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故纸想着温筠思路比较活泛,将自己的疑问道了出来。
大家也一时没有答案。这个问题看来只能暂时搁置了。
马蓟虽然早已经发现那炭盆端倪,却一直端着还等着鱼故纸来求呢,现在突然杀出来个温筠,可不得好好表现一下,故而和盘托出,“那炭盆很是蹊跷,满满的一盆炭灰,这和婆婆说的不符。某行军打仗对这炭毒略有所闻,有些兵卒贪图温暖,把炭火烧得吉旺,紧闭营帐,早上就会死于炭毒,死者面目绯红,表情安详,苟状元会不会是死于炭毒?”
“炭毒?”鱼故纸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由于经常有兵卒粗枝大叶死于炭毒,所以本将还特地研究过,大唐有一位炼丹家叫马和,他发现各种可燃物,如木炭、硫磺等在空气中燃烧的情况后,认为空气成分复杂,主要由阳气和阴气组成,其中阳气比阴气多得多,人们呼吸有赖于阳气,而阳气可以与可燃物化合把它从空气中除去,从而生成大量阴气,而阴气仍可安然无恙地留在空气中。本将想炭毒会不会就是阴气吸入过多所致?”
鱼故纸捏着脖颈,不无道理啊。
“走,咱们去做个实验。”鱼故纸有个大胆的提议。
鱼故纸吩咐大黄去向房凤讨一只鸡来,再找个密封的木箱子,将炭火和鸡同放一箱,最后看看这鸡是不是会中炭毒而死呢?事实重于雄辩,说干就干,分工合作,这效率就是高,不到一炷香就全部准备妥当。
在等待实验结果的空档,鱼故纸也不闲着,力求尽快破案,所以打算重新仔细的解剖一下他的肺部和咽喉,这炭毒从咽喉而入,至肺部而止,肯定会有所留。
切开气管和食管,突然发现他的喉头水肿得非常厉害,已经阻塞了呼吸通道,难道他是死于窒息?不是死于炭毒?还是说炭毒造成的喉部水肿?这个问题就得等实验结束,解剖了鸡的喉管才能知道了。看来,苟状元的死有些复杂。
温筠和马蓟一起陪着她过来二次尸检,马蓟看着二人熟练的配合,心里有些不爽,看她盯着切开的喉管一直沉思不语,而温筠则手拿纸笔陪在她身边也不说话,眼神温柔地看着鱼故纸,看着就气不打一处来,“有何发现吗?”
“你们看,这个喉管明显肿大,阻塞了呼吸,到底是什么造成的?想不通……”鱼故纸指了指尸体的喉头。
马蓟本不愿看苟状元的尸体,却被鱼故纸的话吸引了注意,瞄了一眼,会不会和充血有关?自己乃练家子,少不了会左一块肿,右一块青的,肿了就说明有淤血充斥,刚想开口,谁知道温筠就抢先了。
“这会不会和充血淤堵有关?”
“那什么能造成刺激到咽喉导致肿胀充血呢?”鱼故纸由此想到定是什么刺激,因为一咽喉位于颈中,不可能外力击打,二外力造成必会在表皮留下瘀痕,三排除了外力,那就只剩空气吸入了。
“是空气!”鱼故纸和温筠异口同声,难道真的是炭毒所致?
“不过炭毒致死的兵卒都没有发现这种喉头肿大的死状啊?”马蓟提出了问题的关键。
这时门外响起了大黄的呼喊,听着就是那春天的及时雨,夏日里的清风一扫而过。
“鱼娘子!鱼娘子!有答案了!”大黄边跑边喊,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效果比扩音器还甚。身后跟着蘇京墨,他可是越来越稳重了,要是以前嗓门铁定比大黄还大。
蘇京墨他本来和大黄一起留守看着那只实验的鸡,到了鱼故纸跟前才说道,那实验已有结果了,大家猜的没错,那只鸡确实中了炭毒而死,不过这长着鸡毛也看不出什么异常,所以只能过来叫鱼故纸去看看。
鱼故纸取出那只中了炭毒的鸡,对着鞠了一躬,感谢它对伟大的验尸事业所做的贡献。
然后示意大黄递刀,去了鸡毛以后,发现鸡皮呈樱红色,奇怪,它的喉头并没有肿大,更没有阻塞呼吸,难道造成苟状元的死另有原因?
这马蓟长这么大第一次看见别人杀鸡是为了验尸的,这鱼娘子真乃奇女子也,也只有这种女子可以配得上某马蓟了。
“不好了!二当家留书自杀了!”山寨里响起了一阵骚动,接着就有人来请鱼故纸。
房凤见着鱼故纸简直如同遇见了救星,他们几人落草为寇相依为命,为了部族的希望远离家乡,身负重任,却中道崩殂,这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她心里已经隐隐有些不好的猜测,内心深处却不愿相信,只能外求于人,借大理寺司直之手逞凶缉恶。
“司直啊,本大王只求你能还老二一个公道,某自认为他断不会寻此短见。”
鱼故纸首先感谢了房大王的信任,再说了几句信誓旦旦的话,顺便打听了一下他们三人的关系。尤其是二当家和三当家之间的爱恨情仇。
房凤叹了口气,按理说家丑不可外扬,只是此时却不得不吐露真言了,这老二和老三积怨已久,从打他们出生开始就把对方当做对手一般竞争,不管是谁先吃饭还是谁先拉屎,都要挣个高下。
她此刻还不知温筠已经摸清自己底细,故而没有言明自己黠戛斯族长公主的身份,只说自从自己出生开始便背井离乡,这二人其实是自己的护卫兼未来夫婿人选,不过二当家五大三粗又是个秃头,便时常被三当家打击,有一日这山寨举行排位比武,这三当家不幸被二当家的狗咬了命根,只因为这三当家极爱面子,所以谎称是被人打伤的。不仅输掉了排行,更输掉了男人的尊严,而且以后再无机会竞争房凤夫婿了,心里可恨死这个二当家了。
房凤为了缓和三人的关系,就经常下山打劫年轻少壮的农民或过路人,不过,这些人却每次都离奇死亡,无奈之下,她去找孙鬼针算了一卦,假意说自己命里克夫,只希望能打消他二人的恶念,不再生事端。
没想到事情越演越烈,现在竟然连二当家都惨遭毒手,看来这凶手定是老三无疑了。
可是,这三当家自从鱼故纸怀疑他和二当家失踪有关,就派了倔牛暗中盯梢,去了哪见了谁做过什么都要一一详细记录,不过这二当家据倔牛回禀,根本就没有离开过他的「幽见斋」,他有明显的不在场证据,难道是自己想错了?
鱼故纸听了他们的故事以后,更加怀疑三当家了。可是现在有三个迷题没有解决:
一者门窗紧闭,凶手如何逃脱?
二者喉头水肿如何形成?
三者三当家明显有不在场证明?
鱼故纸要求对二当家进行尸检,请房大王同意。
房凤只想肃清山寨,查明制造混乱之人,若查不到凶手,这老二也定死不瞑目,所以同意了鱼故纸的提议,将他们领至后山,发现二当家尸体的地方。
这二当家死在自己的重锤之下,面部胸膛都已经被重锤压得粉碎,脑浆都蹦了出来,只有圆的发量的光脑袋能看出来是二当家的,这死状看着有点骇人。就算自杀,选择这种死法的人都能算是英雄了。
马蓟虽然身经百战,却没见过战场惨状,只是抓抓山贼盗儿,哪里见过这么血腥的场面,免不了作呕吐状,阵阵干呕,只离得远远的,不敢靠近。
温筠蘇京墨经过砍头掏腹,这种场面慢慢的也习惯了,没有大惊小怪。
鱼故纸喊大黄去找个麻绳,把尸体方圆一丈之地全部围起来,不准任何人靠近。
自己则由外而内慢慢搜索,看有无可疑物品遗落。
这山里冬天多霜降,泥土总是湿湿的,所以众人鞋子总是会踩到泥土,鱼故纸为了避免减少破坏,穿了一层棉布做的鞋套,这还是自己特地为查案所缝的。
第一个发现二当家尸首的是山寨里的阿牛,他突然内急,不过山寨井匽【注】坑位比较少,已经满了,自己憋不住了,所以跑来后山方便,这才看到躺了个死人,端时吓的魂飞魄散,跑来禀报。
鱼故纸决定先审这目击者阿牛,再进行勘验,“你没离近怎么断定死的一定是二当家?”
阿牛显然惊魂未定,“他的脑袋这么亮,离老远都能看到,刚好他的脑门冲着这边,再加上不是二当家失踪了吗?所以断得。”
“那你如何判定是自杀?”
“这重锤足足千金重,山里没有人能抬得动,除了二当家自己,这还不是自杀吗?”
“三当家也抬不动吗?”
“这你就不知道了,三当家练的是剑法,速度为先,这二当家练的是锤,一身蛮力,靠的是力量,二当家断不可能抬动那锤的。”
“而且据伺候二当家的婆婆说,她听到过他要自杀的话呢。”这阿牛一口咬定二当家就是自杀的。
“说了什么?”鱼故纸还是心有疑虑,问个清楚。
“好像是自言自语,对不起房大王之类的,没脸见祖宗,不想活了。然后第二天就留书失踪了,不然他们二当家和三当家经常夜不归宿的,不可能这么快就传出消息说二当家失踪的。”
“那信呢?现在哪里?”
“在阿牛这儿呢,她们那些婆婆生怕惹事被房大王怪罪,打算把这信书给烧了呢,被小人夺了来,收好了。”
“你家是东五桥村口那家吧?”鱼故纸这思路跳脱的紧,不过这阿牛也是个心思活络的,难得跟得上鱼故纸的节奏。也是他们有缘,鱼故纸猜到这人定是村口婆婆的幼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