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里谢泰安正活动着身子骨就见大门被人打开,他侧目看去不由觉得好奇:“你不上班?”
“我请了假,有事想问问爷爷。”谢沐言先回家洗澡换了身衣服后直奔爷爷家。
直觉告诉她爷爷应该知道些什么,她现在能问的,也只有爷爷了。
爷孙俩坐在沙发上,谢沐言却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她明白这种事一旦问出口,想要在装作若无其事就绝对不可能。谢沐言不想被蒙在鼓里,犹豫再三,她还是决定要知道真相。
“爷爷,您知道严钰的身份,是吗?”
她问的委婉又直接,谢泰安也难得不苟言笑起来,他把玩着手中已经包浆的核桃反问:“他的身份你还不清楚?”
“我说的是能要整个严家命的身份。”谢沐言看到爷爷的反应后立即明白她没有问错人。
核桃摩擦的声音在安静的客厅内反复响着,良久后谢泰安终于开口:“你怎么知道的。”
老人的声音击溃了谢沐言最后一丝侥幸,她眼里流露出挣扎神色将昨晚发生的事告诉爷爷。
“真是混蛋!身为警察居然做这么龌龊的事!他都不配穿这身警服!”谢泰安听后勃然大怒,手中的核桃也被他紧紧攥住。
谢沐言想如果是以前,恐怕她爷爷就要直接冲过去教训方之鸣了。
她坐到爷爷身边抬手轻轻拍抚着他的背安抚:“爷爷别生气,严钰救了我,我没事的。”
谢泰安的情绪渐渐平稳下来,他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后重重叹出口气说:“我本来也打算告诉你的,既然你知道了,那就跟你说吧。”
“当年我参军打仗的时候,跟小严她外公是好兄弟,好战友。我们一起参与的战争太多太多,那时候我们还吵着说等将来孩子们长大了就做儿女亲家。可好景不长,有次打仗要不是赵老哥在,我也就死在那了。”
诉说起往事时谢泰安的声音变得苍老而轻柔,像是对待一件视如珍宝的物件,担心力气一大就会把它磕了,碰了。
“他死之前跟我说,要是战争胜利了,回去让我给他家里寄封信,就说他对不起家里的人们。他没求我帮着照顾,我知道他是不想让我有负担,可我怎么能够真的不管不顾。”
谢泰安深吸口气眨眨眼压住眼眶中流转的泪花继续说着:“后来战争胜利了,我亲自去了一趟赵老哥家,一家人就挤在那么个破屋里,还有两个几岁的女儿。我当时拿出自己的积蓄给他们,骗他们说这是赵老哥的抚恤金。”
“那两个小女孩其中一个就是严钰的妈妈?”一直在旁边认真聆听的谢沐言轻声说出猜测。
谢泰安点头,“是啊,稍大点的就是她妈妈。小小的,眉眼和赵老哥很像。我每年都会亲自送钱给他们,再后来他们搬家了,托人把那些钱又还给了我,还留了句话给我说他们都知道,希望以后还是不联系的好。因为一看到我,他们就能想到替我死了的赵老哥。又过了十几年我收到一封请柬,才知道小云要结婚了,想让我代替她父亲把她交给她未来的丈夫。”
关于老一辈的故事就此结束,谢沐言听到最后眼眶不禁温热起来,她瞧见逞强的老人眼角的泪水落下假装没看到又问:“那为什么严钰不能用真实的身份?”
“是小严爸爸的家里重男轻女的思想严重,认定了小云肚子里的孩子就是男孩,还说如果是女孩就再生。小严她爸爸不想小云再遭罪,无计可施了……在小云分娩那天买通了医院里的医生护士,对外说生了个儿子这才消停。”
谢泰安抬手抹了把眼泪又说:“我一直留意这孩子,小的时候还好,大了之后竟然开始不学好了,三天两头的打架闹事,还把自己打扮成那个鬼样子,我看着都替赵老哥心寒。原想着这个孩子八成是废了,没想到现在突然踏实了,就跟变了个人一样。我担心她这是没常性,过一阵又回去了就观察了一段时间发现她真的变好了,脾气跟赵老哥一样。”
他说完抬手轻轻拍下孙女膝盖愧疚道:“爷爷对不住你,让你搅进这趟浑水里。只是你爸爸看中了方之鸣,你也知道你爸爸的脾气,要是我不抢先一步,恐怕就真的是那个小子得逞了。你一定要保密,别叫别人知道,必要的时候你还得替小严打打掩护。”
“爷爷放心,我没怪你,这安排挺好的,正好我刚回队里不久只想专心工作,不想因为结婚的事费心。”谢沐言体贴抚平爷爷的内疚问他,“所以……王局一直说上面的人,是爷爷?”
“嗯——这个嘛,我现在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头子,哪能管得了你们这些在任的人的事。”谢泰安眨眨眼继续转动着手中的核桃心想他就说这么多,也不能光他一个人坦白。
宽阔的草地,两个男人正坐在小马扎上注视投入湖中的鱼线,各自身旁的塑料桶内收获颇丰。
“也不知道你家臭小子给老爷子灌了什么迷魂汤,就认准了他。方之鸣哪点不比你儿子强?”谢炳天一想到他爸的安排就觉得难受,挑谁不行非得挑看上去弱不禁风的毛头小子。
严天启一听不乐意了当即反驳:“他哪点都比不上我儿子强!是你自己眼光没有老爷子好!”
“小点声!鱼都给你吓跑了!”谢炳天皱眉埋怨,音量刻意压低显得有点滑稽。
“跑就跑了,你当我多愿坐这破地方吹冷风。”严天启瞧了眼半天没动静的鱼线满脸嫌弃。
“谁让我家是闺女呢,你不上赶着来还能怎么着。”谢炳天颇为得意的语调气得严天启恨不得过去剪断他的鱼线。
咽不下这口气的严天启哼了一声骂回去:“我还不知道你那点破心思,用女儿当棋子,我呸。”
这回轮到谢炳天不愿听了,“唉你怎么说话那么难听,言言她自己同意的,再说你儿子都打算让青湖帮做警方对外的眼线,我不得让我闺女好好考察一下他说的是不是真话?”
“反正不管怎么样,人员地方随你查,出事了保我儿子就行。”严天启要求不多,就这一点。
“那也得看看是什么事儿。”谢炳天才不轻易画这个大饼,万一真出了大事,他眼里绝对容不得沙子。
“你别忘了,她现在可不光是我儿子,还是你姑爷。到时候不用我说,你闺女就自己先求你了。”说话间严天启的鱼线出现晃动,他紧忙收线向上拽出一条大鱼大笑显摆,“看到没有,这条鱼漂亮吧!”
“你!行,我让你激我。”谢炳天恼的左右环顾,紧接着起身将严天启脚边塑料桶里的鱼都倒进自己的桶里后拎起来匆匆跑远,甚至连渔具都顾不上收,更是对身后的呐喊置若罔闻。
“姓谢的!亏你还是当警察的,怎么这么没正行!!”
另一边谢沐言从爷爷家离开坐出租车先去了趟昨晚聚会的饭店出示证件调取监控视频查看。
看着画面里毫无招架之力的自己,谢沐言的脸色愈发冷凝,之后再到门外的监控画面,一个带着黑色帽子的人出手打晕男人抱住她离开。
无论从身高还是体型都和严钰高度相似,更重要的一点,她发现对方的左腿走路似乎不太自然,手上的重心好像也偏左。
这个人果然又“碰巧”出现了,无形之间成为了她的及时雨。
路上谢沐言认真思考她对严钰的情感变化,最初的厌恶到后来的探究再到现在的心安,她好像从这个小她五六岁的人身上找到依赖感。
难怪严钰之前的反应会那么激烈,而且跟每个人都保持距离,还有那一周闷在房间里的所谓发烧感冒。
憋闷在她心底已久的郁结被全部打开,谢沐言想到今早严钰言行中抵触忍不住勾唇。
让她每次都有那么多理由拒绝,这回自己就让她尝尝提心吊胆的滋味。
殊不知自己已经在谢沐言面前完全透明化的严钰单手撑头,闹肚子烦闷无处发泄。
找02找了半天,按钮都快戳烂了也不见它有声儿,她又不能直接去问谢沐言,试探的话没准最后还会被对方绕着走。
“哎呀!这日子是过不下去了啊!!”
话音刚落房门被打开,吴亚平看着头发乱得跟鸡窝一样的严钰开口:“楷俊少爷来了,说想见你。”
“老大!这不会是真的吧!你真要跟那个警察结婚?!”程楷俊今天才他爸口中得知这个消息,深受打击的他直接开车杀过来追问。
他是想让严钰走上正途没错,可这配偶的家世背景也太正了吧!
看着他一双狗狗眼那么委屈的盯着自己,严钰突然有种罪恶感,好像她跟负心汉一样。
“额,这是长辈们决定的,我也没办法。”
最后一丝幻想彻底破碎,程楷俊凑过去抱住严钰左边胳膊哭诉:“呜呜呜——我失恋了,我的光成别人的了!”
“什么就失恋啊,我们两个又没谈过,你先撒开我。”严钰顾及到右手也就没有推开程楷俊,只能用言语制止,显而易见效果并不明显。
“我不!现在不抱以后更没机会了!我的老大!我的钰哥!”程楷俊得寸进尺收紧双手歪头靠在严钰肩上哀嚎。
“抱抱抱给你抱!你别哭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哭丧呢!”严钰可不想手腿还没利索再添一个耳鸣。
程楷俊得到便宜立刻憋住不哭念叨着:“你说说你怎么就不是女孩呢,要不我是女孩也行啊,我怎么也比她合适。其实都是男孩子也可以啦,我觉得我们肯定会过的很幸福的。”
“我怎么不觉得。”第三个声音突兀响起吓得严钰跟程楷俊本能靠紧,两人不约而同扭头看过去就见谢沐言站在旁边正看着她们。
严钰定下神纳闷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就在他刚给你哭丧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