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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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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睡不着,早上起不来,曹焕知道铃声在响,但他的大脑罢了工,不肯命令肢体行动,他脑袋往被窝里一缩,假装听不见。

“焕焕,起来了。”

“嗯……”

一只温暖的手有规律地抚摸着侧脸,舒服得曹焕又要昏睡过去,然而那只手没停留多久便往后挪了些,托住了他的颈部,违反他意志地将他上半身往上拉。

“放……开……”

曹焕皱眉抗议道,不过他软绵绵的挣扎毫无效果,还是被迫侧坐了起来,靠在谭北海怀里。睡眠不足极其要人命,只是这样一个体势改变,他便觉得头颈要从脖子上掉下来了,眼皮也掀不起来,稍微漏一点光,眼珠子就剧烈反抗着要往上翻。对他来说,此时此刻,谭北海也不管用了,他只想趴回去继续睡,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再五分钟……”

谭北海无奈,他已经来叫过三回了,不过估计怀里人一回都不记得,再下去必定迟到,他低头看看再次睡过去的曹焕,心一横,打横将人抱起,往门外走。

“啊……”

曹焕发出无意义的长声低叫,最终被谭北海放在了沙发上,手里还多了一小碗切好的梨。

“你怎么这么精神啊……”

曹焕闭眼摸了一块梨塞进嘴里,有气无力地问道。

“习惯了,今天特别允许你吃完饭再洗漱。”

谭北海顺手捋了一把曹焕乱糟糟的头发,曹焕小幅度地点了一下头,又摸了一块梨塞进嘴里。待谭北海走入厨房,看不见客厅后,他马上侧倒在沙发上,能多睡一会儿是一会儿,只是他身下压着的手机,这会儿不识相地接连震了好几下,恼人得很。

“烦死了……谁啊……”

曹焕把自己手机捞到眼前,艰难地将眼皮掀起一条缝,他翻了个身趴在沙发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盯着屏幕。临近年中促销,各个商家早早地开始了打折活动,他现在每天都要接收到三四条类似信息,正打算全部删时,大概是只睁着一只眼睛把握不好现实距离,点错了地方,页面自动从短信界面跳转去了购物应用。曹焕这只手机有些年头了,他不怎么打手游,也就没什么勤换手机的需求,系统已经变得略微卡顿,购物应用加载的间隙里,他怎么都退不出去。他撇撇嘴,准备放下手机让它自己反应时,偶然瞥见了应用首页导航栏中的一小张图——想来昨日开着手机说到限量邮票的事,大概是被应用听了去,今天那套邮票居然就出现在了其中。

曹焕捧着手机坐起身,不免产生了怀旧情感,十几年前的网购哪有如今这么发达,限量邮票的事,都还是他看了杂志才知道的。知道有是一回事,可他当时还小,没什么代购的概念,想买,又无处可买,活生生错过了。现在既然看到了,当然还是想要的,他点击了图片,跳转到了一列搜索结果中,与他想象的不同,他以为现在价格至少得上千,其实不过才一两百。

“吃饭了。”

谭北海端着两碗麻心汤圆出来,招呼曹焕上桌,曹焕嗯了声,一边摸着家具往餐厅走,一边低头挑选着价格合适的店铺。离餐椅不过十几厘米距离时,他忽然大声“啊”了一下,谭北海手中的调羹愣是应声停在唇边,转回头看向他。

曹焕两眼大睁,手指快速向上滑着,而后他将手机屏幕翻转面向谭北海。其上是限量邮票套装的商品简介,谭北海不太懂这些,没明白曹焕想表达的意思。

“这、这!”

曹焕指指手机又看看谭北海,失去了语言能力般,结巴了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他急得拉开餐椅一屁股往下坐,端起盛有奶咖的杯子一饮而尽,擦了擦嘴角道:

“我上次见到这套邮票距今已经有十几年的时间了,没什么印象,今天再次看见,发现它的印花图案是四个院徽加一个校徽,以及七本书封面,共计一套十二张,同时发售的还有相同图案的明信片。余了寄给我的,是印着校徽邮票的这张明信片。”曹焕激动得手都在抖,点着其中一张图道,“而七部书的封面图案,选用的是bloomsbury出版的儿童版初版封面。”

“慢慢说。”

看着曹焕一边说话,一边不断咽口水,似乎口干得很,谭北海便将自己那杯奶咖也推到了他的面前。

“你不是说那串数字代表的应该是只有我和余了才明白的事吗?”曹焕说着把自己一直挂着的叶牡丹吊坠从衣领里抽出来,继续道,“这东西我是直接去余了家里拿的,那天我看到她书柜里有一套这个版本的哈利波特,我其实也有的,只是缺了第六本,当时我就随口那么一说,她大概是嫌我烦,就把那本送给我了。这事没有第三个人知道,而现在她又特意用同一套产品中的明信片寄信给我,所以我想了下,她指的是不是就是送给我的那第六本书。而摩斯密码解出来的数字,用小数点分成三段后,分别就是页码、行数和第几个单词?”

“确实,这个推测最为合理。”

“可是她既然都用了这套明信片,为什么不直接拿印着第六本的那张写信给我呢?”

曹焕刚还特别激动,一直睁不太开的眼睛都亮了,没过一会儿却开始了自我怀疑,托着下巴皱眉道。谭北海瞄了眼不再冒热气的汤圆,将碗移至曹焕面前,让他赶紧先吃饭。

“如果用第六本的印花明信片,很难讲会不会被人看出来是在用整本书当密码本,而用校徽图案的明信片,她则能在一定程度上保证只有你能发现其中的意思。”

曹焕获得了肯定,吃什么都香了,他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汤圆,想着赶快吃完,回家一趟,把最终密码给解出来。

“书不会长脚跑掉,你慢点吃。”

“你等会儿先走吧,我上午请半天假,拿书去。”

“书不在家里?”

“在的,呃……”曹焕抬眼看了看谭北海,拿勺子刮着碗壁的汤圆皮道,“在我之前自己住的那个地方。”

“哦……你其实可以把书都搬过来,放在书房的书柜里,书柜还很空,能放很多。”

曹焕住过来后,有两个地方是他至今没有走进去过的,一个是书房,另一个是谭北海的卧室。谭北海知道他这是出于礼貌,觉得这两个地方私人性太强,会自觉绕开。虽然自己跟曹焕换个角色的话他也会那么做,但这份礼貌总让他感觉像是被隐隐地疏离了。他好几次想开口跟曹焕说这事,但不知怎么的,这张嘴一面对曹焕就拙得不行,也怕说了后对方会觉得他既沉重又麻烦,于是愣是拖到了现在。即使如今能顺其自然地谈到这个话题,他的语气里都还带着不自知的小心翼翼。

“行啊,哪天想起来就搬一点。”

曹焕满脑子都是快点回去找书,一点没注意到谭北海话里的意思,随口就回答过去了。

“我和你一起过去吧。”

“我自己打车就行,你去上班吧。”

刚发生了余了这样的事,谭北海怎么可能放心曹焕一人,他摇了摇头,坚定地道:

“我今天有个庭,下午开,到时候直接过去就可以。”

相处这些日子下来,曹焕明显发现谭北海比起他要没安全感得多,且对方自己还很清楚这一点,非常会隐藏情绪,不愿表现出来。而他自己则是大部分时候心都大,常常忽略掉谭北海的一些情感,像现在谭北海这样回答得如此坚决,只要不违反原则,他一般是不会拒绝的,这在他看来是谭北海明着撒娇了,必须要满足。

路上,曹焕内心那种即将要抵达谜底的激动让他有些不能好好地安静坐着,他抓着安全带扭了会儿,开始自顾自说起话来。

“你觉得余了走到哪一步了?而且我一直在想,她的这封信,虽然是寄给我的,但又不是寄给我的。”

“怎么说?”

“我觉得她不会真的信任我,特别是有我父亲这个前提在,且她应该也是不知道我现在跟你住在一起的。我认为,她是故意将收件人写着我名字的信寄到你这里来的,目的是让你知道有这封信的存在,以免我若是叛变,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毁掉这封信。也即是说,她想让你监督我。现在知道这件事的,除了我以外,只有你和莫达拉,她似乎不太喜欢莫达拉,会选择你,是比较正常的事。”

“嗯,有道理。”

“不过我有个事疑惑到现在了,昨天去余了家的时候,虽然我没进门,但总感到了一股违和感,可我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呢……”

“有时候你越想搞清楚,就越搞不清楚,一旦你不去想它了,它可能就会变得清明。”

“哎,这话我同意,我现在脑子里都是事,乱成一锅粥了。不行,既然说到莫达拉了,我得联系下他,看看他那儿有没有什么新线索。”

曹焕说着就给莫达拉去了个电话,那边一秒接通,开口却是火气冲天,听得曹焕耳朵疼,不得不将手机拿开了些。

“你一大早吃炸药了?”

“啊?”莫达拉停顿了下,看样子是没看来电显示就接了电话,“原来是曹神啊,我以为又是哪个不长眼的,炸药还是轻的了,我可能吃的是个原子弹。我跟你说,我昨天忙里忙外到现在就只睡了不到两小时,而且余了生母不是在美国吗,我还得算着时差给她老人家打去电话说明情况,我特么长这么大是第一次见这样冷漠的家属,我话都没说完呢就给我挂了,艹。”

莫达拉大倒苦水,他似乎是踢飞了一个铝罐,罐子撞在墙壁上清脆地响了几声,全都经由话筒传进了曹焕耳朵里。

“怎么说,是不肯过来吗?”

“啊,叫我们随便处理,不要再打她电话了,她一概不管,气得我是一大早狂打法医电话叫他们过来解剖。我现在特别想回家闷死在我那床上,就是死也要做个饱睡鬼,不做缺眠鬼!

“对了,指纹结果倒是连夜赶出来了,房子里除去余了自己的指纹,就没有其他的了,特别是酒瓶上,只有她一人的指纹。太好笑了,难道卖酒的人还戴手套?哼,真当我们是傻子。”

“我看你还是见缝插针睡一会儿吧,别自己先倒下了。”曹焕犹豫了下,继续道,“我可能找到了些线索,如果有新消息,到时候通知你。”

“真的假的……哎不对曹神,你这话怎么像立了个旗子啊,快呸呸呸。”

曹焕表情扭曲了下,想以前怎么没发现莫达拉还能这么迷信,不过还是跟着呸了三声。

“你自己把握好度,以下的话是我作为朋友,也是站在我的职业角度上跟你说的,要学会寻求帮助,你个人能力有限,权力也有限,你就庆幸有我这么个朋友吧,我能帮的,一定会帮到底,不能帮的,想办法也要帮到底,我们现在是命运共同体,明白了吗。”

“我懂我懂,还命运共同体,你是不是刚刚进行过职业继续教育啊,说话官里官气的,快睡觉去,祝你好运。”

“也祝你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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