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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雪无声,寂静的树林里,林淮之与谢令并排走着。

天逐渐黑了下来,路也比平常更加难认,稍微不小心就会迷失方向。

但这种小问题显然难不倒两位大佬,他们的认路技能点满,走了没一会儿就可以看到远处别墅的轮廓。

谢令从口袋里拿出一块巧克力,递到林淮之的面前,成功吸引了对方的注意力。

林淮之愣了一下:“做什么?”

“你嘴唇发白,我想应该是低血糖犯了?”谢令道,“来块巧克力怎么样?”

“这么暗你能看清我嘴唇白不白?骗鬼呢。”林淮之毫不犹豫的戳穿他。

谢令低声笑了笑:“你这人……算我关心一下合作伙伴的身体不行么?这一路上你都不说话,气氛怪尴尬的。我总在想要是现在不说些什么来讨你欢心,没准等会儿就没有晚餐吃了。”

林淮之翻了个白眼,不过手却伸了过去,拿起那块巧克力,撕了包装,放进嘴里。

巧克力苦中带甜,浓烈的香气席卷了他的口腔。

说起来,他虽然失忆了,但从这两天的经历来看,他发现自己确实有低血糖的毛病,因此也很喜欢甜食。

他能忍受常人觉得很腻的甜味儿,而且只要甜度够,他就能无视甜中的酸或苦。

林淮之多嘴问了一句:“你身上常带着糖和巧克力,所以你也喜欢吃甜食?”

谢令摇头:“恰巧相反,我讨厌甜食。”

“……那你?”

“进入游戏前,我的GM提醒我可以备一些糖放在身上,他说总会有人需要的。我虽然不喜欢吃甜食,但不讨厌糖的香气,也许在没失忆前也经常带着。可能是为亲近之人准备的,但很遗憾这场游戏里并没有遇到。”

林淮之嗤笑:“你在说你的前男友?真不好意思,我不是他。不过在你看到我的时候,是不是挺激动的,然后发现我只是长得像,你失望了么?”

“那倒没有,很多细节都忘了。即便他现在真的站在我面前,也没什么感觉。我不记得他,那些曾经的过往,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更像是听了一个别人的故事。”

谢令继续道:“而且你有一点说错了,他也讨厌甜食。我们的爱好出奇的契合,我喜欢的他喜欢,我讨厌的他也讨厌。”

“啧,”林淮之不耐烦道,“你不用和我说这些,我不感兴趣。”

这家伙可真是……难道先提起这个话题的不是他么?

谢令觉得自己有点无辜,更何况他也没说什么不该说的。

不过看着林淮之生闷气,他又觉得挺有意思,甚至还想得寸进尺多说两句。

但考虑到可能会被打,谢令最终还是没有这么做。

两人又走了一会儿,终于看到了别墅的大门。

林淮之老远就看到别墅门口站了个人,是余欢。他一边冻得瑟瑟发抖,一边来回踱步,像在等什么人。

当时林淮之匆匆忙忙离开别墅,余欢再傻也知道出事了,心中不由担心他们的安危。

他对自己的实力心里有数,知道跟着也只能拖后腿,又因为实在放心不下,才一直在门口等着。

“你们没事吧?”余欢哈着手,声音都打着颤。

“没事,”林淮之皱眉,“你傻么,在这儿当门神?”

余欢根本没听清他的后面一句,全部注意力集中在“没事”上:“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吓死我了,这才过去一天,就出了这么多事,我们可不能再减员了,不然后面两天要怎么熬……对了那个1号呢,没跟你们一起回来么?”

谢令哼了哼:“他走的慢。”

“不用管他,”林淮之接着谢令的话补充道,“我们沿路做了标记,要是这样都找不到回来的路,他基本也告别这场游戏了。”

“可是……”

林淮之打断他:“你饿不饿?”

余欢没跟上他跳跃的思维,但不饿是不可能的,余同学的肚子很合事宜的叫了起来。

林淮之在他肩上拍了拍,认真吩咐道:“你叫大家一起去餐厅吃晚餐吧。”

余欢彻底傻眼:“啥?哪,哪里来的晚餐啊?”

这孩子实在是太傻了,林淮之彻底失去耐心,推开别墅的大门走了进去,而原地只留下还没反应过来的余欢和笑意不明的谢令。

*

谢令进门的时候,刚巧看到林淮之从餐厅里出来。

他瞥了眼他身后关上的餐厅门:“不是吃晚餐么?”

“你也傻了?”林淮之没好气道,“你以为我能给他们准备什么晚餐,肯定还是中午的泡面啊,难不成你也想和他们一起?”

“呃,不想。”谢令摇头。

林淮之理直气壮的向走廊深处走去,路过了他自己的房间,最终站在谢令的房门口,冲他歪着头道:“刑警先生,开门。”

两人先后进了房间,林淮之问谢令想吃什么,得到了一句“我都行”的回答。

所以林淮之也没跟他客气,当真全点了自己想吃的。

谢令之所以说那句话,是因为他以为林淮之喜欢吃甜食,所以极有可能会点江浙一带偏甜的菜品,结果没想到狠人林淮之最后竟然点了一桌子的川菜。

水煮鱼、毛血旺、辣子鸡丁、麻婆豆腐……

谢令还没动筷子,胃就开始隐隐作痛,现在撤回“我都行”还来得及么?  

天黑以后房间里所有的光,就只剩下从窗户投进来的夜光。

好在窗户够大,他们坐在窗边的茶几旁。

林淮之吃的津津有味,同时他也注意到谢令从头到尾都没动过两下筷子。

“不吃辣?”

“的确没怎么吃过,”谢令叹了口气,“我小的时候住在尖沙咀,后来去了德国留学,近些年留法任职。可以说我的日常除了法餐,连中餐吃的都很少,更别说这么精美的……川菜了。”

林淮之耸肩:“那给你来分牛排?”

“咳,麻烦了,”谢令接过牛排,出于礼貌寒暄了一句,“林先生这么能吃辣,是四川人?”

“不记得了,但我没有忌口,什么都能吃,”林淮之道,“就是前提得是好吃的,像是昨晚那顿,我也不是很能理解你们为什么吃的津津有味。”

谢令低声笑笑,拿起刀叉,专心的吃着盘中的牛排,不再多言。

林淮之吃饱了,可是谢令才刚开始吃。

他放下筷子,撑着下巴盯着人家切牛排,就这么安静的盯了好一会儿,突然蹦出一句:“你今年几岁?当警察多少年了?国际刑警又是做什么的?你为什么会来玩这个游戏?”

他之前也用这种口吻问过001,但是001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林淮之料定了以谢令的为人与修养一定不能像GM那样无视他,毕竟有句话说的好,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我……我今年生日后满三十岁,在这一行做了七年。做什么的很复杂,一两句话解释不清楚。至于玩这个游戏的原因,很多人都喜欢玩,多我一个也不奇怪。”

谢令放下手中的刀叉,抬头看向林淮之:“不过先生,您这是在查岗么?”

“别紧张,只是关心一下合作伙伴。”

林淮之微微一笑:“说起合作伙伴,你知道楼上的两个学生联手了么?”

“他们联手?你怎么知道的?”

“猜的,但八九不离十,”林淮之面无表情道,“你总不会真信了他们是在一起学习物理吧,就算热爱学习也得分场合,信他们才有鬼。所以我猜呢,他们在一起研究物理是不假,但研究的目的可能与宝藏的破解有关。如果你想验证这一点,也十分简单。”

“怎么验证?”

“小姑娘今晚不来找你讲睡前故事,那不就是找到了新的小伙伴?”林淮之揶揄道,“毕竟我瞧她还挺喜欢你的故事的。”

“你这个结论真是让我不知所措。”

“难道我说的不对么?在这样一个危险的游戏里,她这样的小姑娘,年龄与性别反而成了天生的优势。不管是真的还是假装,只要她可怜兮兮的求上两句,像你和余欢这样的保护型人格,能不上钩?”

谢令轻笑:“我不反驳你,但保留意见。”

林淮之哼了一声,没有搭话。

“你刚才说他们研究威廉先生的物理书是为了宝藏,”谢令若有所思道,“是有什么线索了么?”  

林淮之挑眉,等的就是他主动来问:“只是有个初步的想法,但还需要具体实践,并且实践起来可能有点危险。”

他的说法很暧昧,然而谢令发现自己成功领悟到了他的意思:“你需要我的帮忙。”

林淮之灿烂一笑:“没错。”

*

“当——当——当——”

落地钟于子夜又敲响了十二声,黑漆漆的别墅里隐隐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仔细听的话就会发现,那阵奇怪的声响是从墙上的油画里发出的。似有什么庞然大物,手脚并用的从画里爬了出来。

那是一尊穿着铠甲的骑士像,骑士手中握着一把巨剑,朝着床上熟睡的男人,狠狠劈下。

谢令突然睁眼,将被子一掀,蒙在骑士盔甲的脑袋上,快准狠的将它拆成了一堆不会动的零件。

紧接着另一幅画上的蝙蝠与蜘蛛也开始行动,谢令趁机下了床,朝盥洗室的方向赶去。

他将从画里复活的小动物悉数引进盥洗室,就像昨晚那样,只不过这次他没有破窗离开,而是绕了一大圈,又从盥洗室的门跑了出去。

林淮之在他跑出来之后,飞快将盥洗室的门锁上,蝙蝠与蜘蛛被阻隔在了门的另一头。

不死心的蝙蝠隔着盥洗室的门,拼命向他们的方向撞击着,门板传来“咚咚咚”的声音,不知还能撑多久。

两人压在门板上,彼此看了对方一眼,林淮之没忍住笑出了声。

谢令好奇:“笑什么?”

林淮之咋舌:“你说我们像不像做了坏事,好不容易从教导主任眼皮子底下逃走的学生?”

“不知道,我没这种经历,”谢令耸耸肩,“上学那会儿,即便真闯了祸,也从来不逃走。倒是我们的教导主任,他最不想见到的人大概就是我。不过林先生,你经验这么丰富,我现在有理由怀疑,你该不会像余欢那样大学还没毕业吧?你成年了么?”

林淮之狠狠瞪了他一眼:“放屁,我没成年能长这样?你是不是对国内未成年人有什么误解?”

谢令不死心:“万一呢,毕竟你都不记得自己多大了,我看你长得也挺小的。”

“先生,眼睛不要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知道说男人小有多不礼貌么?你可以当我今年二十九岁,”林淮之道,“我的直觉说我今年年近三十,但肯定比你还是要年轻一些的。”

*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无聊且没有营养的话题,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虽然门后的盥洗室依然十分吵闹,但面前的卧室却没有任何动静。

林淮之深吸了一口气:“多久了?”

谢令答道:“半个小时了吧。”

“看来我猜的不错,”林淮之打了个响指,“并不是所有的油画都会参与到子夜规则里来,昨晚只有盔甲、蝙蝠和蜘蛛袭击你也不是偶然,这第三幅画是真的不会动。”

谢令看向三幅画正中间那幅,微微蹙起眉头:“一幅画着落日雁南飞的风景图?有什么特殊含义么。”

“不知道,”林淮之朝他撇撇嘴:“你可以回自己房间了。”

谢令哼了哼:“林先生,你这算是过河拆桥,用完就丢了吧?”

林淮之道:“不然呢?”

“好,我回去。”谢令的突然起身,导致整个门后撞击的力度全靠林淮之一人顶着。

他这才发现,并不是蝙蝠不给力,才能让他们坚持这么久。

比起谢令抗住的力量,过去的三十分钟,他简直就像没在帮忙。

谢令好整以暇的看着他,明知故问道:“你怎么了,脸色好像不是很好?”

林淮之咬牙切齿道:“快滚。”

伴随着愉快的笑声,谢令优雅的打开门,离开了他的房间。

直到房门再次关上,门后的撞击力度才逐渐消失。

只撑了这么短的时间,林淮之觉得自己的骨头都快散架了。

休息了一会儿,林淮之打开盥洗室的门。

蜘蛛和蝙蝠虽然都不见了,但是盥洗室的地上保留了许多残破的蛛网,蝙蝠撞击门墙的印子也布满了盥洗室的角角落落。

有洁癖的林先生实在看不下去,分外嫌弃的正打算关门,突然听到一阵“咚咚咚”的声响。

比起蝙蝠撞门的声音,这个要更有规律一些,而且声音越来越大。

盥洗室的墙上出现了一条裂缝,又一声“咚”,墙破了。

谢令用早上缴获的大砍刀,将6号与7号房间盥洗室所共用的那面墙——凿通了。

完成了使命的大砍刀,刀刃部分卷了边儿,被使用它的人无情的丢在地上。

谢令弯腰低头,从刚好能过一个人的缝隙里钻进了林淮之的房间,他看向一片狼藉的盥洗室,啧啧了两声。

面对对方堂而皇之的登堂入室,林淮之隔了很久才闷闷的问了一句:“你在做什么?”

“来确认一下,如果我把彼此的房间凿通,你房间里的这些画还会不会把我当外来者看,”谢令在画前走了一遍,手抚摸着画框,“嗯,似乎是不会。”

林淮之:“谢令……”

谢令嘴角上扬,灰蓝色的眼睛衬着夜色,隐隐有些透明:“有件事我还是得先告诉你一声,我想我们大概属于一类人,都习惯了由自己领导或掌控全局。今天这一天,我表现的应该还不错吧,至少你让我做什么我都乖乖做了。那么现在该轮到我了,做好准备了么?我亲爱的林淮之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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