服,顺便擦掉了家具上的灰尘,期间不是套错了袜子,就是反应过来时抹布已经在垃圾桶中了。这样的状态困扰着他,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只丧气地抱头蹲在客厅中央不知所措,直到他听见自己手机的响声从卧室里传来。

手机里有几条莫达拉发来的信息,让他准备过来补笔录之前,提前跟他说一声。曹焕想回复一下,这下打字都成了难题了,简简单单几个字,他打好几遍都有错,气得他返回主页面,直接拨了电话过去。

“喂,怎么了曹神,要过来补笔录?”

“……今天就不了吧,没力气。”

“没事儿,这事不急。”

“……你们抓到的人……审得怎么样了,问出什么没?”

“哎,说到这个我就来气,他就是个背锅的,一个流浪汉,一问三不知。这人常年住湖心大厦后面那个老小区的垃圾房旁,也不知道那帮人是怎么选中的他,不过弄弄干净,换套衣服,确实也还挺人模人样的。他说有一天晚上,他正在那儿挑垃圾的时候,来了个脸上有刀疤的人,给了他一笔钱和两套衣服,一套保安制服,一件白大褂,什么都没说,就要他最近这段时间待在这里,等命令。这人还算机灵,觉得事情不简单,想拿着钱跑路,结果马上被人抓了回去,还卸了两肩膀,威胁他还有下次就直接剁手。他怕了,就听话了。”莫达拉停顿了下,喝了口水后继续道,“之后他等了挺久的,都以为刀疤脸不会再来的时候,却又带了阿波出现在他面前。刀疤脸命令他穿上保安制服,先去湖心大厦顶楼送张通知,这人不识字,根本不知道上面写的什么。刀疤脸还让他跟着背了一些完全不知道意思的句子,也就是你问他问题时他说的那些个废话。再后来,就跟我们知道的一样了,他送完通知后躲在了五楼的杂物间里,夜深了,就根据命令进入到红星里面的弱电间里等着。中间他嫌无聊,还撬了人家毒物办公室的门,偷了点零钱,一共二十五块四毛。你别说,这人审起来真是累,问日期不知道日期,问时间不知道时间,跟个山顶洞人似的。”

“那样品是他偷的吗?”

“他说不是,但是在他的简易帐篷里我们确实搜到了两瓶东西,他说不知道那是什么,就那天你逃走后,刀疤脸塞给他的,也不说是什么。他只是认为玻璃瓶能卖钱,就把里面的东西都倒了,留下了瓶子。这人没有贩毒前科,尿检也正常,姑且只能信了。我觉得吧,这件事的核心,如果是刀疤脸想陷害你,那其实就说得通了。”

“那,拉闸、火警警报,也是他们弄的?”

“这是这个案件里最离奇的部分了,根据流浪汉的证词,他说当时刀疤脸因为这事非常生气来着,嘴里骂着‘是哪个逼崽子坏事’。总闸开关和警报器上没检出指纹,监控也没拍到可疑人物,实在是没法查,而且这行为最终没有造成实质性损害,我估计也就到此为止了。”

“好,我知道了,你们辛苦了。”

“辛苦啥,分内事。对了,你之前给做的画像,关于那四个人的,前几天比对结果出来了。详细的我没法跟你明说,总之,这四人跟缉毒在查的一条毒品线有很大关系,搞不好就是高层,你自己小心点,别老当出头鸟了。还有啊,都让你有事找我了,你倒好,这一下差点把自己搞进去了。这次是侥幸脱险,再来一回,给你按个杀人的罪名怎么办。“

莫达拉气呼呼地说着这些话,但听在曹焕耳朵里,他产生了些不合时宜的开心。

“我这不是,看你这段时间忙吗。”

“再忙,我还能不管你吗?一开始就应该跟我说,查个左商的动态而已,多方便啊,能花我多少时间,还能省去你后面的麻烦,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没错,是这个理,等你忙完了我请你吃大餐,人均一千的那种。”

“我也不是要你这顿饭……不过我录下来了,到时候你别耍赖。”

“……不耍赖。”

很久没能这么傻兮兮没营养地跟人贫了,曹焕说着说着鼻子泛起酸涩,他不是孤身一人,有爱人有朋友有父母,他又有什么理由不振作起来。

谭北海手握文件夹,站在了某个老小区三楼的一间房门外,此间比起周围的要老旧一些,别人都已经换上了厚重的防盗门,这间还是绿色的木质门。

“扣扣。”

门内安静得很,谭北海抬头看了眼门牌号,确认自己应该是没有敲错,但他也确实无法确定人是否在家。他在心里默数十秒后,再次敲响了木门。

“你谁啊?“隔壁的门倒是先开了,一位穿着白色背心、摇着蒲扇的老爷爷探出了头来。“来找小了?这个时间点她应该还没起床吧,年轻人睡得晚,起得也晚……”

“咔哒。”

老爷爷话还没讲完,谭北海面前的绿门开启了一条缝,余了透过外层铁门看了他一眼,下一秒就想要把门给重新关上。

“等一下!”

谭北海迅速伸手拍在门上,余了试了试,没法硬杠,关不上门,她撇撇嘴,反手拉开了铁门的门栓。谭北海对隔壁大爷点头微笑了下,迅速踏进门,将铁门及木门全部关上落锁。余了听到响动,停住脚步,顶着一头乱发回头看着谭北海的动作,一言不发。谭北海快步逼近余了,空的那只手用力抓住她的胳膊,非常用力,将余了半边身子都往上抬了一点。

“汪!”

雷电察觉到自己主人有危险,大吼一声,他四脚弯曲身体下压,喉咙里不断发出威胁对方的嘶吼声,全身毛发都炸了起来,一副随时准备跳上去攻击的样子。

“雷电!”

余了不急不缓地叫了一声雷电的名字,向他伸出了手掌示意安静。雷电一听命令,顿时泄了那股威胁人的气,呜咽了一声,在原地焦急地来回转圈。

“你就是这么到别人家做客的?”

“14年11月,达拉斯市郊一座房子里,发现了一具泡胀的尸体。死者是位华裔,中年男性,报道说是一边泡澡一边喝酒,醉后昏迷陷入水中导致溺亡。当时,你刚好在当地参加ACM-GIS的年度学术会议。16年11月,旧金山一处建筑工地,一人从高空失足坠落,当场死亡,死者也是位华裔,而你也正巧在当地参加ACM-GIS的会议。18年年底,给你们学校运送仪器的物流车在回去的途中因为刹车失灵导致人身事故,司机当场死亡,刚刚好死者还是位境外在逃人员,而接收仪器的人里又有你。因为一段拍到你上过车的监控录像,你被列为了嫌疑人,来来回回上了好几个月的法庭,最后因为证据不足被释放,但同时你也被学校劝退。

“这死亡的三个人里,有一个是在名单上的,我想另两个说不定也是一样。”谭北海把手中的文件夹朝沙发上一扔,惹得本来就神经紧绷的雷电跳起来吼了一声,“你说怎么这么巧,哪儿哪儿都有你。我能查到的暂时只有这么多,我没法查的角落里,说不定还有更多。”

余了甩了甩胳膊,没能甩开谭北海的桎梏,她表情不爽起来,嫌恶地看着谭北海道:

“关你屁事。”

谭北海拎着余了的胳膊,将她抵在卧室门上,继续道:

“星期六那天你也在场是不是?你其实早知道怎么回事,就是想把曹焕推出去,让他没法查下去!你差点害死他你知不知道?你对那些人下得去杀手我无可厚非,可为什么连无辜的人也要害?”

“我害他?”余了不屑地笑了下,“是我救了他吧。

趁谭北海不注意,余了拿指关节敲在他麻筋上,挣脱了束缚,她踩上沙发,整整自己的袖子,对雷电招了招手。雷电看主人没事了,立马蹦过来跳上沙发,半身立起往余了腿上一扒,瞪着谭北海,眼里满是戒备。

“……除非曹焕对你还有用处,你想要让他干什么?”

“你猜我会不会告诉你?还有,我从来不害无辜的人。”余了一手摸着雷电的脑袋,一手指向大门赶客道,“你快滚,我现在不想见到你。”

谭北海原地站了会儿,指了指余了道:

“我会看着你。”

余了不置可否,捡起茶几上的杯子扔向大门,杯子反弹回地砖上,碎了个稀巴烂。谭北海皱了皱眉,猛地拉开门要往外走,门外听墙角的老爷爷吓了一跳,赶忙两手往身后一背,站直身体,向两人笑了下,当作路过的没事人一样,哼着小曲摇着蒲扇回了自己屋子。

一天假没法让曹焕完全恢复,他的精神比起以前还是要差一些的,午休时叶怀国找他随便聊了聊,无非就是跟他说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叫他不要放心上,向前看,好好工作就行。曹焕全程答应,出了主任办公室门再回想,倒一句话都记不起来了。他浑浑噩噩地过了好些天,可能是人的自我保护机制让他选择逃避,用一大堆工作使得自己忙碌起来,没空去思考以后怎么办,以及前面的路怎么走这类问题。谭北海应该是发现了曹焕的抑郁情绪,不再提任何相关的事,每天带他出门散步,跟他讲很多话,让他能在一个安心的环境中静养。同时,那些人也没再主动对曹焕做什么攻击性的事,两方意外地处于了一种奇妙的平和中。

这天,曹焕早上来上班,发现他的办公桌上放着两个大信封,信封上的大字里赫然有“能力验证”这四个字,这下他才意识到,在他糊里糊涂地过日子时,已经到了每年该做能力验证的时节了。曹焕管着物证和临床两科室,加起来一共要做六个题目,物证的最多,今年申请了四个题目,个体识别两个,亲权两个,为了能在限定时间内完成,看来只能硬着头皮加班了。曹焕把物证的题目分了两个小助理一人一个,自己揽两个,临床的题目则是王老师和方魁做一个,他和陈弥做一个,算来算去,他还是得做三个题目。

能力验证不同于平时出的意见书,意见书追求的是简洁易懂,并且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较真,很多步骤都可以省略不写,只如若要出庭作证,届时再补上便可。但能力验证不能如此操作,每一步都得做,每一部都得写,每一步都算分,平时一天能出三份意见书,但按能力验证的规则来,三天能出一份都是很不错的了。

曹焕没让物证的小姑娘们加班,一人做一个的时间还是宽裕的,再者,太晚回去总归是危险的。而他自己,白天除去正常工作内容,还要给助理们答疑解惑,剩下的时间则要和陈弥一起研究临床的题目,另两个物证的题,只能放在下班以后做了。谭北海知道曹焕这段时间得加班后,干脆天天在检察院食堂打包饭菜,带过来和他一起吃,他甚至把工作也一起带过来了,曹焕做题目时,他就在旁边陪着做自己的工作,之后再一起回家。总体来说,有谭北海的陪伴,即使两人忙得都说不上几句话,也让曹焕头上那片阴影消散得差不多了,情绪一天一天地往好的方向恢复着。

可谭北海的工作性质,也让他有实在没办法过来的时候,曹焕理解他,也很感谢他,在寂静无人的法医区跟他通电话腻歪了会儿后,伸了个懒腰继续做那些个题目。没谭北海在一边陪着,曹焕坐不住那么久,他看了眼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半了,今天要完成的部分比较复杂,还差一些,他决定先放放,绕中心走一圈放松放松再回来继续做。

一走出法医区,就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这回连前门的卷帘门都拉上了,这让曹焕眼前闪现出当时在红星逃亡的画面,他赶忙摁开大灯开关,深呼吸了下。

“你还没走啊?”

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曹焕一跳,他往后蹦了好几步,睁着惊恐的眼睛看着跟他说话的人。文书助理站在尽头,手中抱着能力验证的大信封,想必也是在赶工,见他这副被吓着的模样,助理忍不住笑了,笑得都找不到钥匙孔,开了好几次才将文书实验室的门打开。

“你也还没走啊。”

曹焕大呼一口气,跟了上去。

“哎,今年的题目好麻烦啊,我们文书的能力验证年年是满意,今年当然也不能出岔子,所以压在我身上都是个担子,回去也睡不好觉,不如加个班尽早做完。”

助理打开文检仪,启动了几个软件,曹焕是第一次看文检仪操作,有些新奇,便抱胸坐在桌子上看助理用这玩意。

“你现在做的是什么?”

“污损文件,你们今年几个题目啊?”

“我的话,临床两个,物证四个。”

助理一听,惊讶地转头看向曹焕,不可思议道:

“都要你来做?那真是辛苦了。”

“你们这仪器……看着挺复杂啊。”

“也就看着复杂,常用的不过那几个功能,其他的我也不会用。”

文书助理说着把文检仪里的污损文件拿出来,放回档案袋中,她在软件上捣鼓了一阵,又是截图又是调反色的,操作非常熟练,动作飞一样,鼠标摁得咔咔响。可能也是操作得太快了,软件没能承受住,毫无征兆地就报了错,继而自动关闭。

“哎呀。”

助理小声惊呼,随后叹了口气,认命地重新开启了软件。她点开文件夹,托着下巴寻找刚才扫进电脑里的污损文件。她点开文件夹中间部位的一张图片,点击鼠标迅速地往后翻着,每幅图片皆是一瞬即过。就在此时,曹焕眼皮一跳,一把抓住了助理的胳膊喊停。

“怎、怎么了?”

助理眨眨眼,看看脸色苍白的曹焕,再看看面前的电脑屏幕,不知所措。

“往前翻。“

“……哦。”

助理不知曹焕何意,她的手被抓着动不了,只得用空余的手去摁键盘方向键,将图片一张张慢速倒回。

“别动。“

“……究竟怎么了?”

看着屏幕上放大的图片,曹焕觉得自己喉咙干渴,好久都无法吐出哪怕一个字来。

“这个,也是你们案子的检材?”

助理随着曹焕的目光仔细看着图片,半晌,摇摇头道:

“我没见过这张,肯定不是我们正在做的案子。不过也有可能是老师们的朋友拿检材过来咨询能不能做之类的,没经过我,所以我不知道。”

这张图片的名字,是文件输入进电脑时的时间,曹焕艰难地举起手,指着图片的名字道:

“这个日期,你有什么印象吗?”

“嗯……我看看,”助理说着走到了文检仪的另一边,抬头往墙上贴着的使用记录表上看,“这天没人签过名,这份文件怎么了吗?”

曹焕脑子轰轰作响,听不太清助理跟他说了什么,只是自顾自道:

“你们这文件,放进来就会自动扫描进电脑,还是怎么样?”

“不能说是扫描,文检仪更像个放大镜,主要原理是光谱成像,它自己不会自动保存文件,但是因为常常会有看完就忘记保存的情况,导致最后出案子时还得重复劳动一次,于是我就给软件设置了开头就保存图片,这样就算忘记了也没关系,电脑已经记录了。”

“这样……”

曹焕整个人昏昏沉沉的,他抹了把脸,与文书助理道别,回了自己办公室,再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在了办公室里放空了快有一个小时了。手机里有一个来自谭北海的未接电话,以及几条问他有没有结束、准备什么时候回家的信息,他连回复的力气都没有,脑子里全是看到的那张图,比起一开始的震惊,现在更多的是无力,及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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