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涛记忆中的江桥像一团火,在黑暗里照亮前进的路,在寒冷中温暖每一个角落。又像秋意最浓时的红色枫叶,只需要从枝头缓缓飘落,就能把美好的感觉刻在脑海里,久难忘怀。
最重要的是,齐涛觉得江桥长得真好看,眼睛笑起来弯弯的,嘴巴也弯弯的,如一弯新月,跟她作为刑警时严峻压迫的样子形成了强烈的反差萌。
而现在的江桥,依然是一团火,也是一片珍藏在他记忆中的枫叶。
一切都没有改变,与江桥的近距离接触,更加重了对江桥的欣赏和喜欢。
江桥像是按照齐涛喜欢的样子长出来一样。
这么多年来,齐涛也不是没想过江桥毕竟是比他大了几岁,他也没有再与江桥亲近的机会,应该慢慢把江桥忘记,也想着去找另一个撞进他心窝窝里的人。可他后来遇到那么多优秀和美丽的女生,却都跟江桥不同,再没有和江桥那一见面时的心动感。
前两天偶然得知她还单身,齐涛除了心疼以外,却觉得自己还有机会,不想因为江桥几句划清界限的话就此放弃。特别是知道江桥居然是个孤儿,就特别想抱抱她。
车已驶入停车库。
“看来记忆中的我和现在的我都是光荣先进。”江桥笑着把苞谷牵下车,刻意回避开齐涛的话语中的含义。
侦破案件很多时候需要读懂人心,江桥怎么会不知道齐涛的心思。
但出离欣赏之外的所有心思,于江桥来说都毫无意义。
江桥的人生目标是当一名好警察,她的政治抱负是爬到更高的位置,做更多的好事。她往后余生只会把生命奉献给伟大的刑侦事业,拼劲一切力量实现更远的政治理想。
所谓爱情不过是可有可无甚至有些累赘的奢侈品。她最绚烂活泼热烈的爱情都曾毫无保留地给予一个与她有思想共鸣的人,她已经没有兴趣再去爱一次。
何况她根本不了解齐涛,一面之缘既是对齐涛的开解,也是对他的不信任。作为一名女性,这条路每走一步都需要付出常人难以想象的努力,她绝不能也不该被感情所扰。
齐涛领着江桥进入家门。
齐涛家是个二层小楼,门前有一个院子,三十平左右,左边搭着两个狗室。原住民柯基一听有人进来,连忙出来迎接。
看到齐涛已经把苞谷的食宿准备停当,没什么特别需要操心的地方,江桥不准备再在齐涛家里多呆,免得让齐涛误会。
齐涛见江桥去意义绝,也不再强加挽留。日后时间还多,细水长流,总能让她发现自己的真心。
——
柳州公安根据检察院的意见,不断对材料进行修改和完善。
再有半个月就要开庭审理案件,程广福还是一句关于案件的话都不肯说。
虽然检方认为证据链相对充分完整,可程广福的作案动机依然是扎在大家心头的一根刺。
最近省里评比,大家要准备评比材料和演讲报告、演讲PPT,疫情反复的原因还要多排一轮值班执勤,除了警队的例行日常工作以外,江桥每日加班到凌晨,倒追监控视频、反复查阅程广福现有的口供、程广福在老家被逮捕时的录像视频、现场痕迹检验等等,希望能从中找到点遗漏的线索。
为了保证身体机能和精神,如非必须,江桥一般最晚凌晨0点就会离开办公室。
夜渐渐黑下来,江桥站起身活动筋骨,抬头看到挂在墙上的钟表,8月5日 22点17分,正好临近上次那通报警电话的时间。
真的只是一通假报警电话吗?
江桥有一种莫名的真实感,强大的好奇心推动着江桥必须去柳江职业学院看一圈。
——
柳江职业学院在高新区,建校40多年。老城区因重新规划,二十年前搬到了高新区。
江桥小的时候只去过一次老校区,毕业后工作回到柳州,还没去过新校区。
正值盛夏,放暑假期间学校里没什么人。夜晚无风,空气多少有点闷热。
江桥下了出租车,在校门口刷了一辆共享单车,在导航里输入“柳江职业学院后马道”。
出来的结果却是柳江职业学院后马二道。
江桥有点疑惑,大家都默认后马二道就是后马道吗?
她一面走,一面观察周围的环境。到了后马二道,见南边果然紧邻着一个大操场,操场上正在搭架子,似乎是要举办什么活动,北边有一个一层的学校超市。今天这个点儿了,超市的灯还亮着,门口停着一辆中型货车,像是在备货。
江桥径直走过去,问道:“卖水不卖?”
卸货的看着年龄不大,他擦了擦汗说道:“不卖了,收银员不在,机器都关了。”
江桥说:“今天怎么这么晚还没关门?”
卸货的指着操场:“明天这儿要举办小型音乐节,一个多月没上货了,怕到时候供不上,老板让过来运两车货。你也是来看音乐节的?”
江桥:“对呀,没来过这儿,怕到时候找不着地方。”
卸货的:“也不知道有啥好看的,人都是小年轻过来看,你老大不小了还爱看这,吼吼唧唧的,不知道嚎嚎啥。”
江桥听他的口气,大概知道这人是个打工的,音乐节一到,他的活多了,三更半夜还得卸货,钱多挣不了几个,所以满腹牢骚。现在有人主动过来搭话,就开启抱怨模式。
江桥:“以前家里穷,没看过,这个音乐节是人家送的票,正好有空就过来看看。”
卸货的:“没啥好看的,请的也不是什么腕儿。你看那几个粉丝没有,人蹲点是为了拍照。”
江桥:“劲头怪大的他们。”
卸货的:“可不嘛。”
江桥:“以前这儿经常办演唱会啥的吗?”
卸货的:“每年这个时候都办,老板说职业学院跟主办方有合作,可以收点场地费。好像是从老校区带过来的传统。”
江桥:“老校区以前不是在火车站旁边吗,我记得职业学院老校区很小的。”
卸货的:“是很小啊,一共就三栋楼,要不改建火车站也不会把学校直接拆了。”
江桥:“那咋办的音乐节,还有火车声嗡隆隆的。”
火车声在江桥脑海中嗡鸣而过,幼时的记忆从脑海深处晕墨搬摊开来——后马道不就是因为在火车道后面才得名吗?后马道在老校区,后马二道和后马道根本就是两条路!
卸货的有点不耐烦了:“那要不就是我记错了?反正我也没看过,不知道。”
江桥连忙问道:“那你知道现在还有后马道吗?”
卸货的:“这不就是后马道吗?哦,你是说老校区的后马道,怎么可能有,老校区早扒完了,火车站直接扩建了两倍,把职业学院全覆盖进去了,这个我很确定。”
夏日的暖风裹着人的脑袋,蝉鸣声织成密实的网,严丝合缝地捂住江桥的耳朵。
“警察局吗?我这里是柳江职业学院后马道,我在一个小卖店里……”“江警官,是不是报错电话了?怎么只有六位数?”
80年代柳江市的电话号码是5位,92年柳江市的电话号码全面升级为6位,到了93年,柳江市固定电话号码再次升级,变为7位。
一条早已搬迁的街道,一个只有六位数的电话号码,两条信息有一个共同的指向——这通报警电话,有可能是从1992年打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