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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老太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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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老太爷寿宴后的第二天,许意醒得很早,她睁开眼,入目是绣着玫瑰花的帐顶。

天知道,她实在不想再看见与玫瑰相关的物品了。

拉开窗帘,阳光从窗外招进来,她推开窗户,呼吸着窗外的清新空气,哪怕连这清新空气,都是玫瑰花味的。

窗外十分寂静,仍旧是那片玫瑰花海,清晨的阳光均匀地撒在玫瑰花海里。

许意轻轻叹气,转身进了洗手间。

洗手间的镜子干干净净,仿佛昨晚的那行字并不曾出现过。

昨晚她在镜子上看到的那行血字,写的正是:活到最后,找出凶手。

找出凶手并不算奇怪的事,只是活到最后这四个字,这任务分明是在暗示她,同上回一样,她又在凶手的死亡名单之上。

只是不知道棠霜那边的情况怎样,简单洗漱后,许意来到了棠霜的房前,棠霜的房间恰好在她的隔壁。

许意敲开门,棠霜正在洗漱,她的那把剑被挂在她的裙边。

两人一起到了主宅的餐厅,之间此刻的餐厅里围坐着不少人,除了甄老太爷,其他人都已经入座。

许意坐在棠霜身旁,坐在她斜对面的人,恰好是谢遇春。

谢遇春正在同甄有义夫妇聊天,当甄有义夫妇问起谢遇春父亲的老寒腿时,谢遇春愣了许久才回答。

为何谢遇春他在被问到父亲谢归一的老寒腿时,会有这样的神情?许意有些奇怪,悄悄将此事记在心上。

“爷爷是不是打算今天宣布他的遗嘱啊?”

许意想起来,甄老太爷的确说过在寿宴后宣读遗嘱一事。

西装革履的律师顾山川坐在餐桌上,他戴着镶金边眼镜,气质出众,他用湿帕子擦着手,礼貌地回答说:“是的,遗嘱在我手里,甄老太爷预备今天早上,用过早餐后由他亲自宣读遗嘱。”

甄老太爷虽然脾性古怪,在他的威压下,他的子孙后辈都敢怒不敢言,但到底打拼数十年,积攒下不少的财富。

这笔巨大的财富,很有可能在某些时候酿成杀机,比如,同样忍受暴君统治多年,最后甄老太爷却将全部财富给予一人,这无疑会在甄家众人间引发流血事件。

许意回想着甄家如今的情况,甄老大家如今只剩下甄美,甄老二家除了甄有义夫妇外,还有甄正和甄柔,甄老三家还有甄有礼夫妇和他们的儿子甄诚,甄老四家音讯全无。

除了甄家人以外,那位穿着衬衫和背带裤,梳着中分头的干孙子甄华,同样有机会参与甄家遗产的角逐。

原本甄家有两个阵营,眼下倒不知道这位沉默寡言的甄华是倒向哪个阵营的。

众人焦急地等待着甄老太爷拄着拐杖下楼,宣布他们往后多年的命运。

二十分钟渐渐过去,客厅的摆钟一下一下响着,敲击着众人的心门。

“守财叔,麻烦你上楼看下爸爸怎么还不下楼。”

“是。”

甄有义发话,管家甄守财带着疑惑地上了楼,在他的印象里,甄老太爷作息十分规律,每晚十点雷打不动准时上床,每天早上七点半准时起床,七点五十出现在餐桌,甄老太爷一向是守时的人,没想到今天早上他们等到了八点,甄老太爷仍未下楼。

没多久,管家甄守财无功而返。

“老爷的房门从里面反锁了,打不开,我试着敲过几次门,但没有反应。”

许意眉心一皱,忽有种这是密室/杀人案的预感。

“怎么会这样?”甄有礼解开餐巾,转身便往楼上去。

众人齐齐往二楼甄老太爷的房间走去,经过一楼的全家福时,许意惊诧地发现,不知何时,在这张全家福画像上,甄老太爷的脸上停留着一只炭笔画成的鬼脸天蛾。

鬼脸天蛾,正如其名,在这种蛾身上,有枯死骷髅的图案,这种鬼脸天蛾,常常会被与死亡等词联系在一起。

“鬼脸天蛾不是山庄前任主人沈方圆的爱物么?”

谢遇春的一句话,无异于在平静的水面投下一颗石子。

前任山庄主人沈方圆钟爱的鬼脸天蛾,寿宴上写着血债血偿的生日蛋糕,桩桩件件都在昭示着这玫瑰山庄正被复仇的阴影笼罩着。

见许意满脸惊诧,众人同样注意到了这张全家福画像。

甄有义气得吹胡子瞪眼,他厉声说:“是谁干的恶作剧?”

“这太过分了。”甄有礼同样被这炭笔画气得不轻。

质问的结果自然是无人承认。

“守财叔,你回头把这幅画上的那只鬼脸天蛾清理了,不要让父亲看到,免得他发火。”

不过眼下的要紧事是,赶紧确认甄老太爷的情况。

上楼前,许意最后看了一眼这幅全家福画像,那只鬼脸天蛾静静地在甄老太爷的脸庞上停留着,偏偏这只鬼脸天蛾画得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便要煽动着翅膀,带着诅咒的厄运飞到其他人的身上。

这似乎是命案即将发生前的预兆,或者说这是凶手完成作品后的签名。

众人来到位于阁楼的甄老太爷的房间,只见房门紧闭。

主宅的一楼是客厅、餐厅、厨房和洗手间,二楼以上均为卧房,除阁楼外,卧房均为对称分布,各四间,再加上位于阁楼的甄老太爷房间,共有九间卧房。

甄有义夫妇和他们的龙凤胎儿女住在二楼,甄有礼夫妇和他们的儿子,还有甄美,住在三楼。

至于管家甄守财和他的儿子,还有佣人芳姐和华姐,他们则住在一楼的杂物间。

考虑到甄老太爷年事已高,腿脚不便,甄家众人曾提议过,让甄老太爷搬到二楼居住,但毫无疑问,这样的提议不仅被甄老太爷否决,还被甄老太爷狠狠骂了一顿。

甄有义试着上前,恭敬地喊了一声爸爸,但房间内并无回应。

众人合力一起撞开房门,面前皆是触目的玫瑰红,甄老太爷的床被整整齐齐,房间里并无甄老太爷的身影。

这是许意头一回进甄老太爷的房间,甄老太爷的房间布置得十分豪华。

甄老太爷的房间里满是玫瑰,随处可见各类玫瑰花装饰。除了含有玫瑰元素的装饰品外,在甄老太爷的房间里,还插满了许多玫瑰花的鲜花。

既是玫瑰爱好者的天堂,更是花粉过敏者的地狱。

许意这才发觉,这样的玫瑰红,更像是人类鲜血的颜色。

天花板上的网兜里,放着昨天新鲜采摘的玫瑰花瓣。

进入甄老太爷房间后,她第一时间检查过门锁,门的确是从房间内部上了锁,并非有人刻意营造密室假象。

只是密室的意义常常在于不在场证明,排除凶手的嫌疑,扰乱调查方向,而并非单纯的推理炫技。

如果房门上锁,那么凶手离开的唯一的通道便在于窗户了。

凶手完全可以在房间里杀死甄老太爷后,用麻绳捆着自己的身体,从窗户离开房间。

许意走到窗边,发现窗户紧闭着,她打开窗户,探出头往下看,如果凶手从阁楼的窗户离开,必然会经过三楼甄有礼夫妇的房间,还有二楼甄有义夫妇的房间。

只是,这窗户并不能从房间外上锁,她拧着眉头,这意味着凶手并非通过窗户逃离现场。

“老爷子怎么不在房间里?”

“会不会在洗手间里?”

许意推开洗手间的门,甄老太爷的洗手间,远比其他人的房间更为豪华,不仅尺寸大上好几倍,洗手间的浴缸更是足以容纳两人同时沐浴。

只是,洗手间里空无一人,只有装满花瓣的浴缸,浴缸的正上方,是一个仅能容小孩通过的可以打开的天窗,此时的天窗是紧闭着的。

凶手总不能是从这扇天窗逃走的吧?

“爷爷?”

甄美颤着手拨开花瓣,倏地,她猛地把手抽回来,尖叫着说:“花瓣下有人。”

正如甄美所说,在这浴缸的花瓣中,的确藏着有人。

更准确地说,藏在这玫瑰花瓣之下的,正是甄老太爷的尸体。

在场的众人均未曾想到,不可一世的甄老太爷竟然会被掩埋在这玫瑰花瓣之中。

据甄家众人所说,甄老太爷有每晚蒸桑拿泡澡的习惯。

甄老太爷的尸体被泡得有些发白发胀,他的脸略显樱红,他睁着那双浑浊的双眼,脸上仍旧充满威严。

洗手间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苦杏仁味。

从甄老太爷尸体的状况来看,死亡时间是在昨晚九点到凌晨十二点。

因着甄老太爷尸体的发现,众人纷纷聚集在这浴室中,原本宽敞的浴室,此刻却因着众人的聚集,显得有些逼仄。

许意暗暗头疼,纵是这案发现场还残留着什么线索,此刻只怕要么被这群人消灭,要么被凶手彻底销毁了。

作为现场唯一拥有正规医学背景的人,甄华轻声说:“是氰/化/钾。”

许意同样在第一时间想到了氰/化钾,如果是下毒,那么密室是否成立,并不影响凶案成立。

几乎不用检查,众人便可宣告即刻甄老太爷的死讯。

“谁杀了爸爸?”甄有义震惊地问。

许意观察着众人的神色,甄家人的脸上皆是震惊,甚至有些许淡漠,并无家人溘然长逝的悲痛,而被甄家邀请来的五位客人,她和棠霜自不用说,谢遇之站在最外侧,神情关切,在甄老太爷的干孙子甄华脸上,许意倒是看见几分难得的悲切。

至于律师顾山川,他面色平静,并未因雇主的死亡而产生半点烦恼。

甄老太爷独断专行,子孙后辈们敢怒不敢言,曾经甄老大提出过搬出去住,被甄老太爷骂得狗血淋头。

积怨之下,哪怕在甄老太爷身上笼罩着再深厚的财富的光圈,都无助于改善甄老太爷与甄家其他人的关系。

因而,在甄老太爷死后,甄家众人冷漠至极的反应并未让许意感到震惊。

许意不由地想到阿尔玛.苔德马的那幅《埃拉加巴卢斯的玫瑰》,在这幅画中,残忍且奢华无度的皇帝坐在宝座上,旁边坐着他的母亲和宠臣,而宝座之下,许多客人被掩埋在玫瑰花瓣里。

尽管眼前的场景与那幅画所描绘的场景相并不相同,但这酷爱玫瑰花的暴君,最后却和画中的皇帝相反,成为了被掩埋在玫瑰花瓣中的“客人”,实在是讽刺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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