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分钟后,柏皓霖坐在车的尾箱上,虽然他已经用湿巾将脸上、头上的鲜血擦拭掉,虽然耳鸣已经停止,神智也从爆炸中逐渐恢复过来,但他的心跳依然很快,双手还抑制不住地发着颤,呛鼻的血腥味还萦绕在他鼻腔深处,久久散不去。
“柏医师,”一名协警走过来,“你现在全身都是证物,需要请把你的衣服脱下。”他说着指了指旁边的一辆大型面包车,示意他可以去里面换,并把一套干净的白色连裤服递给他。
“好,谢谢。”柏皓霖想像往常一样冲他露出儒雅的笑容,却怎么也挤不出来。
柏皓霖在面包车里脱下已经被鲜血染红西服和衬衣,将它们装进证物袋,从裤包里摸出手机发现上面也浸上了鲜血,于是将它也放进证物袋,接着再穿上连裤服,刚打开车门就看到庄旭昴正朝他走来。
“皓霖哥,你没事吧?”庄旭昴小跑了几步,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没事。”柏皓霖摇头,“你什么时候到的?”
“有一会儿了,我一直在楼下跟警员一起找目击者问话。”庄旭昴指了指身后警戒线以外的围观者,“我听说上面发生了爆炸?”他说着望向顶层的套房。
“嗯,所幸没人受伤。”话虽如此,柏皓霖依然心有余悸,虽然知道警察这个职业随时有生命危险,他却从来没有离死神如此之近,近得几乎可以感受到死神镰刀的冰冷锋刃已然紧贴颈项!
“对了,贺署长刚刚也到了。”庄旭昴指了指拆弹组指挥车的方向,只见贺广钟正跟已经换上连裤服的齐警长说着什么。
柏皓霖走到贺广钟跟前:“贺署长。”
“你们今天都辛苦了,现在回去休息吧。”贺广钟向柏皓霖点点头,同时对齐警长道,“我在这里留守。”
“但是……”齐警长还想说什么,被贺广钟打断:
“这是命令!”他目光如炬,不允许他们讨价还价。
为免他们开车出事,贺广钟安排巡警开车将他们送回各自的家,在柏皓霖离开之前,支援部的同事把手机还给了他,上面的血迹已经被作为证物封存,这时柏皓霖注意到有几个未接来电,是一部陌生的座机打来的,他尝试回电,却一直无人接听,在这生死之间,他也没有特别在意。
回到家中,柏皓霖洗了个澡,残留的污血混合着水流被冲入下水道,洗发水的香味已经将血腥味掩盖,他感受着热水不断拍打着胴体的温润,才令身心完全镇定下来,柏皓霖捂着口鼻好一会儿,才睁开眼,唯一挥之不去的是心中的颤抖和劫后余生的庆幸。
直到这时柏皓霖才深深思索着一个问题:如果我的生命随时会被夺去,有什么事是我一定要做的?
这个问题一浮现在心里,柏皓霖就已然找到了答案,他关了淋浴,迅速擦干身子,裹上浴巾回到客厅,抓起自己随手放在桌上的手机,快速找到了陆亚茗的号码,就在他的指尖要按下“拔出”键时突然悬停在它上方。
我在做什么?我不能因为一次濒死经历就拖她下水!柏皓霖这么对自己说,可是指尖还在“拔出”键上微微发着颤,却始终移不开。
“呜—呜—”突然,手机在柏皓霖手上震动起来,令他混身为之怵惕,定睛一看,是庄旭昴打来的,他定了定神,接听了电话:
“旭昴。”
“皓霖哥,刚刚我们抓捕了一名疑犯。”庄旭昴还有些气喘,像是刚跑了几百米。
“疑犯?”柏皓霖重复着。
“对,那个叫邹俊的!”庄旭昴的声音有些高亢,“我记得你之前说他与连环割喉案有关!”
“怎么抓到他的?”柏皓霖费了很大劲才打听到邹俊周五会去全心心理治疗所,原想到时候守株待兔,没想到现在他竟落到了警方手中。
“很多连环杀手都有混入围观人群观察警方动向的习性,所以今天我到案发现场时特别留意周围的人。就在你走后不久,邹俊出现在围观人群中——现场地处偏僻,围观的多是流浪汉和附近的工人,而他穿着机车夹克,戴着顶帽子畏畏缩缩的样子很显眼。我上前去找他问话时,他试图逃跑,是周围的巡警协助我将他抓捕的,我们现在就要带他回警署,皓霖哥你来吗?”
“嗯,我马上过来!”庄旭昴的话像一股电流将柏皓霖的心神恢复到寻常状态,也将他要给陆亚茗打电话的想法抛到了九霄云外。
挂了庄旭昴的电话后,柏皓霖驱车返回警署,在路上,他把整件事细细想了想,越想越觉得两起案件的心理痕迹完全出于一人之手,就连凶手将会爆炸的桶放在窗边,意在让鲜血洒在窗户上,也与连环割喉案第一起案件的受害者被翻转面朝电梯玻璃的行为如出一辙!
邹俊一定参与了两起连环杀人案!这已是无庸置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