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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雪纷飞,乘坐联合航空的飞机从相对温暖的洛杉矶抵达严寒的西雅图。
极力压低帽檐依旧抵档不住扑面的冷,人冻得快面瘫了,从机场出来小跑着钻进赵捷飞车内,冻得直呵气搓手,“好冷。”
赵捷飞调大了一档暖风,“你土生土长在终年无雪的南方,肯定不习惯这种天气。”
“确实不习惯。”外头白茫茫一片,车窗隔绝了外面的声音,仿佛进入了黑白默片世界,乔烈儿眼波流转被雪景深深地吸引住,“不过好美。”
尽管扫雪车把雪推到路两旁,柏油路仍然蒙上薄薄的一层雪粉,车子在茫茫的白雾中驶往西雅图城郊的住宅区。
一栋栋外型差不多的别墅像童话世界里的房子,车子呼啸而过,不时有狗只从白色栏栅处探出头来,抖动长毛甩掉落在身上的雪粉。
透过巨幅的玻璃窗,家家户户都置了一颗圣诞树,塔型的树身上绕着闪烁的彩灯,针叶上挂满了饰品,地面上堆了不少礼物,金发的小女孩伸长小胳膊正努力地把一只金属小球挂上去,此情此景让乔烈儿想起家乡的春节:“以前我们春节都爱买桃花,桃枝上也是绕着彩灯,每年都是我负责把红色的利是封挂在枝桠,等以后春节也买一棵让我的大侄儿挂红封。”
以前在他眼里桃树很高,挂利是封是件很困难的事,随着他一年一年长大长高,那已经不再是一件既困难又满足的事,直到成年后这个习俗逐渐被淡忘了。
“我听说桃树是旺桃花运的。”赵捷飞指尖敲打着方向盘,“你还是别买了。”
“你是对我没信心。”乔烈儿用手肘捅了捅他,“还是对自己的没信心?”
刚说完这句话乔烈儿心里就堵了,曾几何时他跟严靖曦之间也说过这些话。
赵捷飞察觉到他情绪的波动,“怎么呢?”
“没事。”乔烈儿摇了摇头,挤出点笑容。
赵捷飞把车子驶进一栋别墅的车库,在乔烈儿眼里每栋都差不多,要是把他独自扔在街区里,也许连哪个是家都找不着。
屋顶上覆着厚厚的雪,透过玻璃鹅黄的灯光让人温暖恬静,室内外是冰火两重天。
赵捷飞牵起他的手,“手这么冷,衣服可穿得不少啊!”
“紧张。”乔烈儿白了他一眼,“明知故问。”
“你又不是丑妇,怕个啥?”赵捷飞紧握他的手推门进了屋里头。
一冷一热鼻涕就不争气地冒出来,没有见到传说中“家翁”,却有个两岁还系着尿布的棕发小男孩把自己的小毛巾递给他。
“谢谢!叔叔用这个就好了。”乔烈儿想拿桌面上的抽纸,小男孩抱着他大腿不让走。
长长的睫毛眨巴着眼,也不知道能不能听懂中文正想换英文说,赵捷飞走过来一把抱起小男孩,戳着他圆圆的脸,“Kelly,人家一进门你就抱大腿成何体统。”
“他能听懂中文?”乔烈儿打量着这个小屁孩,觉得眉眼有点熟悉,方才想起以前在赵捷飞微信见过,那时倒不太像混血儿,现在长开了反而能看出来,“你姐的儿子。”
“嗯,我姐说不能忘本。”赵捷飞把小男孩放下,“中文教得一点都不含糊,居然还教他珠算。”
乔烈儿瞥了眼盘腿坐在地上闲得玩脚指丫的小Kelly,对学习珠算这事深表怀疑,大概那一颗颗大珠子在他眼里头更像糖果。
枫木楼梯传来脚步声,乔烈儿仰头往上看,盘着发髻的老妇人穿着素色高领毛衣,白金项链悬着一枚十字架垂落在胸前,她扶着栏杆拾级而下。
无框眼镜下眼神清明,狭长而微微上挑的眼角跟赵捷飞如出一撤,乔烈儿醒悟过来连忙打招呼,掂量一下该怎么称呼,最后还是喊了声“老师。”,毕竟赵妈妈是大学的教授,也是法医界的前辈。
赵妈妈颔首微笑,上前跟乔烈儿握过手:“小乔,欢迎你来我们家作客。”
离得近的时候,乔烈儿闻到她身上让人觉得很淡很舒服的味道,不像大多数洋人那样浓郁呛鼻,只有移动时风带起才能依稀捕捉到那一丝稍纵即逝的淡如幽兰的香味。
“妈,姐和姐夫去哪了?”赵捷飞把他俩脱掉的外套挂在衣帽架上,“还有妞妞呢?”
“一家三口去超市买东西。”赵妈妈抱起坐在地上的小男孩,“Kelly不愿意去。”
“爸,还好吗?”
“油尽灯枯的日子还能怎么样。”赵妈妈叹了口气,“刚醒了,你们上去看看他吧。”
赵捷飞牵着乔烈儿上了二楼的卧室,推开门房间里弥漫浓浓的消毒水味道,头发花白稀疏的老者合眼着半躺在床上,行将就木的姿态多少冲淡了节日的喜庆。
“爸。”赵捷飞坐到床边轻唤,老者微微颤动着眼帘睁开混沌的眼睛,目光在赵捷飞身上停留了一下又转移到他身边的乔烈儿,“烈儿也来了。”
血管凸现枯如老柴的手颤抖着想抓乔烈儿的手却落空,乔烈儿猜到赵父眼睛已经看不清,主动握着那双冰冷的手,“叔叔好。”
生命如风中之烛随时熄灭,赵父眼神空洞地直视前方,干裂的嘴唇微微开合,沙哑的声音艰难地吐出一个字,“好!”
糖尿病引起的肾衰竭,即使口渴也得控制一天水的摄入量,赵捷飞扶起他用调羹喂了一小口水,生命在疾病面前显得如此脆弱无助,死神随时收回他们的性命。
赵父疲惫地合上眼睛,刚才短暂的对话几乎耗了他大半的能量,赵捷飞让父亲平躺回床上,掖好被角两人捏手捏脚地走出去轻轻带上房门。
两人的心情变得沉重,乔烈儿正想着说点什么安慰他时,楼下传来喧闹声,原来是赵捷飞的姐姐一家三口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