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先放一放，”林淮之示意道，“从乔宁那儿提取的血清呢，给谢令注射一支。”
洪简附和：“对对对，不是说新的血清有抗病毒因子吗？”
“只是检测到血清里含有一种特殊物质，”余乐愣了愣，“现在我也并不能确定那就是抗病毒因子。”
林淮之瞥了眼谢令。
虽然他现在看起来与白天无异，但一些细小的动作还是暴露了他。
比如白天的谢令想要控制住自己嗜血的欲望，绝不需要握紧拳头。他现在很痛苦，无法通过言语表达，但林淮之能感受到。
“死马当活马医，”他抬头，目光坚定地看向余乐，“不会有比现在更糟的结果。”
余乐叹了口气，起身给他找血清去了。
余乐走后，林淮之拿出一张地图，借着光细细研究着。
洪简凑过脑袋，在看清那张地图，其实是贝拉尔小镇的平面图后，也难免惊呼了一声。
“哪来的？”
“余乐给的。”
本来还觉得这事儿没那么紧急，即便有这张地图，也可以等白天再研究。
但是谢令这样子，如今一切都拖不得。
现在已知游戏死亡出局是会扣分的，想来尸化出局也并没有好到那儿去，甚至有可能会额外扣分。
如果新血清没用，那就得赶在谢令完全尸化前结束游戏。
洪简小心翼翼地问道：“有什么发现吗？”
“有，”林淮之指着地图的右上角，也就是小镇的东北方向，用食指画了个圈，“这里有片花圃。”
“花圃？”
余乐刚好拿着血清回来，惊讶地看着他。
林淮之皱眉：“你拿着这张地图这么久，不知道贝拉尔小镇有片花圃？”
“事实上，”余乐耸肩，“我看不懂地图上的文字，所以这是哪国的文字？”
哪国的字？
不就是……
林淮之突然发现连自己也说不上来。这种文字写的像是英文字母，但并不是英文，也不属于同源的任何一国文字。
好像是自创的。
他轻咳了一声：“我不是看文字看出来的，画的有点像花圃。即便不是花圃，也可能是林园什么的，我打算去看一眼。”
洪简反问：“看什么，玫瑰吗？”
“嗯。”
那边余乐已经按着谢令的胳膊，将血清全部推进了他的身体。
谢先生依然毫无反应。
余乐道：“红玫瑰可以治愈丧尸病毒，这只是一个毫无科学依据的推论，我宁可相信这支血清。”
他是个严谨的医学生。
林淮之不以为然：“总要做两手准备。”
“即便如此，”余乐又道，“这里八个月没有活人，丧尸遍地的情况下，无论是花圃还是林园，都不可能有红玫瑰。”
两人意见不合，瞬间剑拔弩张。
余乐和余欢不一样，他的性格要更加强势一点，在他认为对的事情上，不会像余欢那么好忽悠。
林淮之也觉得他很棘手。
“好了好了，阿乐，这个游戏目前还有很多疑点，而贝拉尔小镇那么大，我们现在只掌握了其中一部分地区的线索。所以，即便真的白跑一趟，也有去看看的价值——排除的价值。”
洪警官劝完余乐，又转头劝林淮之：“林，阿乐说的也有道理，我们还有那么多地方没去，你确定要先去东北方吗？”
林淮之笃定地点头。
“那好，”她心里其实非常相信他，见他这么自信，不由也松了口气，“等天亮，我和你一起去。阿乐你和老大，还有乔茜茜留在这儿。”
余乐还想说什么，洪简抢先一步。
“就这么决定了。”
她毕竟是余乐的前辈，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眼瞧着余乐退让，她认为这事儿妥了。
谁知林淮之突然站起身，手抄在口袋里，一字一句道：“等不了，现在去。”
是谁之前义正言辞拒绝乔宁，说是外面天黑太危险，不宜晚上出门的？
不愧是驰名双标。
*
凌晨四点半。
正好是丧尸睡醒，出来散步的大好时间。
白日空旷的大街上，此时此刻聚满了丧尸，它们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溜达。
一道冰蓝色的闪电自尸群中间穿梭而过，速度快到只留一抹残影，当然还有汽油燃烧崩出来的尾气。
坐在后排的林淮之用手电筒照了照周围的墙壁，又低头研究了一番手中的地图。
“简，下个路口右转。”
接到指令的洪警官当即掉转车头，在路口上演了一场惊心动魄的过弯漂移。
玛格丽特的速度够快，加上追车的丧尸行动实在过于缓慢，他们这一路上倒也有惊无险。
当然他们也不是无脑夜行。
被唐棠和谢令杀死的5号和6号丧尸，对应的应该是1号商业街与4号住宅区，现在这两个地方没有尸王，自然比较安全。
林淮之拿着手电筒，就是在找标1和4的区域。
只是他们最终要去的花圃，既不属于1，也不属于4。
路走到最后，总要踏入一块全新的区域。
洪简老远看到前方的十字路口，但后座的林淮之迟迟没有通知她怎么走。
“林！”她隔着安全头盔，高声问道，“怎么走？”
林淮之瞥了眼左右两边，墙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用红油漆写的大大的数字“9”。
他一时不知该不该告诉她。
两分钟前，当他们拐过上一个弯，就进入了花圃所在的9号区域。
好消息是目的地不远了。
坏消息是9号区的尸王可能也在这附近。
“林？”
洪简又喊了一声。
他回神：“往右，之后往左，走到底就是。”
*
狭小的分岔路口，左转之后进入一条长道。
道路尽头有一座哥特式教堂。
地图上的花圃，原是这座教堂的后花园，大概是教堂里的神父先生闲暇时种下的。
怪不得标注“花圃”二字的空地旁边，画了一把十字架。
那不是一把普通的十字架，与林淮之身上的纹身一样，那是一把等臂十字架。
仔细想想，似乎也挺合理。
贝拉尔小镇象征世界之窗的贫民窟，玛门游戏研究所象征安所，那么有着等臂十字标志的教堂……
应该就是圣域的审判庭。
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近，洪简踩了一脚刹车，雷幻影慢慢减速。
两人正纠结如何下车靠近教堂。
毕竟周围全是丧尸，等他们彻底停下来，几乎能预见丧尸从四面八方涌上来的场面。
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现在跟这些丧尸喽啰浪费体力毫无意义。
然而他们还没纠结完，就听到一条系统通报——
「GM100：当前时间第四天凌晨5点12分12秒，系统检测到9号玩家已死亡，死亡原因“丧尸袭击”，目前存活玩家人数为8人。
由于一名玩家在今日凌晨5点12分12秒死亡，被诅咒的贝拉尔小镇将于之后每日下午2点固定下雨半小时，请玩家及时做好避雨准备。」
洪简大惊：“又有玩家死了？”
“每死一个人就卡着整点下雨半小时，”林淮之冷笑，“两场雨之间的时间又怎能做什么？”
洪简默默道：“现在只能祈祷别再死人，最好是能让我们赶紧找到剩下的玩家。”
系统的通报难免使他们分心。
洪警官还沉浸在9号玩家死亡的消息里，林淮之已经先一步恢复了理智。
但他还是晚了一步。
玛格丽特行驶到教堂前三百米处，林淮之突然发现，教堂尖尖的屋顶上有一道黑色的人影。
那人身姿挺拔，环手抱胸，以一轮满月为背景。
“把速度降到三十码。”
林淮之俯身贴近前排洪简，在她的头盔旁边道：“简，从现在开始，一直往前开，不要停下来。”
他的声音并不大，尾字被呼啸而过的冷风吞噬，洪简只依稀听到一句“三十码”。
她将速度降了下来，正准备回头问问他刚才到底说了什么。
后座一轻，她还没来得及回头，林淮之已经纵身一跃，跳下了玛格丽特。
雷幻影依然像闪电一般穿梭于尸群中。
重型机车的身后。
林淮之被尸潮淹没，很快不见踪影。
洪简低咒了一声。
*
林淮之受了伤，但是伤的不重。
这些没什么智商的普通丧尸难不倒他，即便数量再多。
他是被能量抑制手环压制了真正的实力，不过这么多天，他早就适应了现在的身体，也比试玩时熟练不少。
就像一个无情的收割机器，林淮之毫不犹豫地砍下丧尸的脑袋，在尸群中杀出一条通往教堂的路。
不过他想这事不会一直顺利。
教堂顶上站着的那个，绝不会眼睁睁看他进入教堂，毕竟这里应该算是它的地盘。
林淮之感觉小腿一痛。
低头一看，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只小丧尸，大腿还没他胳膊粗，正抱着他的小腿啃得津津有味。
林淮之甩了几次没给它甩掉。
似乎比起那些成年人变成的丧尸，小东西格外有劲儿。
“砰——”
子弹没入小丧尸的脑门，林淮之顺着枪声的方向抬头，开走的雷幻影又开了回来。
有他在前面吸引丧尸的注意，洪简倒是十分轻松地开车撞开了教堂的大门。
一道钩锁向他射来，林淮之挑了挑眉，反应极快地侧身接住。
他认得这玩意儿，洪简在百货大楼爬天马像的时候就用的它，特殊的软钢材质，柔韧度极佳。
钩锁的另一边在洪简手上。
她开着玛格丽特，依靠机车的加速度，将抓着钩锁的林淮之带进了教堂。
林淮之进门后迅速关上了教堂的大门。
两人合力搬了一排座椅堵住门。
这不是他们本场游戏的第一次合作，但无论是百货大楼那次，还是这次，都十分有默契。
洪简皱眉，面前的人，与记忆力柔弱的少年重合。
一时连她都有些恍惚。
林淮之倒没想那么多，他低头看了眼被钩锁链子蹭破皮的手掌。
“不好意思啊，”洪简收起钩锁，“事出紧急，就只想到了这个笨办法，你的手没事吧？”
林淮之耸耸肩：“没事。”
“腿呢？”洪简又问，“我看到你被咬了。”
“放心，我们不会感染。”
林淮之对自己的推理，还是挺有信心的，他说不会感染，大概率就真的不会。
那么被丧尸咬，还是被狗咬，差别不大。
洪简摊手：“我说你什么毛病，没事别搞这套牺牲主义。我就算了，被我们小队长看到，会死人的！”
林淮之低头笑了笑。
“走吧，”他说，“去花圃看看。”
花圃在教堂的后院，他们从教堂的大门进来，从小门出去就是。
洪简跟在林淮之身后走了两步，突然停了下来，警觉地看向身后：“林，你听，外面的丧尸好像没有在撞门了？”
林淮之早就发现了。
他想起之前教堂顶上的人影，并不意外的勾起嘴角。
“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洪警官道，“该不会有什么在小门后面等着我们吧？”
林淮之回头看了她一眼：“简，我猜你说的对。”
洪简无语，显然这是第一次她并不希望自己猜的对。
“普通的丧尸对尸王有所忌惮，应该不敢与尸王同处一屋。所以百货大楼的四层、安娜的家里都没有丧尸。”
林淮之阴恻恻道：“这里也没有。”
洪简的心跳提到嗓子眼，默默比了个口型：你是说——
他说：“所以花圃等着我们的大概率是9号区域的尸王。”
那你还这么从容淡定？
林淮之伸出左手，扭了扭手腕上的手环。洪简注意到手环表盘的“A”旁边，多了个向上的箭头。
“A”很快变成“S”，并且还在上升。
洪简大惊：“怎么回事？你的抑制手环坏了？”
“没坏。”
林淮之道：“坏的是我。”
洪简：“？？？”
“在出来前，”林淮之心情不错道，“我让余乐给我注射了一管谢令的血。”
*
谢令尸化后每一次咬他，他都会过敏。
一开始他以为自己是对丧尸病毒过敏。
但是那时给谢令注射血清的时候，谢令明明没咬他，他也还是过敏了。
这么想想，他的过敏原应该是安娜的血清。
谢令是因为被注射了血清，身体里残留某种来自血清的物质，才在咬他的时候，通过口水或血液传递给他，致使他过敏。
换句话来说，即便现在没有安娜的血清，或许谢令的血也可以直接帮他尸化。
但效果毕竟与安娜的血清比不了。
他注射了谢令的一管血，难受了足足二十分钟，全身的红肿才消下去。
又过了三个小时，才感觉到身体慢慢出现异样。
其一，手环开始抑制不住他的力量。
其二，他好像不需要通过五感，就能分辨出方圆一公里内的所有丧尸，包括最与众不同的那只“尸王”。
*
林淮之好整以暇地推开门。
满院繁花，暗香十里。
月光下。
一人穿着熟悉的银灰色制服，站在一地莹白的冰雪玫瑰中。
面对两位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它仍能保持绅士的微笑。
哪怕都是尸王，但它明显比其他的高级一些。
比如它有一张完整的脸，以及一只干干净净的骨手。
它比所有的丧尸都要漂亮，身上的部件，要么完完整整，要么只剩下白骨，不见一丝腐肉。
最重要的是，他长得……
很像林淮之。
穿着审判庭最高长官制服的林淮之。
教堂象征审判庭，神父当然就是审判庭的最高长官。
——很好，擅自将NPC的脸捏成他的样子，小魔头的罪行簿上又多了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