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咳咳咳,水……”自从上次见过温筠后,鱼故纸就一病不起,越发严重,起先自己未当回事儿,以为是小伤寒感冒,没几日就进展迅猛,无力再扛。
温筠这日前来准备和鱼故纸支取剩下的银两,由于疫情原因,成都府已经只准入不准出,无奈,鱼故纸只得暂时住在客栈。温筠在茶博士的引导下来到了房门前,敲了半天没人反应,还以为是出门去了,就下楼了。
走到楼下向掌柜留了张字条,嘱咐其交给鱼故纸。掌柜听后奇怪道:“不可能不在啊,鱼娘子已经一天没出门了,也未曾用膳。”温筠听后担心她出事就赶忙上楼,破门而入,果真看见躺在床上烧的迷迷糊糊的鱼故纸,二话不说,背起她就朝自己的住处跑去。
蘇京墨被突然闯进来的温筠给吓一跳,随后就看到了他背后面色潮红昏迷不醒的鱼故纸。赶忙上前阻止骂道,“你疯了,这个时候带个发烧的过来。被别人看到了告发你,肯定要被拖去郊外自生自灭。”温筠听了也逐渐恢复了冷静:“那怎么办?咱们不可能见死不救吧?”
蘇京墨想了片刻,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你记不记得上次咱们去给病人派发汤药的时候,路过的那个破庙,先安置在那里。”
温筠立刻道:“事不宜迟,趁现在还没人发现,赶紧的,你速去准备一下草药,我用轻功躲着点人,应该没问题。”
“好,酉时三刻城头破庙汇合,猫叫为号。”
鱼故纸半梦半醒之间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在天上飞,还有一个宽阔温暖的背,和阿耶的一样,让人安心。可能最近太累了,睡着了却醒不来。好像听到了阿耶在温柔地摸着自己的头轻声呼唤:“纸儿,纸儿,别怕,有阿耶在呢。”
温筠小声地不放心的问他道:“你…这药确定有效吗?怎么睡了这么久还没醒……”蘇京墨听到他竟然怀疑起自己的医术,生气道:“你在这啰嗦半天了,能不能安静会儿,也没见你这么关心过我。”
温筠没心情和他说笑,懒得理他,转身回去照顾鱼故纸去了。鱼故纸觉得自己的额头有点清凉,很舒服。温筠摸了摸鱼故纸的额头,自言自语道:“终于退烧了。”
折腾了一晚上的蘇京墨早已躺在旁边的草垛上睡着了,温筠坐在地上盘着腿打坐运息,借着月光看着对面昏睡的她,略有些心疼。这个女子,身边竟没个佣人伺候,要多坚强才能独身前往灾区,其实自己本不必答应她的买卖,就是想看到她开心,唉,也不知道是劫是缘,不过以后定不会让你再如此涉险。
梦里纷纷纭纭,鱼故纸在五更天的时候终于醒了,睁开眼看着破败的屋檐,一时竟分不清是在梦里还是现实,转头看到了旁边打坐却已然睡着的温筠,试着起身,盖在身上的青竹衫外袍轻轻的落了下来,听到细微动静的温筠也醒了,赶忙过来搀扶着鱼故纸起身:“你昏迷了太久,慢慢起来,不然头会晕。”鱼故纸声音沙哑,一说话嗓子就疼得不行,快要冒烟了,只能用手指了指喉咙。
温筠终于放下了一直提着的心,神情略放松,有了笑意,顺手把自己的外袍再次披在了鱼故纸身上,“先别说话了,某给你找点露水来润润嗓子,顺便打个野兔什么的,烤来吃。”鱼故纸点点头,那些感谢话都留在了肚子里,记在了心里。无需多问,自己定是在客栈被他所救。蘇京墨还在酣睡,一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蘇京墨被一阵阵肉香给催醒了,看到了温筠正在烤着什么,旁边坐着一言不发的鱼故纸,温馨的不忍打破。“过分,臭竹子,你从来没给我烤过。”
说着一把抢走温筠的烤鱼,“你干啥!快还给我,小心我揍你。”说着就伸手去拽蘇京墨的后衣领给扯了回来。
蘇京墨哀嚎道,“你竟然打我,为了一个破鱼。”
鱼故纸听到蘇京墨的一语双关竟然脸红了。温筠赶紧捂住了蘇京墨的大嘴,生怕他再口出惊吓。
蘇京墨一边挣扎一边说,“我可是为了鱼娘子好,大病初愈,不可吃这些油腻之物。”
温筠半信半疑:“真的假的,你莫诓我!”
蘇京墨趁着他思虑的空挡,挣开了温筠的魔爪,正色道,“真的,我还能拿人命开玩笑么,你在这照看着鱼娘子,我去着人煮点粥给你送过来,这烤鱼就当是给我的辛苦钱了,等着。”
温筠看了眼鱼故纸,鱼故纸冲着他点了点头,暗示他自己无碍,温筠道:“好,你赶紧去,别吃了。”蘇京墨被温筠给撵走了,生怕耽误时间,鱼故纸饿肚子。这蘇京墨真可怜。
话分两头,自蘇京墨走后,这突然没了他的喋喋不休,插科打诨,小小的破庙里显得甚是安静,二人一时无话,竟也都不觉尴尬,仿佛认识了许久的老友一般享受这难得的安宁。温筠突然想起自己的家传玉佩应是被她捡去,之前公务缠身,他心里把这家国大事和灾情疫情放在第一,自己的家仇只得先放一放。不仅关于玉佩质库当票之事分身乏术,毫无线索,而且竟一直也未寻得合适的时机开口,询问鱼故纸玉佩下落,“嗯…那个…”,刚打算询问一下她是否拾到玉佩,却看到慢慢的鱼故纸体力不支,靠坐在柴火剁旁,闭目眼神。只好作罢,温筠也不好一直盯着人家小娘子看,故背对着她,不知在想些什么,偶尔因担忧侧过身来瞄一眼,看故纸无事才安下心来。罢了,且等她恢复再问罢,也不急在一时。
“叽叽叽…唧唧唧”隐隐约约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温筠立马警觉起来,生怕是遗留的一些难民找来,却看见一只老鼠探头探脑,蠢蠢欲动,看到人一溜烟又钻回柴火剁里,隐去踪迹。温筠心到:原来是只老鼠,虚惊一场。
突然一个念头闪过:是了!定是这些老鼠使得疫情蔓延,迟迟不愈。得赶紧将这个好消息传给杜若,疫情有得治了。鱼故纸本就高热初退,精神恍惚,将睡未睡间,却被温筠如临大敌般的动静给彻底惊醒了,不免觉得好笑,本以为传言中的温筠温大才子是一个风流多情种,没想到还有这么憨厚的一面,回头有缘能再遇见百仙家的姐妹们,定要好好说道说道,她们的传言有误啊。
时间不知不觉便过了两个时辰,天色已然将明,却不见蘇京墨的半点影子,别是出什么差错了,温筠渐生担忧,眉头紧皱,却低眸看了看睡在铺了一层破旧草席之上的故纸,内心的烦乱竟一点点慢慢消失。
“咳咳”,鱼故纸的咳嗽打破了他的胡思,瞥见一旁渐渐熄灭的火苗,和缩成一团抱膝而眠的单薄身影,起身将中袍正欲脱掉盖在故纸身上,刚脱到一半,蘇京墨就端着一锅粥回来了,吃惊的看着温筠,张着嘴下巴都快掉下来了,磕磕巴巴道:“臭竹子,我以为你是个正人君子,没想到啊没想到,你竟欲行那不轨之事!”
话正说着,鱼故纸本就浅眠,被蘇京墨吵醒,一睁眼正瞧见脱中袍的温筠呆在那像尊石像,是穿也不好脱更不妥,一时间也忘了解释。“噗~”,温筠见鱼故纸醒了,连忙解释道:“娘子莫怪,某真不是那登徒浪子,某只是,只是…”说道后面竟不知如何,正措辞间,话音未落,鱼故纸不似寻常小女儿般羞涩,大方接道,声音虽微弱,却也坦荡磊落,有不输男子之风度:“无事,某自信你。”
“行了行了,臭竹子,我跟你开玩笑呢,你这么认真干甚,快让小娘子来喝点粥吧。”经过蘇京墨这插科打诨,倒也有趣多了。
城头破庙。三个人正对着一大口锅面面相觑,要问为什么,当然是蘇京墨这个憨憨,平日里被三七照看的很好,不愁吃喝,竟只端了一大锅粥过来,未带一碗一筷,这叫鱼故纸如何下嘴?“要不,某去破庙外面寻寻,看是否有难民留下的破碗筷,将就着用一下吧?”温筠打破了尴尬。
蘇京墨抢着要去,他可不想在这当二人烛火,太亮了。温筠怼道:“可不敢再劳烦您大少主了,不然粥都该凉了。你整好给鱼娘子再把把脉,好好瞧瞧。”蘇京墨摸了摸后脑勺,自知理亏,不再闹了。
温筠走后,蘇京墨给鱼故纸搭了搭脉,暗暗思忱:昨夜情急之际擅自用了自家绝学《子午流注针法》,父亲大人应该不会怪罪于我吧…还好,应该是暂无大碍了,只需慢慢调理便可痊愈。不过对于父亲为何再三警告万不可轻易将此针法示人,蘇京墨并不知晓原由。只以为父亲担心自己学术不精害人性命才会如此。
鱼故纸体力渐复,和蘇京墨聊起了家常,“蘇少主,这次时疫恐怕没这么简单,自从父亲因病过世后,某也常翻那医书古籍,对这疫气也略知一二,某细细思量了许久,前几日外出采买偶然发现一处水井,瞧着有些怪异,回来后便渐起高烧,精神恍惚,你说会不会和这口井有关?”
蘇京墨听到后猛拍脑门,暗自懊悔,“嗨,你瞧某这,不该啊不该啊!”蘇京墨经商日久,药理竟生疏了,连水源这么重要的源头都给忽略了,真真是悔急了,暗暗发誓回去一定好好温习功课,断不可再怠慢。
只等着温筠回来和他一起回禀杜若,也可早日了了这疫病。内心对鱼娘子越发刮目相看了起来,没想到她还有这般机敏聪慧广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