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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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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缘坐在化妆桌旁,头顶依旧是十级柔光,衬得化妆镜里的他那张脸落寞又清冷。

他的手边是那根画着鬼画符的卷发棒,不久之前,吴萱黑斗篷进来将它放在了桌上。

一群穿着洛丽塔的女生们走了进来,她们已经表演完,此刻都笑着闹着,一个帮一个卸妆,商量着一会要去哪里吃宵夜。

他的指尖捏着手机,打了两圈转。

时间悄然流过,他看着那群女生们离开,如烟火一般热闹是片刻,永恒的是寂静无声。

忽然,他手中的屏幕亮起。

吴缘将手机靠近耳边听了一会,轻声说:“我到东门接你。”

“好啊,等我一会会,大概十分钟我就过来啦。”吴萱在电话那头开心地说道。

十分钟过去,吴缘果然在东门见到了吴萱。

吴萱穿着那身熟悉的黑色洛丽塔,双手紧抱着双臂,不停地有白气从她嘴中呼出,看起来非常冷的样子。

吴缘匆忙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关切地问:“怎么不多穿点?你的羽绒服呢?”

“忘在漫展的摊子上了。”吴萱委屈地说,“这不是着急过来找哥哥嘛!我背包里有衣服,一会我找个地方换上。”

“快进去吧,别在外面吹风了。”吴缘拉着她,钻进了暖融融的室内。

吴萱跟着他往里走,一路不停打量着四周,好像真的是第一次来后台那样。

她忽然问:“对了哥哥,这里的化妆间应该有卷发棒吧。”

吴缘的脚步一顿,但很快就抚平了自己的紧张,轻声答:“有吧,你问这做什么?”

“你看我,我这儿都塌了。”吴萱拉住他,指了指自己耳后的头发,“我可不想这样出现在我的爱豆面前,你帮我找找卷发棒,记得要插电预热一下哦!我去换衣服,很快回来找你!”

“小萱……”

但吴萱飞快钻进一旁的洗手间,没有听到他欲言又止的话。

吴缘沉沉地叹息,转身走回化妆间。他拿出手机,屏幕上显示20点48分。他的指尖在屏幕上悬停了一会,很快就点开相机对着桌上的卷发棒拍了一下。

20:49

Y:这是卷发棒吗?

妹妹(小女孩emoji):对!插上插头预热一下,我还有几分钟就过来。

吴缘没有写备注的习惯,因为聊得来的人很少,认头像或者聊天记录就够他分辨。

这个备注是吴萱自己改的,还非要加个表情以示特别。

吴缘拿出卷发棒,并没有将插头插上。他抬头看向墙角闪着红光的摄像头,随后动了动身体,挡住了桌面。

他知道吴萱能看到监控,也知道这个卷发棒一旦通电,他就会被送往下一次循环。

他的指尖轻点,发出一条消息。

时间悄然走向20点55分,吴萱打开化妆间的门,她换了一身米白色毛衣,搭着黑色半身裙,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女生模样。

吴萱先是看了看桌上的卷发棒,随后嘴角上挂着的笑容渐渐垂了下来。

她问:“你知道了?”

吴缘答非所问:“这个符号,是我小时候画的。”

显然这个答案让吴萱很惊讶。

吴缘继续说:“胖胖,我和你,还有爸妈。”

他把卷发棒拿在手里,指尖轻轻顺着线条描摹,稚嫩的笔触,奇思妙想的空间感,一只猫四个人就藏在这鬼画符般的图案里。

“你都想起来了。”吴萱沉声说,惊讶之情已褪去。

“小萱。”吴缘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如果这么做你能解气,我可以在这循环里无限下去。但是,你还有美好的未来,为什么要把自己也困在循环里呢?”

吴萱摇摇头:“哥哥,困住你我的,从来都不是循环。”

“对不起。”吴缘认真地说,这声道歉他欠了十五年,让吴萱从五岁开始就活在他的阴影里,而他竟从未发觉。

吴缘继续说:“对不起小萱,作为哥哥,我从来没有真的关心过你,甚至连你学什么专业都不知道。原来你在学校里拿过那么多奖……”

他划过手机屏幕,页面上显示着吴萱的朋友圈。吴萱是一个热爱分享生活的女生,每天就算没有什么好分享的,都会拍张自拍发上去。底下会跟着一串点赞,但那里从来没有过吴缘。

“原来我的妹妹,是这样可爱的女生。”吴缘的眼眶微微泛红,“那么多人喜欢她,我应该要给她把把关的。她的毕业典礼我不该缺席的……或许很多事情,就不会走到这一步了。”

“说实话,”吴萱听他说完,深深吸了口气,“没有什么如负释重的感觉。你不是一个会往回看的人,我也不是一个需要别人可怜的人。真的没有办法停下,你应该了解我的。”

吴缘知道她说的是循环。

他们的身体里都流着一样的血,吴缘自然明白,在她决定开启循环的时候,就没想过留退路。

吴缘轻轻点亮屏幕,时间显示21点06分。

他问:“相信我吗?”

吴萱看着他,诚实地说:“从未怀疑过。”

吴缘点开手机里的计时app,那里面正运行着倒计时,剩余时间2分10秒。

“我的妹妹真的很了解我。”他抬手揉了揉吴萱散在耳后的头发,软软的。小时候他好像也这么摸过,在每次发现吴萱跟在他身后的时候,那时候吴萱就会嗷嗷大哭,假装被他揪疼了。

等他手足无措之后,吴萱就会比个鬼脸,说上一句“逗你玩的瞧你吓得”——就这么,一点一点地,打开了他的心门。

“哥,别揪。”吴萱微微蹙眉,撇着嘴说,“疼。”

“别哭。”

“我没哭,你才是爱哭鬼。”

吴缘对她笑了笑,然后拿起手边的卷发棒。

倒计时缓慢地走向最后几秒,他抬手伸向吴萱,一掌将她推开。吴萱没有防备脚下不稳,直接摔倒在地。

与此同时,他拿起卷发棒插头,不带犹豫地对准桌上的插线板,然后插了进去。

“哥!!”

世界一瞬间暗了下来。

整个场馆哗然沸腾,走道上飞来奔去许多人——有人被路边不知什么东西绊倒,有人高呼着别慌要淡定,有人质问备用电源怎么还不通电,尖叫声此起彼伏。

有人在黑暗中泣不成声。

有人亮起手机屏幕,屏幕上是一个倒计时。

“武遇,我有个办法。”

“不管多危险,只要你说。”

“你还记得的上次循环……”吴缘低下头,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药盒,“我死了以后,你是立刻吃的药吗?”

“是。”武遇拿起小药盒问,“想到什么了?”

“按吴萱的意思来说,你和我有记忆都是bug,那么逆循环算什么?假设整个循环是一个精密的程序,逆循环这样决定性的东西绝不会是bug。”

武遇想了想:“之前你分析过逆循环,每当在循环里你或者我死去,我们就会进入逆循环,直到退回18点。而另一个人要等到0点才能重启。”

“但上一次的我没有进入逆循环。”吴缘说,“也就是你死亡的时间点,决定了逆循环的启动与否。如果你没死,我就会进入逆循环,如果你也死了,而且死的时间接近于我的死亡时间,或是我们同时死了,逆循环就不会开启。”

武遇听得一半一半,云里雾里,发愁地问:“就算逆循环不开启,我们也会再次循环。”

吴缘思考片刻:“我在想,有没有办法让逆循环不停止。实际上,开启逆循环的关键,也就是让它不停止的关键。”

“不停止会发生什么?”武遇问。

“会一直逆,直到循环起点,18点。”吴缘顿了顿,“又或许,直到让我回到小萱开启循环的时候。”

“吴老师。”武遇忽然打断他,“你妹妹先前说的开启循环,但循环不可能凭空被开启……”

武遇凑近了些,神神叨叨地问:“你觉不觉得,或许我们身处的地方就不是现实世界呢?又或许是她弄了个什么时间机器之类的。”

“或许吧。”吴缘微微闭起眼,揉了揉疲惫的眼皮,“她大学里学的专业是计算机,研究生读的是应用物理,真想做出这些也不是什么怪事。”

武遇说:“我的意思是,如果是个机器,那我们找到这机器不就能关掉了吗?”

“不,我相信小萱说的。”吴缘否定了他,“小萱说这个循环无法被关闭,那大概率我们在循环里是关不了的。只有走到循环外,我们才有机会。所以眼下能利用的,只有逆循环。”

武遇轻声叹了叹,没有接话。

“每一次从18点开始以后,会经过你的冻循环,再到我醒来后的正常循环。之后我们当中一个人死去,循环就会开始倒转,逆循环是循环能够循环的底层逻辑。”

武遇微微蹙眉,试图理解他的话,“很绕,但我大概明白了。每个循环就像独立的小时空,如果把循环比作磁带,逆循环就让磁带倒转回原点。”

吴缘点点头,想继续说些什么,却见武遇的神色凝重。

武遇说:“其实有一点我没有告诉你,之前我死的那些循环,每当我进入逆循环之后,整个世界都出于一种不稳定的状态。

“基本上都维持不了多久,我就会陷入无意识的状态,再睁眼就醒过来了。我想这一切可能跟你有关,吴萱本就是为你设计的循环,逆循环也该是你的比较稳定?”

“其实你说的这些,我猜到了。”吴缘沉声说,“你不擅长说谎,在最开始我跟你讨论逆循环的时候,你都是顺着我的话在答,但你套我话的时候,逻辑可没有这么模糊。而且你经历过比我还多的逆循环,不该这么模棱两可,一切都得等我总结结论。”

武遇不解地反问:“我什么时候套你话了?”

吴缘怪道:“锅姐串串香,你这就忘了么。”

“好像……”武遇看着他诘问的双眼,忍着没说下一句。

吴缘勾起唇角,补全道:“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对吧?那时候我想排查你身边的关系,却被你反套话聊起了你妈妈。不过我还是蠢了,当时就该意识到你有循环里的记忆的。”

武遇将他搂紧怀里,温暖的体温彼此交融,柔声说:“没关系,我不嫌弃。”

“挺好的,我也不嫌弃你。”吴缘无奈地说,“好了,说回正题。这个逆循环自然只有我去最合适,因为小萱是我妹妹,如果我通过逆循环回到了起点,或者前一天晚上,只有我才能阻止小萱。”

武遇问:“你打算怎么做?”

吴缘看着他,缓缓地答:“寻找钥匙的人,钥匙握在自己手上。”

“下一次循环是第17次循环,我会在18点17分醒来,到24点重启循环将有5小时43分钟。”吴缘说着起身,绕道床的另一边,拿出纸笔画出线条,一旁的武遇跟了过来,也看着他手上的图。

长长的一条线被刻下两个个节点,18点和18点17分。然后吴缘在末尾处刻下第三个节点,24点。

他解释道:“每次循环都会有固定的三个节点,起始点、我醒来的时间点,也就是逆循环终止点,还有就是结束点。”

“清晰,明白。”武遇简洁地回答了他询问的目光。

吴缘继续说:“你刚才那个说法其实给我一点启发,假使循环是由一个机器开启的,或者循环是一个程序——吴萱也这么说过,还把我们形容为循环里的bug。既然是程序,那必然有关键的节点做支撑,就是我画出来的这些点。

“点是枢纽,也是连接两个时间段的关键。而我们的死亡就是刻下点的关键,我想的办法是这样——下一次进入循环后,将这5小时43分折叠,也就是从18点17分开始一直到21点08分30秒。”

吴缘在后面的横线上刻下21点的节点,说:“这个点我必须死去,然后开启逆循环。到时候你得保证自己活着,一直活到临近24点。同一时间,逆循环里的我就会回到将近18点17分,再由你结束这一切……也就是……”

他说到这里没有往下说。

武遇心如明镜地接话:“我知道了,在临近24点的时候,我得让自己死去。如果我的死是一条指令,而你的逆循环逆到终点是另一条指令,两者相撞,搞不好会让循环这个程序直接报错死机。”

吴缘看着对方,问:“那你愿意为我以身犯险吗?”

武遇深深呼吸了口气,接着平缓了思绪,眼里却微微有闪光。

他一字一句,坚定地说:“随时。”

“不过,循环会被你玩坏吧?”

“那可求之不得,快放我们这两个惊天动地大BUG出去吧。”

黑暗中,平行运转的两个世界里,他们同时按下了倒计时。

吴缘周身都在倒转,他跟着吴萱进进出出后,竟然一路到了场馆东门。室外真的特别特别冷,但吴萱却一个人在东门的小角落里待了很久。

逆循环里虽然一切都在倒带,但对于没什么动作的人来说,倒带也跟静止差不多。

吴萱没有玩手机,也没有和守在东门的粉丝聊天,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天空,尽管天空如墨般黑沉。

她在想什么,吴缘不得而知。

只是此情此景,他很想抱抱她。

倒计时悄然走向最后一分钟,武遇坐在他的吉普车里,拿出了原本在吴缘身上的小药盒。

当他义无反顾吞下药的瞬间,吴缘身处的世界被按下暂停键,所有嘈杂的、诡异的声响归于宁静,所有离奇的、不思议的倒转止于定格。

吴缘搓了搓冰冷的手,点开手机屏幕。

那上面是另一个倒计时,只有17分钟。

天台上的风呼呼地在吹,四周被黄里透绿的荧光大灯笼罩着。吴缘站在边缘,稍稍探头看了看外面。

——确实有点高。

他曾在这里与程灵打斗过,那个眼尾贴了亮片的小女生,说起来也不是什么穷凶恶极之人。当她失足坠楼的时候,吴缘心里是有些不忍的。

他不是吴萱所说的那样——不会往回看,而是当他驻足回望,看到来时的路只有一条时,他就会继续往前走。

别处的风景当然很好,这条路上其实也不差。

倒计时只剩下最后十秒的时候,吴缘闭上了双眼,纵身往辽阔的天地间倒去。

掷地无声,他没有等来想象里的疼痛。

他听到远处有风吹过干枯的树梢,好像有人走在雪地上,沙沙的踩雪声若有似无,还偶有几声犬吠划破寂静。

但是他并没有感觉到冷,反而浑身都像置身暖炉。

吴缘睁开沉重的眼皮,活动了一下僵直的脖子。他坐在一间昏暗的房间里,墙边放着火炉,正烧着蜂窝煤。

几乎是一瞬间,他想起了这里是哪。

凭着模糊的记忆,他站起身,推开了房门——四四方方的院子里落满了一地的白雪。

一只野猫被开门声吸引去目光,正对上吴缘。彼此对视几秒后,野猫根本不惊不慌,反倒动作利索地踩着水池,跳上屋顶,轻飘飘地离开。

这里是吴缘小时候的家。

那只猫好像胖胖,可他笨重的身体跳不上屋顶,也追不上远去的猫影,只好将那满满嘲讽的小眼神全数收下,默默消化。

吴缘的对门屋里亮着灯,那是吴萱的房间。

他径直走了过去,推开门。只见吴萱半躺在床上,看着窗外出神。

吴缘轻声喊:“小萱?”

吴萱闻声回过头来,朝他笑了笑:“哥哥。”她拿起手边的书,举在半空,“我睡不着,哥哥你给我念睡前故事吧。”

吴缘走到她身边,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下。他接过那本书,是一本破了皮的画册,从残缺的一半不难看出这本书的原名,正是那本他们小时候都爱看的《蓝皮鼠与大脸猫》。

“好啊。”吴缘打开画册,念了起来,“今天我们的朋友,小蓝皮鼠和大脸猫来到树林里……”

吴萱在他平静的声音里缓缓闭上眼睛,如同这个深夜里所有吵闹着不睡觉的孩子一般,最后安稳地睡着了。

他抬头扫视了一圈,在吴萱的枕头边发现了个钥匙,上面锈迹斑斑,不知落灰多少年。不过这个钥匙他有些印象,似乎是打开隔壁主屋的。

随后他起身往外走去,果然钥匙轻而易举地打开了屋门。

里面没着灯,吴缘点亮手电,才发现屋子正中摆放着一台半人高的机器。

原来开启循环的真是一个机器?

他该说些什么好呢……

吴缘想了想,点亮了手机,屏幕上的时间显示是2022年2月22日早上6点10分。

原来他真的回到了循环前一天,因为他陪小萱渡过了难眠的一晚,小萱没能开启循环,所以接下来的所有都不会发生了。

吴缘神色复杂难以言喻,心里五味杂谈,就这么站在机器旁边看了一会,最终放弃思考。他的脑子已经报废在循环里了,如果可以,他真想以后写剧本也不带推理类的玩。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循环就像是他做的一个漫长而又沉重的梦,梦里刀光剑影或是惊心动魄,梦外只有包子的香气和在等待他回家的人。

暖融融的太阳跃出云海,将灰沉的天空洗净,阳光拂过每个院子,有人在洗漱,有人在打太极拳,有人在给猫猫狗狗喂食,有人急急忙忙打着领带夹着公文包要出门——

整条胡同又开始了一天的喧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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