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她们看向御花园那头正匆匆穿过去的南时雨，他步伐比平常稍快，像是急着去办什么事。
“便是那位了。”
“我没瞧清楚，只觉得高高瘦瘦的，又不是干巴巴的瘦。”
“我倒是瞧清楚了正脸，白白净净周正极了。可惜了，年纪轻轻便进宫当了太监。”
“瞧你说的，你不也是年纪轻轻就被人送进宫来，还不如他呢，走不能走，死不能死的。”
妃嫔们大胆地调笑着，生死的问题在她们口中都显得风轻云淡，似乎这宫里长久没别的可让她们这么调笑的了。
“已有两日不见怡妃姐姐了。”其中一个问兰妃，“兰妃姐姐与她最为要好，也不关心问问？”
兰妃看上去心事重重，但还是挤出一点微笑：“晚上宫宴，怡妃这些天都在抓紧练舞呢。”
“可我见这两天她那宫门大白天的都紧闭着，宫女太监也不见半个。”
“今儿晚上不就能见到了嘛。难道怡妃姐姐那样伶俐的人还能自己把自己幽禁了不成？”
兰妃跟在旁边陪笑，心里却怎么也不踏实，自己偷偷听闻怡妃已死的消息，这事是瞒不住的，可是为什么皇帝还要秘而不宣呢？
南时雨没注意到她们，而是直奔内侍省而去。
昨天晚上他试着将所有的线索串联起来，发现忽略了一个重要人物，盼儿。盼儿看似没有提供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但这个人带着所有秘密离开，本身就不正常。
她为什么一个劲儿地求江冉不要往下查，她为什么死之前要说“是我的错”？
这让他在入睡前翻来覆去地想，兰妃现在不宜打草惊蛇，万一贸然提审兰妃，事情传出去，宫宴的设计算是白费了。
他相信可以从盼儿身上打开突破口。
宫女太监们的身世资料、调动情况都收录在内侍省的档案库里，可内侍省的人并不听他一个小小太监的话，乖乖把资料交给他查阅。
他这时候才知道了本次穿越身份地位迥异的用意了。
于是折返回去二话没说把庄子梦给喊了过来。
“去哪？”庄子梦好奇地问了一路。
“借你身份一用。”
穿过御花园的时候无巧不巧地又被那群无聊的妃嫔们看到了。
“我眼睛是花了吗？他为什么拉着皇后在跑啊？”
“没错，是皇后。啧，这是什么情况啊？”
“这两个人好大胆……皇后也还真由着他。”
“嘘——”
“嘘什么，人家是太监，怕什么。”
“太监怎么了，长得帅啊，别把性别限得那么死……”
*
陆仁能听到所有的动向，听到这儿忍不住抬头对着上空吐槽：“你这npc的台词写得有点出戏啊。”
【系统内语音开启：干嘛，夹带点私货不行吗？你一个外聘演员，管好自己嘛！】
陆仁挤出微笑：“我忍，为了赚钱我忍。”
*
内侍省的人一见到皇后来了，赶紧该拿的都拿出来，该说的都老实说。
“还挺好使。”南时雨把怡妃宫室的档案挑出来拿到一边，开玩笑道，“你可以走了。”
庄子梦一把夺了过来：“想得倒美，利用完就扔？我也要看。”
南时雨翻开档案，查找着盼儿的名字。
“哎，你还记不记得，当时那个太监总管说盼儿曾经是怡妃的贴身侍婢？”
庄子梦说：“是的，说盼儿原来是怡妃的贴身侍婢，后来被调去了浣衣局。”
“这就对了。”南时雨指着档案的一页，“怡妃入宫后仅仅一年时间，她就被调去了浣衣局。”
庄子梦叫来旁边的内侍省的人：“浣衣局的宫女是什么等级？”
内侍省的人回答：“回娘娘话，是粗使的下等宫人。”
庄子梦追问：“由一个嫔妃的贴身侍婢，变成了浣衣局的下等宫女，她和怡妃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内侍省的人说自己不清楚，但叫来了手下负责怡妃宫室的人，那人查阅了详细档案说：“启禀娘娘，微臣想起来了，这是当时怡妃要求的，盼儿还千恩万谢的，因为不合常理，所以微臣记得特别清楚。”
南时雨问：“怡妃和盼儿关系如何？”
“盼儿是怡妃的陪嫁，从小一直带在身边的，关系应该是非常好的，算是心腹。为此，微臣当年记载归档时还疑虑过。”
庄子梦点头，让他们下去。
南时雨注视着她的眼睛：“你还能不能复述出当夜盼儿闯进你宫中的细节？”
“当夜，我刚刚睡着，忽然听到花盆打碎的声音，紧接着看到有人影在外面晃过，我问是谁，可是她听到后停住了脚步，然后突然跑了。我追出去喊侍卫帮我摁倒了她。”
南时雨轻轻吐出一口气，嘟起下唇，思考这段的合理性：“江冉说她对于怡妃被人杀死并不意外，你说有没有可能，她去你宫里是为了求救？”
庄子梦竖起手指：“两个问题，一个，当年怡妃和兰妃求我，我没答应，我都被关冷宫去了，她为什么会来找我？第二，如果是来求救，为什么偷偷摸摸，还见了我就跑？”
南时雨轻啮指甲边缘，猜测：“这就跟她生前那句话对上了，她让不要再查，也许这件事情真相大白对怡妃而言是一种伤害？”
“有什么比人命更重要的呢？”庄子梦托腮。
南时雨说：“是啊，没有比人命更重要的。不过，也不排除有些人把名誉看得比性命重要，况且，对于盼儿而言，怡妃已死，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护她的名誉吧。”
“那还查吗？”庄子梦犹豫了。
“查。”南时雨合上档案，“我不知道死者怎么想，可是现在凶手还逍遥法外，该身败名裂的应该是凶手。”
庄子梦欣赏地看向他，不得不说，这个人认真起来还蛮像那么一回事的。
“而且，有一个疑点，她已经被怡妃调去洗衣局，怎么能对怡妃的事情了如指掌？”南时雨提出。
庄子梦分析：“如果说怡妃也是在保护她呢？她表面上去了浣衣局，但实际上为了报怡妃的恩，会在她受到伤害的时候出来帮忙。”
南时雨点头：“或者有另一种可能性，是怡妃让她远离自己，就是为了能在关键时候帮到自己。”
庄子梦恍然大悟：“啊，所以她深夜出动了。”
“也就说明，怡妃能预料到自己的危险，并且在这几年内，盼儿都在帮她规避危险。”南时雨坐直了，“因此盼儿临死前会说‘是我的错’，就是因为她这次没能救得了怡妃！”
庄子梦猛点头：“这样就连起来了！”
南时雨沉默了很久，道：“你说，怡妃每次失踪会不会都是被同一个人带走的？”
她感觉到了一丝凉意，一字一句地梳理整个经过：“你意思是……每次皇帝出巡，怡妃就会失踪，是被同一个人带走，盼儿会想办法救她，这次皇帝突然回宫，凶手的计划被打乱，怡妃被杀害了，盼儿也没能救她。天呐，这个人该是有多大的能量，才能自由出入内宫宫禁，让怡妃害怕到将贴身侍女送走，只敢偷偷求救啊？”
南时雨不说话，只是和她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都想到了，无需言语。
庄子梦握紧双手：“说到这个，我忽然有个不太好的想法……”突然面露难色，“我说不出口……”
南时雨并不追问，他也有大胆的推测，只是他现在缺的是决定性的物证或是人证，哪怕找到杀人的第一现场，也是关键的跨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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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就到了晚上，宫宴在摘月台如约举行，王公大臣们和身份尊贵的后妃们都盛装前来。
卫启和南时雨分别因无需表演和身份低微被拒之门外，南时雨还不能跑得太远，要在人手不够的时候随时准备伺候。
庄子梦帮装扮唐宴卿打完下手后，等宾客的闲暇之际趴在摘月楼上看到这二人在御花园的石桌边对坐着喝茶。
“宫宴结束后我们就得讲出真相了，可是我们俩进不去，该怎么办呢？”卫启犯愁，从包里掏出本本，“难道我要把验尸报告交上去吗？”
南时雨倒是淡定多了：“在外面有在外面的方便之处。”
“什么意思？”
“几乎所有人都去参加宫宴，方便我们自由出入，查一查第一案发现场。”
卫启意想不到地睁大眼睛：“噢？”
南时雨说：“而且，凶手我也大概猜到是谁了。”
“是谁？”
他看向热闹的摘月楼，那高阁红绿，往来光鲜，但华丽外壳下包裹着的，究竟是什么呢？
就在一段短暂的安静后，伴随着丝竹声起，宫宴开始了。
江冉、庄子梦坐在席上，神经却一直紧绷着。除了兰妃和几个叫不上名字的嫔妃，其他人都没有问过怡妃是否出席。看得出来，宫中的嫔妃们对怡妃都甚为关切。
庄子梦心想，能讨皇帝喜欢不算本事，但能让这么多宫妃都关心，怡妃应该是个很不错的女孩，除非是这些人在宫中呆久了戏太好……
阁中一面厚厚的纱帘落下，烛火灭了一半，满座好奇望去，只见帘后强光打起时，几个娇娆的女子身影落在了纱帘之上，最近的一位无论是发型、身姿都尽可能还原了怡妃。
正是是蒙住脸的唐宴卿，防止被过早拆穿，洛桃源和任苒特地给他加了这层双保险。藏在长裙下屈膝，这让他看上去和怡妃差不多高。
这模样让江冉和庄子梦都怔住了，确实看不出端倪。洛桃源躲在宴厅后，看着任苒弹琴奏乐，唐宴卿跳舞，庆幸只是纱帘剪影，很多破绽被光影遮盖了。
“臣妾献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