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已停了,玫瑰山庄的玫瑰倒伏一片,再没了她初到玫瑰山庄时的娇艳。
许意梳理着甄正和甄诚两人之死,她在甄正和甄诚的口鼻中发现了不少纤维,经过比对,和枕头上的纤维相似。
这就说明,两人死于他们头下的枕头,凶手用枕头捂死了他们。
令许意头疼的是,凶手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呢?
据昨晚守夜的五人所说,直到今天早上五点半,甄正和甄诚依然完好无缺地活在这个世上。
众人以为平安度过,因此纷纷回到房间,决定补个觉。
临行前,谢遇春还特意为两人倒了热牛奶,希望两人好好补充营养。
为确保万无一失,众人还特意叮嘱两人,务必要将门窗反锁,不要放任何人进房间。
在众人的注视中,甄正和甄诚关上门,确定两人将门反锁后,众人才回房睡觉。
2个小时后,补完觉的谢遇春和甄华起床,预备询问两人的情况,没想到房间内一直没有回应。
两人因此立刻找到了管家。
几人撞门而入,却见甄正和甄诚两人躺在床上。
谢遇春和甄华确认了两人的死讯,随后立刻让管家去找其他人,至于谢遇春和甄华,则留在原地看守案发现场。
这便是在她到达凶案现场前发生的事。
只是,又是谢遇春和甄华,这两人未免出现得太过巧合了些,许意用手指轻轻叩着墙面。
在甄有义夫妇被发现时,谢遇春宿醉未醒,在甄有礼夫妇遇害时,谢遇春和甄华两人下棋到深夜,在甄柔被人放冷箭时,谢遇春和甄华离甄柔最近,至于甄正和甄诚的死,恰好又是谢遇春和甄华发现两人的死。
若是这两人互相勾结呢?许意的大脑飞速地运转着。
来到主宅的客厅,只见那幅全家福画像上,甄家所有人的脸上都有一只炭笔画成的鬼脸天蛾。
这凶手果然执着于完成他的作品签名。
身旁的棠霜轻轻叹气,她低声问:“你想到密室的解了么?”
其他几个密室她勉强有解,但她还没有想到第二个密室的解,许意轻轻摇头。
“好消息……”甄小强跌跌撞撞地跑进来,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刚刚我看见吊桥对面站着提前送果蔬的农户……”
“然后呢?”
“我和他说了这里的情况,他已经联系了县里,明天就有人来帮我们修吊桥了。”
甄小强的话音刚落,他的目光便落在两人面前的全家福画像上,他叹着气,说:“要是早几天来救好了,老爷少爷们都死光了,如今甄家这么大的家业……”
“尽管这话不大好听,可甄家现在还有我呢,毕竟我的身体里流着甄家的血,对吧,顾律师?”
顾山川点点头,推了推他的镶金边眼镜。
这位从头到尾不显山不露水的律师,此刻和甄华如今成了最大的受益者。
在不久之前,甄华和顾山川他们曾经密谋对甄老太爷下手。如今,甄家落入了两人的囊中。
许意转头看着谢遇春,却见他神色恹恹,似乎不大高兴。
将甄家收入囊中后,甄华背着手,高兴地巡视着甄家的两栋小洋楼,许意找到了他。
看见许意,甄华露出淡淡的笑容,他说:“怎么?是不是很意外?”
“是。”
“那个糟老头子原本打算将遗产全部给我的,他待我和颜悦色,可是谁能想到,他毒杀了自己的儿子,不许孙子回家呢?我吃了这么多年的苦,他后悔了,向我招招手,我就要乖乖地回去,我真的不甘心。”
“所以你勾结谢遇春和顾山川?让谢遇春配合你?”
“不怕与你明说,是,我原本不打算对其他人下手的,谁知道甄正和甄诚这两个混蛋偷了遗嘱,只有杀了他们,我才能拿到全部遗产,不过最后殊途同归,甄家还是我的。”
“你是甄有义的私生子?”许意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听到私生子三个字,甄华的眼眸中闪过恶毒的光芒,他说:“那又怎样?”
“我曾经听到你和顾山川密谋杀甄老太爷的事,在玫瑰花海里,你抽着烟,还记得么?”
甄华脸色一变,随后低笑了两声,他低声说:“告诉你也无妨,我原本替老头子准备的是其他死法,不过没想到恨他的人这么多。”
“你说给我听,不怕我泄密么?”
“泄密又怎样?我可以重金收买其他人。”
“我想问下你一个问题。”
“谢遇春能得到什么?”
“乐趣。”
“你不怕与虎谋皮,反落得一场空么?”
他凑在许意耳边,低声说:“明明是沈家冤魂做的,你哪天拿出证据,再来问我的罪。”
说完,甄华吊儿郎当地哼着小曲,背着手离开了。
“俺曾见,金陵玉树莺声晓,秦淮水榭花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这青苔碧瓦堆,俺曾睡过风流觉,把五十年兴亡看饱。那乌衣巷,不姓王;莫愁湖,鬼夜哭;凤凰台,栖枭鸟!残山梦最真,旧境丢难掉。不信这舆图换稿,诌一套‘哀江南’,放悲声唱到老。”
许意目送着甄华离去,甄华看起来很是得意,想起那道毒蛇般黏腻的目光,事情未必会在这里轻易结束。
在玫瑰山庄四处漫步,许意走到吊桥边时,发现谢遇春正站在死神雕塑旁,仰望着那座死神雕塑。
黑色的斗篷几乎将雕塑高大的身体全部遮住,在斗篷下的身体未着一缕。
他赤/裸的脚仍露斗篷在外面,脚上的皮肤看起来十分粗糙,在他的脚下,是一堆棱角分明的碎石,一些碎石甚至深深地嵌入了他的一双大脚中,但从他的表情来看,他对此毫无察觉。
在碎石与脚的缝隙中,一朵黑色的鲜花悄然生长。
令许意感到头皮发麻的是,在不远处谢遇春的身上,她忽地发现几分白九的气质,尽管两人生着不同的面目,但她的的确确在谢遇春身上察觉到了那种危险的气质。
傍晚,许意得到了甄华失踪在房间的消息。
询问过情况,许意总算弄清楚甄华失踪前的情况。
那时谢遇春、顾山川和管家有事找甄华,三人一起去来敲门,众人听见甄华让他们进去。
门并未反锁,因而众人便推门而入,谁知房门一开,甄华已经凭空消失。
又是谢遇春。
众人几乎将甄华的房间翻个底朝天,她看过床底,看过衣柜,可仍旧未能找到甄华的踪迹。
又见密室,许意想,希望是她最后一回遇见密室。
哪怕她几乎确定甄家众人的死与谢遇春有关,但只要她无法解释这个密室,就不算找出真相。
许意独自待在甄华的房间,昏黄的烛火填满整个房间,许意扫了一眼,除非房间有密室,否则甄华的房中,并没有太多可以藏下一个人的地方。
能藏下一个人的地方,只有床下和衣柜,她走到衣柜前,打开衣柜,衣柜中并无任何人曾经在里面待过的踪迹。
她又弯下腰看了一眼床下,发现床下也并没有人待过的踪迹后,许意站起身,她忽然感到一阵晕眩,短暂的晕眩过后,她用平静的目光扫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如果甄华真如她猜想那般,那么,在他的房间里,多多少少会留有足以印证她的猜想的证据,这两个地方都是很容易暴露的地方,一旦被人发现......
“许意。”
背后传来谢遇春的声音,这声音似重石陡然落在平静的湖面,在水面上激起浪花重重。
他的声音却并不似往日一般潇洒意气,而是带着几分警告的意味。
一股凉气顺着脊背爬上来,许意察觉到有一股冰冷的视线正黏在她的背上,她转过头去,却看见谢遇春正在门口,之前待人的随和,此刻已是荡然无存。
谢遇春的嘴角挂着诡异的笑容,他缓缓地喊着他的名字:“许意,该下去吃饭了。”
但这诡异的笑容只是一瞬,谢遇春的脸上很快便恢复了他这个年纪应有的单纯无害,仿佛刚才所见,全都是许意的错觉。
在这接二连三的密室谋杀中,谢遇春究竟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呢?
许意正打算转身,她之前随手揣在口袋里的小镜子却掉落在地。
在某一瞬,许意以为她离真相非常近,但就在她伸出手快要触碰到真相的面纱的时候,她一直追求的真相却忽然炸裂开来,化为一块块碎片,飞入她的眼前。
镜子在地上滚了几圈,最后停留在床底的幽暗之中,她俯身正要拾起掉落在地的镜子,却看见镜子中有一张毫无血色的男人的脸。
男人的脸上是一片苍白,毫无生机的苍白。
她当然认得这张脸的主人,他正是失踪的甄华。
甄华唱的那曲《桃花扇》似乎还在她的耳边回响,许意不由地想,眼见他起朱楼,眼见他楼塌了,倒不知是甄华在为甄家唱悲歌,还是为自己而唱?
原来他的命运同甄有智相差无几,两人的身体与灵魂都被永久地困在这座繁华瑰丽的玫瑰山庄中,难以逃脱。
他瞪大了眼睛,略微浑浊的角膜使他看起来双眼无神,他正木然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眼眸中没有半点情绪。
让人感到毛骨悚然的是:男子并未眨眼睛,镜子中的他只是一动不动,像只僵直的木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