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屋顶天窗下,一张上下铺铁床,发黑的蚊帐垂落到地上,凌乱地八仙桌上摆着不锈钢大碗盛着冷开水,阿福惆怅地左翻翻右拨拨,平时也没客人来,偶而串门的老乡都是粗人不计较,渴了拿起水碗就喝。
“呵呵!”阿福干笑两声,“我出去买了两瓶水给你们。”
“不用了。”严靖曦伸出手臂挡住,“我们刚喝过。”
阿福取下膀子上毛巾抹了抹凳子,“严律师,乔医生,坐。”
木质的四脚凳坐上去有点晃,严靖曦尽量平衡好以免摔倒,“阿仁他失踪多久了。”
阿福扳着手指头翻着白眼努力想,“大前天,最后一次看见他应该是大前天。”
严靖曦拿出手机拨打,依旧提示那把千年不变的女声:“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候再拨。”
“昨天已经打不通。”阿福摩挲着肥厚的手掌,“我就奇怪这小子跑哪去了。”
严靖曦急切地问道:“你报警了没有?”
“没有啊,以前听他老说起你,在他那破本子上找到你的电话。”阿福从缝隙大得能进老鼠的抽屉地翻出一本残缺的电话本。
严靖曦接过本子,歪歪扭扭的字体记录着为数不多的几个电话,除了严靖曦的,还有王健仁老家的、水店老板的电话,另外还有几个陌生的电话号码,“这个阿欢是谁?”
“阿欢啊?”阿福想了会,肉掌一拍脑仁,“他的相好,听说骗了他不少钱。”
严靖曦心里“咯噔”了一下,想起前段时间报案小黑店强买强卖,不会是被打击报复吧!
“严律师,严律师?”
阿福喊了几声,严靖曦还没回过神来,乔烈儿用手肘顶了他一下方才醒悟,他答道,“阿福哥,您说。”
“昨天有位警官上咱这找过阿仁。”阿福倾前身子,紧张兮兮地说道:“我托水店老板找你来就是想商量一下这事。”
乔烈儿冲口而出,“哪个部门的?”
“有人在吗?”一名身材高挑的女子逆光而站,乔烈儿定晴细看,“木警官。”
女子适应了屋内昏暗的光线,也认出了乔烈儿,“乔法医,你也在这。”
乔烈儿颌首打过招呼,“陪朋友来。”
“法医?”阿福明显倒吸了口气,装着不经意间把凳子挪得稍微远点,转头看向木莹,“警官,你昨天不是来过吗?”
“我顺路经过,看看王健仁回来没有。”木莹习惯性地扫视了一眼,凌乱的床铺跟她昨天来的时候一样,心中也猜到八九不离十。
“还没有。”阿福把自己的凳子腾出来给木莹,“警官,坐。”
“不用!”木莹摆手拒绝。
“要的!要的!”阿福硬是让木莹坐,“我这粗人站着就行。”
最后木莹还是架不住阿福热情坐了他凳子,漂亮的杏眼停留在严靖曦身上,“这位先生,我们是不是见过面?”
“是的,上次强买强卖的案子,是我陪王健仁报案。”严靖曦习惯性地递上名片,“您找他是为何事?”
“案子破了,希望他能协助我们指证。”木莹接过名片,“你是律师,能找到他吗?”
“如果不是阿福哥找我,我也不知道他失踪了。”严靖曦摇摇头,一双桃花眼看着木莹,“会不会被那些恶人打击报复?”
“嗯,不太可能吧,他们的团伙都被我们经侦科一网打尽了。”
“会不会有漏网之鱼?”
木莹迟疑了一下,也不排除有这种可能,“最近他有没有不寻常的地方?”
阿福站久了就坐到凌乱的床上,“没有。”
“你仔细想想。”严靖曦引导他,“例如联系了什么人或者干了些什么事情。”
“嗯~”阿福架着腿想了半天,鱼木脑袋终于灵光一闪,“那小子最近说缺钱,送完水又干别的活去了。”
严靖曦追问道:“你知不知道他干什么活?”
“贴小广告。”阿福把大致情况说了一下,送水一般晚上八点就结束,平时这点儿王健仁会回来,后来通过□□认识了阿欢被坑骗了积蓄,他便多找了一份活帮补家计,毕竟上有父母下有弟弟,夜深了就替人家贴小广告,什么招聘男女公关、公积金取钱、老军医包治百病...各式各样、应有尽有,车站报亭、广场公园、街头巷尾都有他溜达的身影,这样子持续了一段时间,直至前天晚上王健仁出去了就没再回来。
“失踪已经超过24小时,咱们先去派出所报案。”一直没吭声的乔烈儿猜测最大的可能性,“如果是交通事故,派出所一定有备案,如果意外受伤入院,医院也会通知警方。”
严靖曦也觉得乔烈儿说的合情合理,当务之急无论是发生了什么事,报警才是首要的。
派出所出来,天已经黑齐了,地面湿漉漉,争秋夺暑的季节,入夜便起了风。
乔烈儿的衣服略显单薄,严靖曦欲脱掉自己的外套,“冷吗?”
“不冷。”乔烈儿做了的阻止的手势,“你别太担心,他也许没事。”
说完那句话就连乔烈儿也无法说服自己,衣服、存折等都在原封不同地放在老宅里,离家出走是不可能的,相反遇到意外的可能性比较大,刚才在派出所查遍了最近的无名尸和医院提供伤者情况都没有一个能对上。
“你信不信命?”严靖曦双手放在脑后,仰望夜空,在繁华的城市要看到星星几乎不可能,只有穿梭于云间的飞机掠过。
“不信。”乔烈儿摇了摇头,“为什么问这个?”
“我怕...”严靖曦神色黯然,后面的话他没敢说出来。
乔烈儿疑惑地看着他,“你怕什么?”
严靖曦摇了摇头没答话,垂手插进裤兜里,悲催的身世让他年少时没什么朋友,后来妈妈离世他更不愿意敞开心扉结朋交友,因为更他害怕失去,他担心王健仁,但他更担心乔烈儿有一日也会突然离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