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故纸还视了房间一周,地上一大滩血迹,连墙壁上也四溅的斑斑点点,却没有看到死者头颅,按理说凡是勘验身首异处,必须要测量头颅距离尸身的远近,是在左边还是右边,距离肩脚多少尺寸,这些数据都至为重要,现在这头颅却不知为何不见踪迹?
然后她细细的查看起尸体来,死者男性,年二十有五,身材高大却偏瘦弱,头被钝器砍下,边缘不清,有切割痕迹,看起来像是斧头之类的。颈部伤口皮瓣没有卷凸,两肩井不耸脱,是死后被砍下的!后背、两臂下、两腿后均有微赤色血坠,这些痕迹斑块是因为死后血脉停滞留下的,用食指压了压,不褪色,说明死者已经死亡一段时间了,而且是死后平躺才会形成背部片状尸斑。
这时蘇京墨领着冬青进来了,没进门就听到他的声音,“给你们介绍一下,这就是某跟你们说过的那位冷面佳人,冬青……”
这时温筠插嘴打趣道,“哦~就是那位眼神能杀人的嘛?”冬青脸色更冷了,蘇京墨连忙暗示温筠,不过谁叫你刚才在夜市里欺负人家呢,现在不报更待何时。
温筠不理,假装继续说道,“他还说你……”还未说完就被蘇京墨捂住了嘴巴,“你别听他胡说,污蔑,肯定是污蔑!”温筠用力扒开他的魔爪,差点被闷死,大喘了一口气,“某还没说,你做贼心虚啊!”蘇京墨只能挠着后脑勺,嘿嘿嘿傻笑,企图蒙混过关。千万不能让她知道某还说她平胸这件事!
冬青脸色不好的站在门外,并没有进来。鱼故纸起身打量了这位所谓的“冬青”娘子,怎么看起来有点熟悉,这气质和主人身边婢女并无二致,朝她点头示意问好。冬青开口了,“咱们还是别都在屋里了,免得破坏痕迹。”蘇京墨立即表示赞同,“对对对,那就靠你们了,我们先在门口转转。”本想偷懒和冬青亲近亲近的,奈何被鱼故纸无情驳回了,“咱们时日无多,就麻烦你和冬青去询问一下画舫观众和相关人员吧,看看有没有什么头绪。”冬青点头,“也好。”蘇京墨也屁颠屁颠的跟着冬青屁股后面,一起去问话了。
温筠还在生鱼故纸气呢!二人从进门就一直未作交流。鱼故纸忙着初检,并未放在心上。看温筠气呼呼的站在那,就唤他来给自己执笔,将验尸结果一一记录下来。“帮某记录一下。”
温筠惊讶,一时也忘记了自己还在生气,“你还会验尸哪?”
鱼故纸义正言辞谦虚道,“一点点,别废话了,正事要紧,人命关天,不可儿戏。”
温筠一下子觉得自己好像太小家子气了,不该不该啊,自己还比不上小娘子的度量。还在暗自懊悔时,鱼故纸又问了一句,“会丹青吗?”温筠这可骄傲了起来,自己琴棋书画诗无一不通,“拙笔见笑。”
鱼故纸心道这下方便多了,“那麻烦你帮忙将此案发之地一丝不差地复原。”不是问句而是命令,这让温筠心里略有不适,身体却无比配合,这鱼娘子工作起来可真是一丝不苟,让人心生敬佩。
交代完一切,鱼故纸又细细检查起尸体来,四肢肉色枯黄,肚腹低陷,两手微握,指甲里藏有泥土,看起来是一种病态,突然想起刚才遇见谢浮生时,记得蘇京墨说此人患有奇疾,脖子肿大,但是此人并没有啊。她找来一张纸,将指甲缝里的泥土扣出,细细端详并包好。
检查完上身,开始检查下肢,鞋子很干净,不像是平日里穿过的,倒像是一双新鞋,脱下鞋袜,竟发现此人生有六个脚趾,而且足底净是些大大小小新老不一的伤疤,看起来应该是经常打赤脚弄伤的,奇怪,按理说青龙乐坊工钱不至于平日里买不起鞋子。
开始检查地面血迹。这些血迹像是人为撒在地上的,而且颜色看起来也并不是人血,因为如果是头被砍下失血过多所致,死者衣服上会留下血痕,但是除了几滴喷溅血迹外,并未发现大量的血顺流而下的迹象。墙上的血迹也是甩溅上去形成的,喷溅血应该是一点散开,而不是一点有个尾巴拉长,这些血痕还要再复勘才行。
这时蘇京墨很兴奋的跑来,“有线索啦,有线索啦!”刚想闯进来就在门口被鱼故纸瞪了回去,“小心点。”蘇京墨喘了两口气,“呼呼…哎,刚才询问一个在船板上的小娘子,她说因为自己晕船所以在外面靠着栏杆透风,她听到扑通很大一声,还以为是谁不小心掉水里了,然后就听到一声尖叫,你说会不会是凶手跳船逃跑了?这是不是一个很重大的线索……”得意忘形地蘇京墨邀功道。鱼故纸表示这确实是一个重大发现,继续努力,就把蘇京墨赶回去干活去了。这舫里大大小小的人众多,有他忙的。
温筠还在认真作画,自己还是再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吧。整个房间不大,正中间靠东墙放着一金丝楠木镜台,色泽沉稳华贵,不太符合他的身份,边角采用手工圆润打磨,手感细腻,不易划伤。上刻团凤纹,此台设有三层抽屉,均被打开,里面应该是用来放私人物品的,抽屉里有一个宝盒,锁匙已经被破坏,早已空空如也。
台上有一黑漆描金妆奁盒,里面不但脂、泽、粉、黛、香一应俱全,还有各式头饰以及铜镜、发钗、花钿、梳篦、香料、粉扑等优伶化妆所需,等等,这是何物?鱼故纸拿起,是一精心绣织的面具,看起来刺绣的水平不太行,但是却饱含心血,一定是有情之人送给他的,看来他还挺受女子欢迎的。不会是情杀吧?
这时温筠已经全部画好,拿给鱼故纸,鱼故纸惊叹,想不到他不仅有诗才,这绘画功底也不弱,深藏不露啊。“走吧,咱们去和青龙乐坊坊主聊聊。”说罢拉着温筠离开了。
青龙乐坊坊主房。
温鱼二人落座后,也不寒暄,开门见山,突然问道,“谢浮生是不是有个红颜知己?”
青龙乐坊坊主名叫扶风,听后面露难色,“这……”,似有难言之隐,这时从门外走进来一女子不请自来,“坊主你就实话告知他们吧,不然咱们这乐坊还开不开了?”
扶风介绍道,“这位是我们坊名伶,名菀柳,和浮生齐名,均是乐坊台柱子,唉……好吧,事到如今,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了。这谢浮生红颜知己不止一人,生性风流狂放,处处留情,经常有女子为他争风吃醋寻死觅活,送些香囊手帕数不胜数。作孽啊,难怪有此报……”
菀柳也是气愤难当,接着说道,“以为自己多演了几次兰陵王,就真的是那王爷了!哼!奴家看也是活该!”感觉这二人有些恩怨情仇纠葛。
鱼故纸趁机问道,“你可知此物是谁送的?”说着拿出那绣花面具。不知为何,二人看到后均是一愣,互换了眼色,只道不知。定是有所隐瞒。
温筠不信,威胁道,“知情不报,罪加一等!”这二人常年混迹在乐坊,什么人没见过,根本不吃那套。你也奈何他们不了。鱼故纸见已经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就与温筠一起离开了。刚出门,温筠就拿食指放在嘴上,“嘘”示意鱼故纸不要出声,拉着她藏在门外偷听。
“坊主,你说他们会不会查到我们?”
“放心罢,那件事儿绝对不可能查到!”
“万一……”
“没有万一!那可是要掉脑袋的!你要是敢说出去,咱俩都得玩儿完!”
那件事是指何事呢?鱼故纸还在思考,温筠就赶忙牵着她溜了。正巧和迎面跑来的蘇京墨碰到,蘇京墨下移视线看了看他们二人牵着的手,“你们……也太快了吧……”温筠听到才发现自己还紧紧拽着人家小娘子的手,赶忙跟烫手山芋一样放了。这手突然也不知放哪好,啊,刚才一时情急也没注意,手足无措起来,“那个……这个……”也不知要说啥。鱼故纸本身在沉思也未在意这些,不知道咋的现在竟有点害羞,假装镇定地转移话题道,“蘇少主,你定是有什么发现才来找我们罢?”
蘇京墨还在暗自羡慕嫉妒恨,这臭竹子怎么动作这么迅速,自己那边人家都不搭理我,真是人比人,气死人!被鱼故纸一说才想起来,确实是有要事找他们。“对了对了,刚才某和冬青想去找你们,结果在门口发现了一个人鬼鬼祟祟的,就给扣押了,想叫你们一起过去问话。”
温筠终于觉得自己被救了, “那快走吧。”搭着蘇京墨的肩就跑了,不敢正视鱼故纸,后面的鱼故纸却笑了,一笑倾城。这笑甚是难得,可惜没有人看到。
谢浮生房。
冬青正看着那人,看到三人回来,便交给他们了。
四个人抱臂盯着他,“说罢。”还挺默契的一起开口。
这人被盯得难受,这也太压迫了,不多时就崩溃了,直接跪地上投降,“某说某说……说了你们就放某走?”
“你先说说看。”鱼故纸循循善诱。
“就是……就是……某看到鬼啦!”说完吓得发抖,左看右看,一副见鬼的模样。
四人听后表情不一,鱼故纸深感好奇,温筠饶有兴趣,蘇京墨一脸震惊,冬青就……好吧,没有表情也是一种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