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人并不是什么心思深沉的人,也许是害怕担上谋杀的罪名,没多久,他就承认了当初贺夫人找上门,让他改口供,说当时没有看到小男孩和贺公子叔叔一起进了案发现场,他一是害怕威胁,二也是收了钱,就改口了,虽然他干的事也不怎么厚道,但这不妨碍他鄙视唾弃贺夫人。
这样一来,贺公子的叔叔的嫌疑还是没减轻多少,不如说还加重了,而且……这样一来的话,既然贺夫人也参与了其中的话,贺夫人的死亡也许并不是被累及,而是采购员王叔有意识在报复了。
方数则也想到了这点,他留个心眼,和证人确定是不是还有人知道贺夫人让他做伪证的事,证人刚开始没有想起来,后面他突然明白过来方数则问的这个问题会让他洗脱嫌疑,他飞快脱口而出,和人聊天时候,他透露过
这人的嘴还真是不严实,但也托福,这样一来王叔有了杀人动机,对于陈深的威胁也小了许多,说个不好听的,王叔自己一张嘴咬死了陈深,也站不住脚。
出了审讯室,方数则看向陈深,问道:“你还要继续查么,到这里你已经可以洗脱嫌疑了。”这个问题也是林淮想问的。
但陈深答非所问:“其实……他也只看到贺公子叔叔和受害者走进了一间屋子而已,这个证言其实可以说微不足道,贺夫人做事还是和我印象中一样有追求完美的强迫症。”
方数则还不知道陈深那个推定,倒是林淮懂了陈深的潜台词,按照贺夫人的性格,把边边角角清理干净也是可能的,哪怕这种无法直接定罪的,只是王叔可不这么想,其他人也不会这么想。
“王叔可不这么想,”方数则说,“他满怀愤怒,激情之下杀人可能性很大。”
“不,”出乎意料,陈深摇了摇头,“他是故意把我扯进来的,他也清楚让证人再作证也定不了罪。”
“那可以说他蠢,”方数则毫不留情地说,“有那个闲工夫不如直接去杀始作俑者,现在好了,把自己赔进去了,凶手还好好的呢。”
“老方,”陈深说,“你居然也做有罪推定了?”
方数则惊讶地张了嘴,他现在反应就和林淮刚开始一样,林淮瞧着方数则,他那个时候应该比方数则更冷静一些。
不过方数则毕竟更加有经验,他没问陈深什么,仔细思索了好久,才说道:“但按照你的逻辑,在没有实际证据情况下,受害者也好,嫌疑人也好,谁的一面之词都没有办法相信,我们陷入了一个死局里,这个案子之所以会这么麻烦就是因为没有证据,我不认为我们能找到什么了。”
“那我们就来分析谁撒谎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林淮说。
方数则瞥了林淮一眼,目光冷漠:“那也还是推测,没有任何用。”林淮从他语气中感觉到了明显的不友善。
“推测是基础,怎么没用了。”陈深说。
方数则瞪了陈深一眼,没吭声。
“那你现在的建议是什么?”林淮问,他不怎么在意方数则的不友善,倒不是因为他大方,更多是因为他骨子里的高傲,并没有把这点敌意放在眼里。
“老方,心理医生和小男孩沟通的时候,你可以过去,唔,你知道该怎么问话的,”陈深说,“我和林淮,再找贺公子的舅舅聊一聊。”
方数则阴沉地扫了林淮一眼,点了点头,十分干脆地走了。
见到方数则走了,陈深看向林淮,说道:“你别在意老方……?”
“你这个怎么听着像疑问句。”林淮有些好笑。
“因为你看着也不怎么在意呀。”陈深轻快地说。
林淮不觉笑了,眼睛亮得清澈:“因为的确不怎么在意,不过我们接下来去哪里找贺公子的叔叔?”贺公子叔叔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压根不好找,但莫名的,林淮相信陈深肯定有办法。
但出乎林淮意料,陈深说道:“这个不急,最近几天累死了,我们要不要出去放松下?”
“……?”林淮张了张嘴,“可是案子……”
“等老方问完小男孩那,再让他去找贺公子的叔叔就好了,我们这种义务加班又没有工资拿,”陈深大大方方地说,“反正这事本来也不该归我们管。”
理是这个理,就是怎么听着这么……还没等林淮说什么,陈深就伸手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林淮一惊,但也没有挣扎,仍由陈深拉到了路边,陈深看上去准备打车。
“你准备去哪里?”还没等林淮想好要不要挣开,陈深已经主动松手了。
“我准备先去吃个饭,然后我们去逛街,我想买双篮球鞋,你有没有想买的,一起吧。”
“……”林淮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这时,出租车也拦到了,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先上车吃完饭再说。
还没等他上车,十字路口一辆车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这车牌号好像有点眼熟啊……等等,这个车是齐钦上次开着和文礼安撞了的车?那辆车嗖地一下就飘了过去,车速明显超了。
林淮飞快钻进了出租车,对司机说道:“师傅,跟上前面那辆车。”
“怎么了?”陈深先钻进车子了,自然也没看到齐钦的车子。
看到林淮的警服,司机明显有些激动:“警察同志,前面是抓逃犯么,我是跟紧点,还是……”
司机的话还没有说完,只听咚地一声巨响,齐钦之前开的那辆车撞护栏上了。
……
看到司机失望的表情,林淮好笑又无奈:“嗯,抱歉,下次吧……”
林淮匆匆和陈深向车子那走去,而一个人也踉跄着从车子里出来了,然而这人不是齐钦,是贺公子。
这两人的关系,贺公子开这辆车倒也不让人吃惊,只是贺公子看着状态不太对,仿佛受了什么天大的刺激一般,看到林淮和陈深,他嘴角一扯:“怎么,你们还兼职交警了?”
“你车速过快,害自己就罢了,连累了路人怎么办。”想到这里,林淮语气也并不友善。
“老子就是为了避让傻逼路人才撞上护栏的,”贺公子指着一个惊魂未定的中年男子,“我告诉你,今天别惹我,我心情很不好。”
“什么天大的事也不至于拿自己命和别人的命开玩笑。”
“天大的事?你自己的舅舅突然变成了自己的亲爹,这不是天大的事?”贺公子苦笑中带着愤怒。
林淮和陈深对视了一眼,这个事,他们猜到了,也猜到了贺公子并不知道这件事,只是贺公子怎么突然知道了?
贺公子狐疑地看着这两人,他说出口本来就后悔了,但这两人的反应却一点都不惊讶,甚至有着了然,他眼中的疑虑越发加深,他张了张嘴:“你们……早就知道了?!”
陈深咳了一声:“也不能说早就吧,贺夫人对你的态度很奇怪,不像对私生子,前几天我们稍微推测了下。”
贺公子瞪着陈深,他的表情复杂,贺夫人的确对他没有该有的对私生子的仇视和不屑,甚至还不怎么上心的管教他,但他一直以为是因为贺夫人生不出孩子无奈之举而已,可这事总有合理之处,难道随便怎么样就能推测出来么,如果那么简单,他又怎么被瞒了这么久呢,他张了张了嘴:“到底是因为我身在局中,还是你是个妖怪。”
虽然林淮很想说因为你是个傻瓜,但实际上人就是会倾向于自动脑补完熟悉的事物,有些事看着很合理,点破了却突然变成了畸形的存在。
“你是怎么突然知道这件事的?”陈深看上去很好奇,“谁告诉你的?你爸爸么?”
听到爸爸这个词,贺公子猛地抽搐了一下,看上去他十分不能接受,他张了张嘴,脸部僵硬却愣是憋出了几句话:“不要提那个词!当然不是他告诉我的!”
“那是你养父告诉你的?”陈深十分没有眼色地继续强调“他爹不是他亲爹”这个事实。
贺公子怒了,他看上去也没有多少理智了:“不是!是齐钦!他不小心说漏了嘴!”说完,贺公子有些后悔,他并不想把这些丑事告诉外人,但耐不住陈深不断的刺激。
陈深不易察觉地笑了一下,像是成功后的小得意,林淮突然明白过来为啥陈深这么没眼色了,他在试探贺公子,至于试探的结果……他原本以为陈深是想套出贺公子叔叔的下落,结果却知道了齐钦的事……想到齐钦,林淮这才记起了贺公子亲妈搞的那档子事,把齐钦扔给贺公子的叔叔,逼着贺公子分手,虽然没有成功,但还是在这两人间留下了隔阂。
现在这个关系袒露出来,贺公子大概更不能接受了,毕竟自己叔叔把自己人给睡了和亲爹把人给睡了的区别还是很大的。
“齐钦……他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陈深问。
贺公子本来就后悔一时失言,如今更不愿意说了,只是陈深却没有那么容易放弃:“诶,有些奇怪讷,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故意选在这个时候告诉你,让你受不了刺激,刚好出去飙车出意外?”
“你少给我放屁!”贺公子瞪着陈深,他真的生气了。
林淮不动声色往陈深旁边站了站,他感觉下一刻陈深就要挨揍了。
“那他什么时候知道的?贺夫人去世前么?这个事你们家没几个人知道吧?”
“他是听我妈和我叔叔聊天时候听到的……他早就知道了,今天他的确不是故意的!”
“好好,是我误会了,齐钦肯定不是故意的。”陈深的声音突然变得温柔起来,语气中充满了安抚。
说来也奇怪,大概是贺公子本来也很崩溃了,听到这话,一下就从原本的爆炸态度软了下来,他无力地坐到了车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