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楼门口处,长卷发的女子脱掉浅棕色的大衣,扫掉落在肩发上的碎雪,扭头与正在下楼梯的乔烈儿对上眼,额发下细长的凤眸,化着淡妆在红毛衣的映衬下显得流动溢彩、明艳动人,如果说赵妈妈是白玉兰般的高知分子,那么赵姐姐是火玫瑰般的女强人。
赵捷妤略高傲的眼神透出她的精明能干,把卷发捋到耳后,还没等弟弟介绍已经给了乔烈儿一个热情的大拥抱,“欢迎!”
她退后一步端祥了他一番,乔烈儿被看得怪不好意思,赵捷妤回头把刚进门牵着6岁小女孩的高大白人男子介绍给他,“MY husband and daughter.”
“WELCOME!”白人男子上前跟乔烈儿握过手,女孩儿怯怯地躲父亲身后不愿意出来。
“妞妞,长大了反而害羞了。”赵捷飞拿出准备好的礼物给小女孩,“这是舅舅和叔叔送给你的礼物。”
“Thank you!”女孩儿羞羞地接过礼物满怀期待地拆包装纸,当看到里头飘亮的芭比娃娃时一扫刚才的矜持乐得满屋子尖叫。
水晶吊灯,枫木长桌铺上洁白的桌布,青花陶瓷碟、顶上镶着金箔的象牙筷子、薄得透过的骨瓷杯、银质的刀叉、精致的水晶高脚酒杯整齐地排列着。
巨型的大火鸡被烤得金黄,鸡肉混合着黑胡椒、大蒜、迷迭香、洋葱的香味,话说在美国呆上一段时间对这肉腾腾的烤物真的没多少食欲。
桌子上热腾腾的肉包子和蒸饺更吸引他,乔烈儿是南方人,一直以白米饭作为主粮,本来对包子、饺子没多大兴趣,来了美国半年每天都肉扒汉堡包,即使去唐人街找吃,那些香蕉人做的中国菜都是改良版,大多把国菜的精粹不是丢了就是忘了。
传统的肉包子和蒸饺已经让他食指大动,一股熟悉的香辣味儿飘来,当他看到赵妈妈手里的菜碟时差点感动得落下泪。
怎么也没想在这里能吃到G省的传统菜式煎酿三宝,鱼肉剁成肉蓉用盐糖、胡椒、料酒、食粉调味拌均匀后嵌进切开缕空的茄子、尖椒、圆椒中,再用高火煎熟,香气四溢。
“这是你们的家乡菜吧?我在网上查了做法,也不知道正不正宗。”赵妈妈特意多夹了几块尖椒酿肉给乔烈儿,他们按西式采用分餐的模式,“小飞说你喜欢吃辣。”
“谢谢!”乔烈儿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汇去表达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虽然味道不如他妈妈做的好吃,但那份心意却浓得化不安。
“别不好意思!”赵捷妤爽朗地笑道,“一家人,喜欢就多吃点。”
两个小朋友已经一手一个包子啃起来,肉汁顺着嘴角滴落。
香喷喷的焦溜肉段配上青瓜和红萝卜,卖相已经相当吸引,还有炸得金黄的罾蹦鲤鱼,当滚烫卤汁浇在鱼身上发出“滋啦”声后,热气蒸腾,香味四溢,让人从视觉到听觉再到味觉瞬间被调动起来,除了肉食外还有一碟清炒生菜,要知道在美国生菜除了生吃还是生吃,伴着蒜蓉热腾腾的炒青菜久违了。
除了丰盛的主菜外,还有饭后甜品冰糖葫芦,不过这是改良版,美国常见的草莓取代了传统的山楂,心型饱满的草莓用竹签串起裹上热糖浆,酸酸甜甜勾起了他们姐弟对儿时的回忆,冬日里头能蹭上一串冰糖葫芦分着吃是件幸福的事。
赵父也来到饭桌边,病入膏肓的他已经无法与儿孙同食,仍希望在这仅存为数不多的日子里感受一下家的温馨气氛,虽然他说不了多少话也看不见,嘴角却一直微微向上扬起,尽管不舍却更懂珍惜。
调皮的Kelly抓起火鸡腿要塞给姥爷吃,赵父伸出手摸着外孙的头,艰难地吐出一个字:“乖。”
晚餐后他们照了一张全家福,包括乔烈儿在内一家八口对着镜头“茄子”,闪光灯一闪而过把幸福停格了下来。
他的生命结束在圣诞后一个月,很遗憾未能等到传统的春节再次团圆,赵妈妈说他临去前唯一要求就是那张全家福拿给他,虽然看不到仍紧紧地拽在手里,最后带着微笑平静地离去。
平安夜的夜晚,外面絮絮地下着雪,窗台上积上厚厚的一层。
赵捷妤两个孩子睡了,刚才还很热闹的家安静下来,乔烈儿打横躺在床上仰头隔着玻璃看窗外的风雪,像极了小时候水晶球里的泡沫雪。
“咯咯~”有人敲了敲门,他以为是赵捷飞洗完澡回来,正想奚落他装模作样进来还敲门,谁知道打开门看到的是赵妈妈。
“老师。”棉布睡衣外面只套了件圆领毛衣,趿着布拖鞋的乔烈儿有点不好意思,感觉在端庄的赵母前自己穿得太随意。
“叫阿姨吧!”赵妈妈转身往楼下走去,“陪我聊聊。”
“哦!”乔烈儿忐忑不安地跟着,心里头骂着赵捷飞洗澡咋洗这么久,他琢磨不透赵妈妈要跟他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