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热已经褪去,初秋的晚风送爽。
华灯初上,两人并肩而行至路口等待绿灯,街角转弯处站着个派传单的妹子,严靖曦走过去伸手要取,妹子眼神怪怪地看着他,拿张传单的手迟疑了一下还是松手了。
等严靖曦返回时绿灯亮起,要知道这该死路口设计有多失败,20秒的时间要横跨六车道的大马路,乔烈儿拉着他快步穿过斑马线。
过了马路,乔烈儿看了一眼严靖曦手中的传单,“你手里拿着啥?”
“传单,其实我也不知道是啥。”严靖曦耸了耸肩,“派传单的很辛苦,从早站到晚挣不了多少钱,多拿了一份,他们就能早一点下班。”
“很有感触的样子。”乔烈儿凝视着他,“你以前派过。”
严靖曦笑了笑没有答话,他何止派过传单,读大学时天寒地冻在天架底下贴手机膜,三伏酷暑在马路上派传单,大夜晚挨家挨户敲门做市场调查,还有周末在KFC端盘子擦桌子。
“你以后的日子会起来的。”乔烈儿搭上他的肩,在相处的这段日子里他对严靖曦过去的苦日子只是略知一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都有黑历史,乔烈儿选择尊重严靖曦的意愿,严靖曦不细说他也不会追问。
“当然。”严靖曦的桃花眼仿如一汪深潭,“不仅是我,而是我们。”
“看看是不是优惠大酬宾。”乔烈儿用他手中取走传单,立马笑得前仰后合,“噗~哈哈哈!”
“你笑啥?”严靖曦凑近一看,脸酱得紫红紫红,像熟到烂透了番茄,原来是痛经贴的宣传单。
“难怪那妹子看你的眼神怪怪的。”
“我买给老婆用的。”严靖曦斜眼看着他。
乔烈儿捅了一下他的腰,“你哪来的老婆?”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滚~”
乔烈儿推了他一把,严靖曦打了个吡咧,裤兜的手机震动,“谁?”
本来一脸轻松却慢慢凝重起来,“我马上来看看。”,说罢挂了电话。
“怎么啦?”乔烈儿不明就里,“事务所有事?”
“不是,水店的老板说找不着王健仁。”严靖曦抓着乔烈儿的手臂,“你先回家,我去一趟他宿舍。”
“我跟你一起去吧。”
严靖曦想了想还是点头同意。
街口的公厕阵阵恶臭,湿滑狭窄的街巷两边是低矮破旧的瓦砖楼房,烫过鸡拨过毛的污水“呼嗤”泼了一地,头顶通讯电缆上悬着红色的底裤和黑色的蕾丝文胸还往下滴水。
古旧的老宅,墙角长着青笞,杂草顽强地从缝隙中抽芽,爬墙虎占据了大半边瓦屋顶,垂下的绿叶虚掩着门牌号码。
门前小块空地上,四名大汉蹲在地上玩扑克。
“是这里吗?”乔烈儿与严靖曦并肩而立站在木趟拢前。
其中那个光膀子,耳后夹了根香烟的大汉回过头看了一下他俩:“找谁?”
“王健仁住这吗?”严靖曦递上根红塔山。
大汉站起来接过烟,“嗯,你们是谁?”
“这两天咋这么多人找他?”、“你说那二愣子去哪了?”、“听说昨天找他的是警察,不知道捅出什么幺蛾子了。”
另外三人边讨论边打量着他们,严靖曦把给了他们每人派了根红塔山,其中黑牙老头挡开了,举了一下手中的烟斗,“卷烟没这个起劲。”
“我叫严靖曦,是他义兄。”他从裤兜里拿出火机为众人逐一点上。
“原来你就是他的严大哥。”大汉叼着烟,冷不防把严靖曦热情地拉过来给了一个结实的熊抱,酸臭的汗味浓烈得差点让严靖曦吐了,大汉松开严靖曦,很豪气地当胸给了他一拳,“他在我面前老提起你,那小子挺配服你了。”
严靖曦对这爷们儿的热情有点吃不消,大汉粗壮的手臂搭上严靖曦的肩,向三名邻居介绍道,“这是严大律师。”
这儿住着的都是长期从事体力活,文化程度偏低,处于社会底层的人,对于高学历的白领总是既羡慕又妒忌,一口黑牙的老头朝严靖曦竖起大姆指。
大汉留意到严靖曦身后的人,“这位是?”
“我朋友。”严靖曦把乔烈儿拉上前来,“一起来。”
“一表人才。”大汉拿起搭在肩上汗巾抹了把汗,“也是律师吧?”
“医生。”严靖曦抢先答道,乔烈儿选择沉默。
“都是文化人。”大汉上前热情地跟乔烈儿握过手。
“吖,当医生好啊!”黑牙老头放下烟斗,“家有一医如有一宝,现在看病可贵哟~”
如果家有一法医,算宝还是算草呢?乔烈儿掩脸。
“是啊,上次拨个牙也收了我几百块。”另一人附和道。
“医生,你哪个科的?”黑牙老头伸出枯枝一样的手臂,“给俺把把脉。”
“二缺。”光膀子大汉打掉黑牙的手,“一看就知道是西医。”
“中医还是西医能一眼看出来么?”黑牙老头深深不忿。
“急诊室。”严靖曦再次代他答道,乔烈儿尴尬地笑了笑。
“我都说是西医。”光膀子大汉笑道。
“傻愣,中医院也有急诊室。”黑牙老头从衣兜里摸出一颗槟榔往身上抹了抹放嘴里嚼。
严靖曦看见两人胡搅蛮搅,赶紧打断,“大哥,我们能不能谈谈王健仁的事?”
“对,对!”光膀子大汉,“差点把正事给忘了,我叫阿福。”
阿福把两人领进屋子里头,老宅的光线极差,摸索着寻到了灯绳,悬在木横梁上灯亮出昏暗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