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回到住处,就看见堂上坐着一人,百无聊赖的端着茶盏玩着杯盖,看见他回来了就顺手放下茶杯,开口打趣道:“臭竹子,你可回来了,想我没有,哎哎哎,你身上咋这么臭……”蘇京墨站起来想锤温筠一拳,离老远都闻到一股臭味,拿袖子捂着鼻子皱眉嫌弃地嚷嚷道:“你掉屎坑了,这么臭,快去洗洗,臭死我了。”
温筠无奈的笑到:“你来的可真是时候,我先去洗洗,等回来再说。”
待温筠洗漱完刚出门就碰见坐在门口台阶地上的蘇京墨,“你坐我门口地上干甚么?”
蘇京墨听到温筠出来了立马站起来,傻笑道:“想你啊,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温筠摸了摸蘇京墨的头“哟,几天没见,长高了啊,三七没跟你来么?”
“没,长安城有些生意耽误不得,我叫他帮父亲看着,收到你的信我就紧赶慢赶的来了,没圣人特许不能走荔枝道,只能走子午道,就慢了些。路上碰见些有趣的事情,等以后再和你聊,你先说说现在啥情况吧。”
温筠眉头一皱:“我先去把事情和杜若商量一下,你先去书房等我。”
成都府衙内堂议事厅。
温筠将自己撞见的事情一一道与杜若,杜若听后也担忧不已:“温兄,你有什么好方法应对吗?”
温筠建议道:“某有一朋友是大夫,现已来到成都府,这件事还得专业人士解决。”
杜若听后频频点头:“是了,还请温兄您引荐。”
“杜监工,某这就唤他前来商讨。”
在蘇京墨的指导下,暂时制定了一个瘟疫方,但是这需要收购大量的中药,圣人下拨的救济款已用来购买粮食,已无余钱再买草药了。正在无计可施之际,温筠收到了一张请柬,约他在成都府酒楼商谈要事。
话说这边厢定安来到城里几天了,也不见有长安飞鸽回来,隐隐觉得不妙。却听说鱼故纸比自己晚了三五天,此刻也到了这成都府,就打算请她来了解一下长安境况。和之前一样,命蝉衣假装银安柜坊主人,代替定安公主会见鱼故纸,自己则化为奴婢,旁边立着。
鱼故纸并不知银安柜访主人也来到此地,今日被邀前来,也甚是意外。听完主人表明来意后,当下如实禀报,未做隐瞒。定安听后暗暗大惊,怎料他们动作如此之快,正如卦象所说无二,那事暂时还是韬光养晦罢,万不能心急。
“虎掌柜呢?”旁边立着的遮纱婢子,在没有主人吩咐下,竟然自己发话,这引起了鱼故纸的怀疑,细细打量起她来。
此人脸带面纱,看不清容颜,但长着一双没有感情的冰冷眸子,深不见底。却无法掩饰其一身贵气,举手投足间都自有一股王者霸气,又带着淡然自若万事具在掌控的从容,但是这些却又隐隐藏在冷淡的性子下,不曾表露半点锋芒。鱼故纸断定此人绝不是婢子。
定安公主看她一直盯着自己,不会被她看出什么来了吧?就赶紧暗示蝉衣让她离开。待的越久越容易被她看穿。这鱼故纸简直越发得让人称赞了啊。
长安城韦仆射府。
“常山之死知情人都……”暗示了一下,下面站着的暗卫將离迟疑了片刻,低头回道:“请主上放心,均已处理妥当。”
韦仆射沉吟不语。暗卫走后,从屏风后走出来一风华正茂的贵妇,却正是之前那位在百仙家二楼出现的蒙面妇人。韦仆射摸了摸她的手道:“放心,wei哥定会助你完成心愿。”
夜色已深,几个暗卫在树林深处,“回头儿,没找到那小子,不过他受了这么重的伤肯定活不了了……”被称为头儿的正是出现在韦仆射府的暗卫將离,沉重地开口道:“继续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领命。”其余暗卫四散而去。
徒留下手握长戟站着的將离,抬头望着天空,月色朦胧看不清影子。叹了口气,收起长戟背于身后,不留痕迹的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死人坑,最后消失在夜色里。
暗卫走后,死人堆爬出来一满是伤痕的人,这人在日后“常山之死”一案里成为了关键的人证,不过这些都已是后话了。
温筠思量再三还是决定前往成都府酒楼赴约。按约定时间温筠提前一刻便到了,推开门,里面做东的人竟然已经更先一步到了,正背对着温筠,听到声响就缓缓转身。
温筠在看到来人后愣住了,竟是她。鱼故纸看到温筠后,只觉得此人有些许眼熟,已想不起在哪里见过。鱼娘子真是贵人多忘事。鱼故纸收回心神道:“某早就在平康坊听闻温大才子的才名,今日一见,果真风流。某是鱼故纸,银安柜坊长安分柜大掌柜,特邀您前来,有要事相商,先请坐。来,上茶。”
温筠笑道:“好名字,在下温竹实。”
鱼故纸听到名字后突然想起了那日的初遇,竟是他,那个借走某的爱书《花间词集》就消失的无影无踪的人,还欠某本书呢,自己手里还有块他的玉佩,真是巧了。
先谈正事,这些等回头有时间再与他细聊,将玉佩归还于他罢。
“鱼掌柜今日前来,怕是为了此番灾情所来吧?”温筠故意点破,想看鱼小娘子如何回答。
“正是。那温郎君既然前来赴宴,定是山穷水尽之时了吧?”没想到鱼故纸比他更狠,直接揭了他老底儿,这是温筠没想到的,谁成想那日还那般纠结的小娘子,今日已然蜕变成了略有攻击性的雏凤啊!
不过这温筠也不是吃素的,见惯了风雨,从小无父母庇佑,又是被抄家之遗子,虽经常面带笑容,一副无害模样温润如玉,似春风拂面,内里却坚韧如苇,虽亦倒不易折。
“哈哈,你我也不要再打哑迷了罢,无甚意思。要不喝点小酒,边喝边聊?”笑着说道。
鱼故纸连忙摆手拒绝道,“不了,某乃居士,在家修行,须持五戒。一不杀生,二不偷盗,三不淫邪,四不妄语,五不饮酒。”
温筠当下客随主便,以茶代酒,“先干为敬。”
鱼故纸见他并没有再劝自己饮酒,对此人心里暗生好感,上次参加商行大会时,众多男人见鱼故纸一介女流之辈,就想占其便宜,拼命强迫灌酒,不过全部被她不着痕迹地挡了回去,更有甚者趁着酒劲儿意欲对她动手动脚,真真是给鱼故纸一些心理阴影,只道是这酒场上的男人都是那般无礼。不过像这温筠彬彬有礼,尊重她的不多,她对他印象颇好。没来由的有点信任他了。
而这温筠见她发愣不知在想什么,怎么看起来有点傻傻的可爱呢?难道是自己眼花了?明明是这么强势控局的小娘子,一定是自己眼花了…
回过神来,终于进入正题,“某想与温书令史做个买卖,您既缺钱财,某便借您,您看如何?”
温筠打开扇子,在胸前扇了扇,又合上,“恐怕没这么容易吧?有什么条件,明说。”
鱼故纸被拆穿也不忸怩,这商人就是要赚钱的啊,伸出三指,“利息三成。”
温筠直道真真是狮子大开口啊!肯定不能答应,这钱可是要朝廷还啊,太高了朝廷不答应,某还得往里贴钱,不成不成。并不说话,伸出食指晃了晃,“一成。”
鱼故纸心道,这郎君也太会砍价了,压这么低价,某岂不是赔本买卖,“二成!”
“成交!”温筠爽快答应,不再压价。二人达成共识,合作愉快。
鱼故纸这次来成都府就是算准了,这灾情官府银两断然是不够的,朝廷已是不可能再下拨赈灾款,何不趁着这个机会和官府做个生意,柜坊有息借给官府一笔钱,一来可以救济苍生,二来也可敲一笔贪官的竹杠,三来也可以使自己在银安柜坊立威,一箭三雕,岂不美哉。
只是没想到这都水团来的书令史温筠竟是和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他,这是自己万万没想到的。没办法,温筠只得同意故纸的提议,最后两人谈妥,银安柜坊出举给温筠代表的都水团,利息二成,三年还清。并将温筠长安城的宅子作为抵押,二人立字为凭。温筠一开始以为这小娘子只是颇有文才,没想到却也是个狠角色。
有了这笔钱,大量采购草药的事情就交给了蘇京墨,这事他在行。可虽然给感染的病人喂了汤药,貌似这疫情反倒没减轻,而且有越发严重的趋势。
三人百思不得其解,按理来说,尸体巨坑也全部处理掩埋了,患病的人全部集中在郊外,严格把控进城人员,挨家挨户搜索患病之人,一有症状就全部带去郊外隔离,衙役等全部发了蘇京墨自制的简易口罩,也教了难民勤洗手,不吃生食,到底漏了哪里呢?众人也没个头绪。
看到越来越多的无辜百姓被瘟疫夺去了生命,温筠满腹无奈,来了诗意,不吐不快。找来纸笔,大墨一挥,便有了一首《踏莎行》:
三分从容,七分风流,
一叶扁舟月映秋。
温酒入喉扇底收,
东风无情偏入袖。
人生似棋,一曲筝否?
离人看客斟满斗。
落子向来应无悔,
埋骨东篱有白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