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语竹应声推开门——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间极为宽敞的大办公室,宽有六米,纵深更在十米以上,看起来几乎如上课用的教室一般。
不过,这屋内的装潢却是世上最奢华的教室也无法企及的,脚下是鲜红的高档地毯,一尘不染;清一色的实木桌柜在地毯上整齐有序地排列着,黑中微微透红;金碧辉煌的吊顶上装饰着豪华的欧式顶灯,显露出皇室的富贵气派;最为夸张的是,屋内所有的墙壁全都贴上了眩目的水晶玻璃,屋内的情景在玻璃内反复映射,在漫长的幽深中显示出极为庞杂的叠画图案,初入其中,竟令人有些头晕而不敢踏步。
“过来坐吧。”
男子浑厚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他的语句简短有力,虽不生硬却又带着不容违抗的穿透力。
秦语竹循声看去,只见在办公室纵深的尽头摆着一张硕大的老板桌,一名男子正坐在桌后,他体态威严,剑眉虎目,正是曾在照片上见过的崔胜恺“崔市长”。
在这样的环境中见到这样的人物,秦语竹不免产生了一种惴惴的怯场感觉。
不过她很快便调整好心态,不卑不亢地走上前。
“坐吧。”崔胜恺再次说道,不过他的语气并不像是在招待客人,倒似在命令自己的下属一般。
秦语竹在崔胜恺对面的客椅上坐下,然后她微笑着起了个开场:“崔总的装修真是别具一格。”
“我不希望我的房间内存在任何阴影。”崔胜恺面无表情地回答道。
的确,当四周装上了这些水晶玻璃之后,无论坐在屋内的哪个角落,整个屋子的情形都能尽收眼底,不会有任何的观察死角。
“从心理学的角度分析,这说明崔总的心理似乎在害怕什么——你不敢让任何事情脱离自己的控制。”
秦语竹看向崔胜恺的眼睛,趁着话势在言语交锋中占据了先机。
崔胜恺迎向秦语竹的目光,眼神中的某些东西阴沉得吓人。
秦语竹一时间竟有些招架不住,于是她假借欣赏室内的豪华装修,将目光避了开去。
崔胜恺又继续盯着对方看了好几秒钟,然后才开口问道:“你是警察?你叫什么?”
“秦语竹,‘审判者专案组’成员,目前在调查‘三一六贩毒案’和‘凌海市市郊公路枪击案’。”秦语竹把自己的身份又报了一遍。
“‘三一六贩毒案’和‘凌海市市郊公路枪击案’,我知道。”崔胜恺点了点头,又补充说,“十一年前就知道了。”
“哦?”秦语竹挑了挑眉头,“十一年前,这两起案子应该是绝密的吧?”
“整个凌海市在我面前不会有任何秘密。”崔胜恺毫不客气地顶了秦语竹一句,随即他又“嘿”地冷笑了一声,“案子拖了十一年,这就是你们警方的办事效率吗?”
这样的责问确实命中了警方的要害,秦语竹一时竟无言以对。
尴尬地踌躇了片刻后,她决定借机直接切入此行的主题:“我们已经掌握到一些新的线索,会对破案有很大的帮助。但是……需要崔总的协助。”
“哦?”崔胜恺的眼光跳了一下,“说说看。”
秦语竹难得在交谈中获得了主导权,她连忙把此行的来意抛了出来:“我们认为‘三一六贩毒案’中的某些隐情会和这一系列的血案有联系,所以我想更深入地了解一些和‘三一六贩毒案’有关的情况。”
“嗤。”崔胜恺不屑地笑出了声,“这两起案件我都清楚,甚至比你们知道的还多,它们之间根本没有任何的联系。‘三一六贩毒案’是凌海市警方有史以来最成功的战例,是警队的荣耀;‘凌海市市郊公路枪击案’只是购买了军火之后的两个男人自我膨胀,走投无路之后的疯狂行为,至今未破是警方的耻辱。你怎么能将它们混为一谈。”
面对对方轻蔑的眼神和居高临下的气势,秦语竹知道得使出点厉害的招数了。
“在‘凌海市市郊公路枪击案’中,除劫匪以外还有两个死者,一个叫洛瑞,一个叫做王雪梅。崔总既然号称对两起案件都非常了解,有些情况也该知道吧?在‘三一六贩毒案’之后不久,这‘凌海市市郊公路枪击案’便发生了。这其中隐含的联系难道不值得注意吗?如果说,‘三一六贩毒案’的尾声,同时也是‘凌海市市郊公路枪击案’的序幕呢!”
她铿锵有力地点出了案情的关键所在,同时凝神观察着崔胜恺的反应。
崔胜恺很久没有说话,他似乎愣住了,虽然多年的磨炼早已使他的喜怒都不形于色,但他目光深处还是透出震惊的感觉来,显然,这些情况或者是他以前未曾了解到的,或者便是他知道却又不希望被别人了解到的。
良久之后,崔胜恺才眯起眼睛反问道:“这是你们得出的分析吗?你们还找到了什么线索?”
在无法应对别人的言辞时,反问往往是最好的转守为攻的方式。
秦语竹在感慨对方老辣的同时,也知道自己的确是戳中了问题的关键所在。她感觉现在自己至少有和对方平等交流的资本了。
“暂时就是这些。我希望你能告诉我更多的事情,不管是什么,只要和‘三一六贩毒案’有关,很可能会对我有所帮助。”秦语竹诚恳地说道。
“哼。”崔胜恺冷笑了一声,“我不想浪费这个时间,我没必要帮助你,也没有义务帮助你。”
“可是你已经决定浪费时间了。”秦语竹并不气馁,微笑道,“否则你就不会改变主意,请我来到这个办公室,对吗?”
“不不不,你错了。”崔胜恺连连摇头,似乎对方根本不了解真实的状况,“我叫你上来可不是要帮你,而是因为这个——就在我改变主意之前,有人通过传真把它发到了我的助手那里。”
崔胜恺一边说着,一边将一页传真纸抛了过来。
而纸上显示的内容解释了他的神情为何会如此严峻。
那上面写的是——
审判通知单
被告:崔一凡
罪行:故意杀人、涉黑
行刑日期:10月31日
行刑人:审判者
这突来的变故完全出乎秦语竹的意料,笑容从她的脸上消失了:“怎么会这样?”
“这个问题应该由我来问你——‘审判者专案组’的成员。”崔胜恺冷言道。
“对不起……”这张通知单的出现完全出乎了秦语竹的意料,她忙乱地整理着自己的思路,“我……我需要打个电话。”
她边说边拿出手机,迅速拨通了王淇的号码。
王淇的声音很快响了起来:“喂?秦语竹吗?我正在找你,请你立刻赶回刑警队,我们马上要开一个紧急会议。”
“明白。”秦语竹紧接着开始汇报这边的最新情况,“审判者又给出了最新的作案目标,是樊艺集团的老板崔胜恺。”
“是的,我们刚刚收到了他发来的死亡通知单。”王淇顿了一下,略有些奇怪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正在樊艺集团,和崔胜恺在一起。”
“你和崔胜恺在一起?”王淇愈发诧异,“你怎么跑到那里去了?”
“嗯……我在调查十一年前的案子,其中有些线索,需要找他了解情况。”
秦语竹含混不清地解释了两句,很多细节却又不便直言。
不过匆忙之间,王淇亦不及细究,转而吩咐道:“既然这样,你告诉崔胜恺,让他先待在安全的地方,不要外出;警方的先头人员很快就会到达,然后我们会给他制订出详细的保卫计划……还有,你就暂时不要回来了,留在现场,等待我们的先头人员进行交接。”
“好的。”秦语竹挂断了电话。得知王淇等人已经在展开行动,她紧张的心情略微平复了一些。
此时她开始思索这张死亡通知单背后隐藏的信息——当她刚刚顺着“三一六贩毒案”线索找到崔胜恺的时候,“审判通知单”亦紧跟而至,这绝非简单的巧合。
十一年前的血案,十一年后审判者的调查,这足以说明这两起连环案终于在崔胜恺这个点上对接在了一起,而这个点,很可能便藏着解开所有秘密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