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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中白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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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山庄的四周笼罩着属于山中特有的朦胧的雾气,这雾气源于一场突然降临的雨,这白白的雾气,使玫瑰山庄在寂静之中更添了几分阴森。

“似乎要下雨了。”谢遇春站在窗前,突然说了一句话。

许意转头看去,却见谢遇春正在和管家闲聊。

“谢少爷,你头还疼么?老爷寿宴那天,你头疼了好久。”

头疼?许意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击着,注意力却全放在管家和谢遇春的对话中。

回想着甄老太爷寿宴那天的情况,正如管家所说,在甄老太爷寿宴那天,宾客满门时,她的确未曾见到谢遇春,原来是因着谢遇春抱病在房间里休息。

尽管甄家和谢家关系不错,但谢遇春未成年时便被父亲送出国留学,因此,这次是谢遇春头一回来甄家。

只是,大家都未能想到,谢遇春头回来甄家,便遇到了这样的事。

在客厅的角落,许意和棠霜小声地梳理着甄家如今的情况。

甄老太爷甄首富今年六十九,明面上将产业交给二儿子打理,退居家中,实际上是位脾气不好的暴君,对家人多加干预,引得众人不满。

大儿子甄有仁,多年前因中毒身亡,他的妻子是位女明星,多年前便与他离了婚,如今他只留下一个女儿甄美,小名美丽,甄美今年十九岁,她继承了母亲的美貌,出落得亭亭玉立。

二儿子甄有义,今年四十五岁,和老婆夫妻恩爱,主管家里的产业,他老婆王珍珍在二十年前,生下一对龙凤胎,儿子叫甄正,小名正义,女儿叫甄柔,小名温柔,两人都还在上学。除此之外,甄正和甄诚曾一起偷遗嘱。

三女儿甄有礼,今年四十二岁,丈夫是她的大学同学王朝阳,如今两人膝下有一个儿子甄诚,小名诚实,今年二十一岁,如今跟着舅舅甄有义做事。

四儿子甄有智,今年三十岁,常年在外求学,十年前因着和父亲不和离家出走,已经多年没有回过甄家了。

甄老太爷的六十九岁寿宴过后,先是甄老太爷死在密室中,随后是甄有义夫妇,再其次是甄有礼夫妇,如今还活着站在玫瑰山庄的甄家人,只剩甄家的小辈了。

按照凶手的行凶顺序,甄家小辈是下一个目标。

尽管她和棠霜更倾向于凶手或许与当年旧案相关,但她仍旧不能确定,当年沈家的旧案,是否是凶手放出来干扰破案的烟雾弹。

论作案时间,除了她和棠霜以外的人,都有作案的时间。

论作案动机,她能想到凶手杀甄老太爷的动机,但甄有礼和甄有义夫妇的死,目前只有遗产说能支撑。

她们面临的,并不是寻常的凶手,而是一位沉浸在杀人乐趣中的凶手,这人说不定就隐藏在他们之中,欣赏着他的每次谋杀带给众人的震撼与恐惧。

不知道甄正从哪里找来一堆平安符,他叉着腰,指挥着芳姐和华姐将这些平安符贴在主宅的各处,总而言之,凡是能驱鬼辟邪的,都被甄家众人翻出来戴在身上了。

甄家众人沉浸在鬼魂索命之说中难以自拔,甚至提到了即将到长寿县上任的沈家后人沈十年。

许意曾在许多人口中听见过沈十年的名字,只是,沈十年到底未曾上任,无人知晓他的长相。

“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小伯父这些年渺无音讯,不会和沈家的鬼魂有关吧?当年小伯父和爷爷在阁楼吵了一架,后来就雨夜出走,再没消息了。”

听到这些怪力乱神之说,许意揉着太阳穴,如今不是科学昌明的星际时代,加之甄家众人的陆续死亡,的确带着浓厚的诡异色彩,的确容易让人将这些死亡与鬼魂之说联系在一起。

大概她说破嘴皮,这些人都不会相信,这些看似诡异的凶杀案,都出自人类,而非是鬼魂的符咒。

只是,她明白,这些怪力乱神之说不过是裹着糖霜的毒/药,能给人带来片刻的安稳与平静,但想要终结这些死亡,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找出凶手。

深吸了一口气,许意打算去散步,却意外撞见甄华和律师顾山川两人聊天。

两人站在走廊上抽着烟,烟雾缭绕中,浮出两张略带疲惫的脸庞,烟头的玫瑰标志在两人的嘴中半隐半现。

许意愣了愣,连忙扯了扯棠霜的手,示意她看向甄华和律师顾山川。

这几天她和棠霜几乎将这玫瑰山庄给掘地三尺,都没能找到那两人,没想那两人竟然是甄华和顾山川。

这两人毫不相干,为何会勾结在一起?许意很是费解。

不论如何,想要证明他们是凶手,总要找到证据。

“凶手是他们?”棠霜轻声问。

“说不定是饱和式谋杀?”

“饱和式谋杀?”

“在这玫瑰山庄中,心怀杀机的人,或许并不止一个。”

听到这话,棠霜怔了怔,她垂眸看着手中的剑,久久未曾说话。

等到甄华落单时,许意走上去,笑着同他搭话。

“你抽的是什么烟?看着很别致。”

甄华脸上的肌肉抖了抖,他笑着说:“你不知道么?这是甄家的烟厂生产的玫瑰烟。”

“这个玫瑰标志?”

甄华靠在柱子上,吊儿郎当地说:“这是甄家的商标,只要是甄家工厂生产的产品,都会有这个玫瑰标志。”

甄家的商标?许意回想起那印着血字的蛋糕,上面同样有这样的玫瑰标志。

“这玫瑰挺好看的,不过,你还记得那块血字蛋糕么?”

收起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甄华的眼眸中闪过几分恶毒的光。

“说起来,这最开始是沈家的商标,当年这个糟老头子低价收购了沈家的工厂,顺道把这商标也收下了,那块血字蛋糕上,会有这标志倒不奇怪。”

“原来是这样。”

“可惜谢遇春那小子不识货,昨天晚上我和他下棋时,给了他一包,他死活不抽。甄家的那两个小子也不识货,我好心送他们,他们都不肯抽。”

“昨晚你一直在和谢遇春下棋?”

抛着手里的打火机,甄华笑着说:“对啊,谢遇春睡不着,非缠着我下棋,大概从十点下到了凌晨三点,你知道的,要不是那个糟老头子,我现在该在县城的歌/舞厅里和漂亮姑娘跳舞。”

许意心中波澜汹涌,如果谢遇春不抽烟,甄家人都不抽烟,那么和甄华密谋的人,只能是律师顾山川。

据管家所说,甄华家境普通,甄老太爷十几年前,因着合眼缘,被甄老太爷认为干孙子,从此飞上枝头,从大字不识的山里娃变成了十里洋场的常客。

“我抽支烟,你待在甄家,不会觉得恶心难受么?”

用打火机点了一支烟,甄华在她面前吞云吐雾。

许意并未回答甄华的问题,只是定定地看着他,只听他笑着说:“你大概还不知道,甄柔喜欢她哥哥,糟老头子想把她嫁到马家去,以免她重蹈她死鬼老爹的覆辙。”

重蹈爸爸的覆辙?听到这些隐秘的绯闻,许意忽觉自己的脑子不大够用,如果甄华所言为真,那甄家委实比她所想的更为复杂。

“糟老头子上梁不正,活该下梁歪。”

烟雾缭绕间,眼前人的脸庞竟和甄美的脸庞有几分相似。

许意的脑袋里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想,难不成甄华是甄有义的私生子?如果这个假设成真的话,甄华拥有甄家的继承权,但却无法名正言顺继承财产,只能背着干孙子的虚名。

见识到甄老太爷的虚伪强势,甄华会不会生出对甄家家产的觊觎之心?或者,生出对甄家的憎恶之心?

“俺曾见,金陵玉树莺声晓,秦淮水榭花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这青苔碧瓦堆,俺曾睡过风流觉,把五十年兴亡看饱。那乌衣巷,不姓王;莫愁湖,鬼夜哭;凤凰台,栖枭鸟!残山梦最真,旧境丢难掉。不信这舆图换稿,诌一套‘哀江南’,放悲声唱到老。”

甄华翘起兰花指,低声哼唱着,在歌声的余韵中转身离开。

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许意才消化完从甄华处获取的消息,不论甄华所言是真是假,甄家的水,远比她所想的更深。

许意决定去甄老太爷的房间看看,找管家要了房间钥匙,上楼时,身后仿佛有一双冰凉的手似藤蔓,缠住她的脖颈,之前她曾在白九的身上感受到的,那种毒蛇般黏腻的目光再一次注视着她。

许意转过头去,只见她背后空无一物。

在甄老太爷的房间里,陈设一切如旧,甄老太爷的尸体已经从浴缸里搬了出来,被摆放在床上。

甄老太爷的房间平常只有甄管家一人出入,甄老太爷的饮食起居更是由甄管家负责,如果甄管家想要杀甄老太爷,简直是易如反掌。

据甄管家所说,因着甄有仁死于中毒,故而甄老太爷平常生活中总是慎之又慎,每每泡澡时,总会检查洗手间有无陌生粉末。

走进洗手间,许意仰头看着头顶的天窗,这道天窗正好对着浴缸,她设想着案发时的场景,甄老太爷躺在浴缸中,水汽蒸腾时,天窗雾蒙蒙的一片。

脑袋里闪过一个念头,许意想,她大概知道凶手是怎么做的了。

她明白凶手的手法,却不确定凶手的动机是否果真如她所想,她总觉得这次玫瑰山庄的案子,并不像它表面看起来这样简单。

将这三宗案子都归功于沈家人,似乎理所应当,但除了那写着血字的蛋糕外,沈家人并未现身。

许意更相信,这三宗命案,都出自这玫瑰山庄的某人。

许意正打算离开,目光却被甄老太爷床后的那片墙所吸引。

因着甄老太爷的死,床上的帷帐被拆下来,床后的这片墙因而得以重现天日。

墙面刷着玫瑰色的漆,只是墙漆的颜色明显比周围更新些,许意在墙前站了一会儿,最后找来锤子,大力地砸着墙。

许意刚开始砸墙,楼下的人便被她的动静吸引而来。

“许意你在做什么?”

粉尘漫天,砖墙中浮出一截白骨,许意再转头看身后随处可见的玫瑰,玫瑰仍旧鲜嫩,却难免最后零落成泥的命运。

鲜花与枯骨,生与死,均在这宽阔又狭窄的房间里,她不由地感到毛骨悚然。

隐藏在玫瑰山庄多年的秘密,借她的手,由此徐徐揭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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