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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晚餐(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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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刚刚怎么了?脸色不大好。”

“没什么。”许意摇了摇头。

许意和谢遇春一起下楼时,桌上摆放着丰盛的晚餐,众人围坐在桌边,并未开动。

见棠霜要动筷,许意眼疾手快地摁住了她的手。

“我们吃饭吧,熬到明天就能和外界联系了。”谢遇春说。

熬到明天?许意冷笑,只怕吃过这顿饭后,别说明天,他们连今晚都没了。

这丰盛的晚餐,就是谢遇春为他们准备的断头饭。

两人一个眼神,棠霜立刻会意,拔剑制住了谢遇春。

和棠霜作对的人,如今坟头草都换了好几茬,棠霜出剑一向干净利落,许意从不担心这事。

棠霜手中的剑对着谢遇春的喉咙,谢遇春躲无可躲,他笑着说:“棠小姐,我不曾得罪过你,你怎么动刀动剑的?”

许意的目光落在谢遇春面前的那碗粥上,谢遇春的确不曾得罪过她们,除了这次以外。

她佯装好奇,问着谢遇春谢家的事,谢遇春对答如流。

这谢遇春果然是唱作俱佳,有备而来,她不由地为谢遇春鼓掌。

“谢遇春……”许意笑了笑,脸上的神情却变得极冷,她说,“或者,我该叫你的本名沈十年?”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谢遇春露出疑惑的神情。

“那你敢喝这碗粥么?或者尝尝你面前的菜,只怕要是沾上一口,便要命归西天。”

“我为什么要杀你?”

“不只是杀我,你想杀了在场的所有人。”

“我为什么要杀你们?”

“因为我知道你不是谢遇春,在场的人都知道,这就是你除了向甄家人报仇外,必须杀死在场其他人的原因,你原本并不着急杀我们,直到你知道,明天就有人来修吊桥。”

“沈老爷寿宴那天,宾客满门时,你借口身体不适,在房间里躲着没有见客。”

绕着谢遇春走了一圈,许意轻声说:“你计划缜密,可惜到底还是百密一疏,毕竟假货总是比不上真货,否则当初他们问你谢归一的老寒腿时,你便该对答如流。”

“你原本可以干净利落地将甄家人直接杀光,但你并不满足于此,你要甄家人逐个死去,要他们时刻活着怀疑和恐惧的煎熬里,这才是你想要的血债血偿。”

这大概是许多连环凶手的通病,明明有更简单的方法,却始终执着于在每次动手时留下自己独特的作者印章。

“你说你是谢遇春,可在场的人,没有人能证明,不是么?”

“你若是将氰/化/钾涂在天窗的玻璃上,水汽蒸腾时,有毒的水珠滴入浴缸,要人性命并不是难事,甄老太爷再谨慎,也不至于想到有人会在他的天窗玻璃投毒。这是第一个密室的解。”

“至于甄有义夫妇的死,同样很简单,进入房间后,你杀死两人后,你藏在床底,还记得么?甄家的床垫和床,均是谢家提供和安装。这是第二个密室的解。”

“接下来是甄有礼夫妇,你用钓鱼线之类的细线绑住屏风,再穿过门上的细缝,你在门这头用力一扯,屏风便会倒在门上,因此形成密室的错觉,这是第三个密室的解。”

“接下来是甄柔,在停电的时候,你将涂毒的箭插/进她的心口,事后再佯装救人,暗示有人在窗外行凶,这是第四个密室的解。”

“然后是甄正和甄诚,在你和甄华,还有甄管家发现他们时,他们并没有死,只是因为吃过你的药,因此昏迷过去了,乍看之下,他们死了,你借口让管家去找其他人,只是为了方便下手杀死他们,这是第五个密室的解。”

“最后是甄华,你早就将他杀死在房间,然后藏在床底,特意带着管家和律师去找他,制造他的声音,伪造他还活着的假象,我想,你应该有腹语之类的技能,这是第六个密室的解。”

“不得不提的是,甄华他在你的意料之外,你和他合作,让他替你做不在场证明,你本打算卸磨杀驴,没想到甄华竟然同样是甄家后人,不过这对你影响不大,左右你都会对他下手的,不过是多一个密室,不是么?”

“我的计划明明这么完美。”谢遇春的脸上露出遗憾的神色。

“是完美,若是单独的案件,或许不容易让人怀疑你,”许意顿了顿,轻声说,“可惜你杀的人越多,你留下的痕迹就会越多。”

“在这个案子里,最核心的诡计还是你的身份。”

“你凭着谢遇春的身份,很容易获取众人的信任,毕竟你与甄家无冤无仇,谁会把怀疑的目光放在你的身上呢?同时,甄家发生了灭门惨案,而沈十年你虽与甄家有旧怨,但你是未曾到任的长寿县警察部长,自然不会有人将这件事怀疑到你的头上。”

许意轻轻拍手,她的声音如珠玉落地。

“不得不说,真是好计谋。”

“成王败寇,我无话可说。”拿起桌上的那碗粥,谢遇春仰头一饮而尽。

他倒在地上,身体轻轻扭曲着,最后,谢遇春和在场的其他人,都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

眼前的甄家大宅轰然倒塌,曾经的富丽堂皇在此刻化为齑粉,直到最后烟消云散。

两人站在玫瑰花丛中,眼眸中映着彼此的脸庞。

她再次想起了洗手间镜子上的血字。

【找出真相,活到最后。】

这是游戏给她的任务,可她不知道,游戏给棠霜的任务,究竟是什么。

她更是想不明白,为何方才棠霜明知有毒,却这样大胆地想喝粥。

许意转头看向身旁的棠霜,却见她神色清冷地擦拭着手中的剑,一如当年两人初见时的模样。

“你的任务,真的是找出真相么?”

棠霜的脸上难得地露出微笑,她将剑背在身后,似是叹息,似是悲伤。

“许意,你太聪明了。”

聪明么?许意用手撑着脸,坐在悬崖边上,她想,她到底当不得棠霜的这句夸赞,若她果真聪明,怎么会落到被流放的地步?

她若果真聪明,又何至于让自己和朋友陷入这样的境地,却偏偏无能为力。

用衣袖扫了扫地上的灰,棠霜在许意身旁坐下,她拿出早前她们未喝完的梅子酒,一边揭开酒封,一边缓声道:“你知道在游戏中输了的人,会面临怎样的命运么?”

在棠霜说话的时候,许意一直观察着棠霜的神色,她轻轻眨着眼睛,缓声说:“知道。”

在她被流放的狱岛上,有大奸大恶之徒,也不乏良善之徒。

“人浮于世,常常有许多无可奈何的事要做。”

“你的任务是什么?”

“杀了许意,找出真凶。”

闻言,许意愣了愣,她仰头看着头顶的明月与星辰,宇宙浩瀚,却静默无言。

她猜想过许多次,或许棠霜的任务与她有关,却万万没想到,棠霜的任务是杀了她。

这破游戏还真是作弄人,竟然想让好友自相残杀。

棠霜忽地起身拔剑,她在明月中的悬崖边上舞剑,稍有不慎便会掉入悬崖。

偏偏是这带着死亡意味的舞剑,看得许意心潮澎湃。

许意愣了许久,认识棠霜很久,她却是头一次看棠霜舞剑。

挽了一个剑花,棠霜将剑背在身后,她轻声说:“我的剑,从来不会横在朋友的脖子上。”

许意从未怀疑过棠霜,只是,听到这话时,难免有些热泪盈眶。

人类无法抗拒生老病死的自然规律,也难以躲避来自同伴的屠刀。只是,若死亡必然降临,许意很是庆幸,这把死亡的屠刀并非来自她的朋友棠霜。

她被流放到狱岛,本以为不会有太好的下场,没想到她竟然在这淤泥般的尘世中捡到一颗星星。

却见下一秒,棠霜她将剑横在自己的脖子上,锋利的剑刃登时便划破了她的脖子。

许意整个人僵住,浑身的血液倒流,她颤着声音说:“棠霜,你做什么?”

“我的剑,从来不会对着你。”

“所以你要用自己来成全我?”

“是。”

闻言,许意眼中泪花闪烁,她紧咬着唇,轻声说:“行,你若自刎,我下一秒抱着你的尸体跳崖,我们两个一起死。”

两人僵持许久,棠霜终究长叹一声,干净利落地收剑归鞘。

“我是许菡初,或许你听过我的名字。”

将她的过往说与棠霜后,许意忽觉松了一口气。

数个小时悄无声息地过去,天空仍旧是黑色,许意想,或许天不会亮了。

棠霜不杀她,这游戏永远不会结束,她和棠霜到底还是需要破局,可破局的法子,许意并未想到,但不论如何,她永远不会踩着朋友的尸体去赢这所谓的游戏。

“阿霜,你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么?你的剑术真好,若有机会,我们要把这剑,横在这破游戏的设计者脖子上。”

只见被炸毁的吊桥,此刻再次复原。

许意正要和棠霜分享此事,却见棠霜的身体肉眼可见地变得虚弱,她连忙背起棠霜,预备到吊桥的另一边去。

“许意……先活着……之后才有自由……”

许意愣了愣,语气夹着几分慌张,她说:“我知道,只是……阿霜……”

棠霜却打断了她,她的声音忽然变得轻快,她道:“许意,离天亮应当不远了。”

不知是回答棠霜还是告诉自己,许意点点头,她道:“只要撑过去就好,很快……”

“我想睡一会儿。”

“好。”

背上的人忽然垂下头来,棠霜的长发划过她的脖颈,许意仍然觉着有一双冰凉的手拂过她的心,让她在冷与热的边缘徘徊。

不知走了多久,许意看到不远处停着一辆车,她谨慎地走过去,却见车中端坐的人,不是旁人,正是白九。

似乎是察觉到许意的视线,他转过头,病弱的脸上露出淡漠的微笑。

“许菡初,我说过,我们还会再见的。”

“你究竟是谁?”

“我们做个交/易。”

“如果我不答应呢?”

许意正想说话,却听见一道利刃坠地的声音,地上仿佛裂开一道缝,从这道缝里,涌出无尽的黑暗,黑暗渗入血液,哪怕她身处白日,也觉着浑身冰冷不能言。

“阿霜,你的剑掉了。”腾出一只手,许意弯下腰捡起了剑。

哪怕棠霜的剑上沾染过无数鲜血,但她的剑总是干净光鲜,剑面映着棠霜苍白的面容。

她正想着把剑递给她之时,却忽然想起了棠霜曾对她说过的那一句话。

彼时春花仍在,一切尚未来得及发生,她抱着剑站在不远处,眉目清冷,在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傲气之外,还有星辰之辉。

她穿着黄衫,像是古画里走出的人物。

她说:“习武之人,剑不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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