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和世界上另一个自己打架是什么感觉。
别问，问就是难搞。
它似乎能完全洞悉林淮之的下一招，两人就像对着镜子比划，你来我往。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就是对方的模仿能力再强，毕竟也是十年前的版本。
没有人十年来都不进步。
林淮之巧妙的压制住尸王，从口袋里拿出打火机，点燃了尸王的银白色的制服。
他印象中，这袍子质量再好，也没有防火这项功能。
等林淮之退到安全的地方，尸王已经活生生烧成了一块黑炭。
很好，看来9号区域的尸王，没把技能点点在火抗上，小魔头到底还是做了回人。
“三分钟干掉尸王，”洪简为他鼓掌，“不过你还好么，林。你也太拼了，从没见过你这种主动要求感染的。”
“不用担心，我另外带了一支乔宁的血清出来。谢令血液里催化物质的含量很低，过了三个小时才起作用。按照这速度，我有把握游戏结束前都用不着这支血清。”
林淮之挑了挑眉：“而且，说老实话，我以为你会问我它怎么跟我长得一样。”
他指了指地上变成焦炭的尸王。
“咳，那不是觉得你也许不方便说……”洪简道，“如果我问，你会回答吗？”
林淮之把玩着手上的打火机：“我也不知道。”
洪简翻了个白眼——你看，她就知道即便问了，林淮之也不会回答，那她干嘛还问？
沉默片刻后，林淮之又道：“不过现在猜到了一点。”
洪简惊讶：“说说看？”
林淮之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它应该代表的是唐棠的那只尸王。”
“这跟哈尼有什么关系？”
洪简疑惑：“她不是早就出局了么？而且她又不是真的玩家，她是GM啊！”
林淮之皱眉：“但是她跟我们一样进入了游戏，即使有各种特殊权限，但游戏的正常流程应该省不了，所以她大概率也参加了试玩。”
“试玩又怎么了？”
“你还记得，圣域的本质是一款解谜游戏吗？”
洪简被他说得越来越迷糊：“……对啊。”
林淮之解释道：“可是末日丧尸这个主题，怎么看都是生存游戏的范畴。”
这么想想好像也是，他们一直在小镇奔波，或主动或被动的与丧尸作战，那叫一个九死一生、惊心动魄。
洪简答道：“我以为这局游戏的解谜点在于安娜的身世。”
“简，游戏有三个主得分点——‘保护安娜，消灭特殊丧尸，以及守护白天’，你说的那是第一个得分点对应的谜题。”
林淮之揶揄：“要是所有学生都照你这个理解能力答题，一百分的卷子只能考三十分。”
“……”
洪简无奈：“好吧，所以试玩对应的是哪个得分点？”
林淮之道：“你有没有想过，特殊丧尸是怎么来的？”
“普通的丧尸，怕光、怕砍脑袋、怕被枪爆头、不会往高处爬，行动很慢，普遍智商很低。但1号的特殊丧尸能往高处爬；4号的特殊丧尸不怕被砍头，也不怕光；9号的丧尸又与我长得这么像。”
他这么一说，好像一切就豁然开朗了。
洪简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丧尸的能力是玩家赋予的？”
林淮之颔首。
“卧槽，那是不是试玩的时候，我们用什么方式杀死的丧尸，尸王就不怕这种死法？”
洪简又道：“等等，如果尸王的能力来自玩家，编号应该也是相对的吧……哦，怪不得要给玩家编号，原来线索点在这！”
她想了想：“所以早上系统播报死亡的5号与6号丧尸，对应的是乔姐和乔茜茜？”
林淮之耸了耸肩：“嗯，我想应该是。想要验证也很简单，9号区域的这只，明显就是唐棠试玩时生成的，等明早的系统播报就能确认。”
洪简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哈尼和我一样都戴着能量抑制戒，那么她应该是2号。”
林淮之抬手看了眼表：“现在五点半，过半小时就会天亮，再等等吧。”
本场游戏总共三道大题，安娜这题解的七七八八，特殊丧尸如今也只等一个验证。
他对自己的推理有信心。
剩下就是“守护白天”这项，这个他倒是没什么头绪。
“林，你说奇不奇怪，”洪简的声音把他拉回了现实，只见她蹲在地上，仔细研究花圃里的白玫瑰，“玫瑰这么娇气，这里八个月没人打理，它们是怎么活下来的？”
“也许游戏的关键道具，”林淮之打趣道：“都靠仙气活着。”
洪简哈哈一笑：“不过我们要找的好像是红玫瑰，白玫瑰不知道有没有用？”
这一点林淮之也不确定。
“要摘一点带回去吗？”洪简问。
“摘吧。”
两人围着花圃绕了一圈，洪简挑挑拣拣，这朵颜色不纯，那朵花瓣有残次。知道的懂她在收集游戏道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采花送情人。
林淮之虽然有点无语，但也没拦着她。
这片花圃很大，他把注意力放在门外的丧尸身上，时刻注意着它们的动静。
*
当他们从教堂左边的花圃出来，拐了个弯，进入右边的花圃，林淮之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没说任何话，然而摘玫瑰的洪简也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慢慢站直了身体。
两人对望了一眼，均暗示对方自己有发现，他们各自往自己有发现的方向看了一眼。
稀奇的是，两人看向的是不同方向。
林淮之挑眉。
洪简比了个一二三的手势。
三秒过后，两人背向而动。
洪警官一把剥开面前一丛白玫瑰的花枝，露出地上被啃得只剩下一具骨架的尸体。
这人应该刚死不久，肉虽然被吃的干干净净，但白骨上的血迹还未干。周围的白玫瑰染上了红色的血迹，这才使洪简发现了他。
另一边，林淮之也抓住了右侧阴影处藏着的人。
那人藏得很好，如果不是体内丧尸的本能，让他现在对活物很敏感，也许连他也不一定能注意得到。
被他掐着脖子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儿。
贝拉尔小镇除了安娜外没有活人。
所以她应该是玩家。
“杨姗姗？”林淮之迟疑着喊出一个名字。
女孩拼命挣扎，听到他这么喊，更加激动地挥舞胳膊。
洪简听见他们的声音，也走了过来，看到跌坐在地上的小姑娘，迟疑道：“杨姗姗？”
杨姗姗震惊：“你们是谁啊，为什么都认识我？”
“看过资料和照片。”
林淮之面无表情地回答。
虽然在研究所的电脑上看过所有玩家的照片，但是照片是照片，真人是真人。末日游戏能活着就不错了，没了精致的妆容，他第一眼还真没认出来面前这位。
洪简拍拍她的肩膀：“不要怕，我们也是玩家。”
杨姗姗想起什么：“你，你们快走，这里有一只特别可怕的丧尸，它，它吃人！”
洪简想起了身后的骨架。
林淮之问她：“你知道有丧尸，为什么自己不走，一个人躲在这里，想做什么？”
“我的脚扭伤了。”
杨姗姗见他们不为所动，闷声催促道：“你们别不信！我亲眼，亲眼看到它把9号玩家吃掉了……”
洪简道：“花圃里确实有一具被啃的只剩下骨架的尸体。”
杨姗姗抱紧了自己，将自己完全蜷缩在阴影中：“你们快走吧。”
没人理她，林淮之与洪简聊着天，像是她不存在。
“玛格丽特能坐下三个人吗？”林淮之瞥了眼洪简。
“有点困难。”
“那等会天亮，你先带她回研究所。”
“你呢？”
“我想去别的地方看看，”林淮之把手抄在口袋里，“不管怎么说，得先找到安娜。”
丧尸对尸王和安娜都有感应。
林淮之打算趁丧尸病毒起效的这段时间，多定位两次安娜的方向。
洪简深深看了他一眼：“行，那你小心。”
一旁看着他们聊天的杨姗姗终于忍无可忍：“你们到底有没有听到我在说什么，这里的丧尸很恐怖！为什么你们还不逃，你们也想变成9号那样吗？”
“如果你说的是穿银色袍子的那只，”洪简指了指林淮之，“几分钟前，它刚被这位先生给干掉了。”
杨姗姗震惊。
“我叫林淮之，她是洪简，”林淮之道，“问你几个问题，希望你老实回答。”
杨姗姗点点头。
他问：“你是几号玩家？你和那边的9号什么关系？”
杨姗姗答：“我是12号，我和9号，我们认识。”
*
杨姗姗老老实实道：“我和9号、10号、11号都认识，我们是大学同学，这次组队一起来玩的游戏。”
游戏总共十二个人，这下看来，除了一开始死掉的7号，大家都是结伴同行的。
1号谢令，2号唐棠，他自己是3号，4号是洪简，以及8号的余欢，他们五个人本来就是一起的。
5号乔茜茜，6号乔宁，她们母女估计一前一后进的游戏。
现在又知道9、10、11、12四位是同学，他们同样也组了队。
杨姗姗又道：“11号和我……我们是情侣，11号是我的男朋友。”
“那他人呢？”
“我们走散了，”杨姗姗难过道，“我和齐南……就是9号，我们体能差一些，就和他们走散了。”
进游戏前，系统分明修正了所有玩家的各项身体指标。大家都是一样的体能，怎么可能存在“差一点”的说法？
林淮之一眼看穿，杨姗姗与9号应该是没什么作战经验，因为拖后腿，被队友抛弃了。
可怜抛弃她的人里还有她的男朋友。
要不是她憋气时间长，往阴影处一藏，连林淮之都差点没发现，可能她现在的下场就跟9号差不多了。
“我，我能去找我男朋友吗？”
杨姗姗小心翼翼地看着洪简与林淮之。
平生最恨渣男的洪小姐冷冷道：“他抛弃你，你还要去找他？找他做什么？给他一枪，送渣男去见上帝吗？”
“他，他不是渣男！”
杨姗姗憋得脸都红了：“他不知道我没跟上……是张哥……我想去找他，求求你带我去找他好不好！”
洪简还想对她进行防恋爱脑教育。
林淮之彻底失去耐心，保持着手抄在口袋里的姿势，抬起长腿向教堂的小门走去。
“林，你去哪？”洪简在他背后喊了一声。
林淮之没回头，只是伸手冲她挥了挥：“去找安娜。”
意思就是要分开了。
洪简又道：“天亮再去吧？”
“不用，我不怕外面的丧尸。”
“那这丫头呢？还送回研究所？”
“你看着办。”
*
——你看着办。
林淮之离开前，留给她的是这四个字。
所以，她真的自己看着办了。
凌晨五点五十二分，林淮之一路走到了教堂偏南五百米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体内丧尸病毒作祟的原故，路上的丧尸似乎把他当成了同类，理都不理他。
他就那么横行在丧尸遍地的小镇公路上。
走了没一会儿，他看到一个路牌，正要靠近些看看上面写了什么，心脏徒然停止了跳动。
十秒过后，他大喘了一口气，捂着心脏的位置，感受着胸腔里恢复跳动的心脏。
那种感觉很微妙，不属于人类，更像是丧尸的本能。
他抬眼看向身后——隐于夜幕中的教堂，孤独地矗立着。他闻到了一阵香甜的气息，那香气勾着他，让他忍不住往前走了两步。
随即林淮之迅速反应过来，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
不祥的预感萦绕上心头。
他摸着耳垂，试图拨通洪简的通讯器。她和乔茜茜不一样，至少林淮之刚拨给她，她立刻就接了。
“……林……玫瑰……不是玫瑰……”
洪简断断续续的话从通讯器那头传来，紧接着就是丧尸嘶吼的声音。
还未等他开口，那头先挂断了通讯。等他再拨过去，便只能听到一遍又一遍的忙音。
林淮之发现周围的丧尸全部都在向教堂靠近，他终于明白心中不祥的预感来自哪里。
教堂里的白玫瑰花圃，似乎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吸引着周围的丧尸靠近，连他都受到了影响。
他好像明白了洪简刚刚说的——
花圃对丧尸的吸引力一直在，只不过之前尸王还在，普通丧尸不敢靠近。如今尸王已死，限制解除。
白玫瑰园成了丧尸的圣地，小镇上所有的丧尸都在向这里迁徙。
所以洪简说，不是玫瑰。
玫瑰不能抑制丧尸病毒，反而会使它变得更活跃。
他不能想象，如今还留在花圃里的洪简和杨姗姗怎么样了。如果只有洪简，她一定能找到办法离开，可是她身边还有个什么都不会，只能拖后腿的杨姗姗在……
林淮之看了眼表。
五点五十八分。
幸好还剩两分钟就六点，他朝着教堂的方向赶去，祈祷着一切还来得及。
「GM100：当前时间第四天凌晨6点01分28秒，系统检测到4号玩家已死亡，死亡原因“丧尸袭击”，目前存活玩家人数为7人。
由于一名玩家在今日凌晨6点01分28秒死亡，被诅咒的贝拉尔小镇将于之后每日下午1点固定下雨半小时，请玩家及时做好避雨准备。」
接到系统通知的林淮之愣了愣，抬头看了眼仍然漆黑的天空。
六点已过，等来的不是天亮的系统消息，却是洪简的死亡讯息。
他恍然想起，关于六点天亮的设定，是一开始进入游戏时的提示，最初的天亮是六点。
但是昨天早上天亮是几点来着？
似乎也并不是六点。
一瞬间，他好像突然明白了“守护白天”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