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天羽放下手机，他一步步地向着书桌走去。
离电脑越近，他的心就越沉，最后他黯然地停在了电脑屏幕前。
“他走了，早就走了……”洛天羽喃喃地说着，同时他从书桌上拣起了一只手机。
那只手机刚才和连接电脑的耳机放在一起，手机的麦克风对这耳机的听筒，而手机的听筒则对着耳机上的电脑麦克风。
洛天羽调出了手机上的通话记录，最近的一次通话在一分钟前结束，这次通话维持了五十二分钟的时间。
刘辉等人也聚拢过来，他们脸上或多或少都还存着困惑的神色。
“审判者早就走了……”洛天羽向众人展示着手机上的信息，“在五十多分钟之前就走了，然后他一直通过这只手机和警方聊天。直到一分钟之前，当他听见撞门的声音之后，才挂断了电话。”
“五十多分钟前？”赵宏硕一边忙着给儿子松绑，一边插话道，“那就是说，当他和我结束通话之后，他就已经走了？”
洛天羽点点头。
是的，那个时间点正是赵宏硕把对话权交给自己的时候。
宋杨在一旁尴尬地挠着头：此前自己一路兴奋地追踪网络线索，可谁想到在近一个小时之前这工作便已成了无用功。
气恼之余，他又忍不住问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既然已经逃走了，干吗还要伪装出在和警方联系的样子？他的目的是什么？”
洛天羽也正在思考这个问题，而他想出的答案却是令人心悸的。
“他的目的和我们一样。”洛天羽冰凉的声音带出不祥的征兆，见别人还不太明白，他又补充道，“他是在拖延时间。”
拖延时间！
众人恍然大悟。
不错，因为伪装出保持通话的假象，在近一个小时的时间里，警方把所有的力量都投入到了对通话网络的追查中，这就是审判者的目的。
不过拖延时间又是为了什么？
为了能够安全地逃远？如果只是这个原因，那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了吧？
是为了调虎离山？
那说明审判者已经利用这一个小时的时间差奔向了某个被警方忽视的目标，这个目标是什么？
当众人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的时候，不同的人有了不同的答案。
“糟了，网吧！他会不会杀回网吧？”宋杨咋咧咧地大呼起来，网吧此刻力量薄弱，他十分担心秦颂等人的安危。
刘辉有着不同的猜测。
“我和杨林警官说得很清楚，从今天下午开始，他就有可能处于审判者的视线中。所以他早就做好了准备，正在等着对手上门呢。”刘辉一边说，一边拿出手机要和杨林联络。
一旁的赵宏硕也点着头，显然他也认为审判者调动警方的目的就是为了给自己寻仇创造机会。
而杨林正是此前聊天中警方透露给对手的诱饵。
对手得到诱饵后便匆匆离去，这对警方来说反倒是个好消息呢。
洛天羽却知道事情并不像他们想的那样乐观。
在他心中，不祥的预感已经越来越占据上风。
“调出那段监控信号，我相信这上面应该还会有记录。”洛天羽再度打开电脑，忽然对宋杨说道。
宋杨当然明白洛天羽所指，他连忙操控电脑，把从网吧发过来的那些监控信息调取出来。
如同电波图一样的曲线出现在众人眼前，有相对平缓的连绵“山丘”，也有突然拨起的尖峻“峰岭”。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宋杨嘀咕了一句。
洛天羽没有时间回答，只顾按照自己的思路前行。
“审判者把十八年前所有特警队员的照片让赵警官逐一辨认，就用这台电脑打开的。我要你找到他在这几个时间段打开的照片。”洛天羽用手指在监控曲线上点了几处，都是些曲线上非常醒目的“峰岭”。
“峰岭”旁显示着监控程序记录下来的发生时间。
这样的要求对宋杨来说并不困难，他三两下就找到了相关资料。
几幅特警队员的照片出现在屏幕上，其中一张众人都很熟悉，因为那正是警方给审判者设置的诱饵：特警队格斗教官杨林。
但洛天羽的目光却没有停在杨林的照片上，他的手指点向了另一张照片，那是一个黑瘦的男子，眼睛不大但炯炯有神。
“是不是他？”他转向赵宏硕，神情凝重地问道，“当年那个狙击手，是不是他？”
“是他。可是……你怎么知道？”
赵宏硕愕然瞪大了眼睛，当年那个狙击手的真实身份他从未告诉过任何人，即便是洛天羽也不应知晓。
“不但我知道，更重要的是，审判者也知道了。”洛天羽的声音愈发低沉。
这下不光赵宏硕诧异，刘辉、宋杨等人也是面面相觑。
这次警方和审判者网上交流是经过精心布置的，即使审判者看出破绽，知道杨林不是当年的狙击手，他也没法知道真的狙击手是谁啊？
可洛天羽却也轻易点出了那个狙击手的真实身份，这说明他刚刚说的话绝非危言耸听！
可这到底是为什么？
“他在三十三号电脑上，装了脑电测谎仪。”洛天羽终于开始拨去众人心头的迷雾，“这些电波信号就是测谎仪反馈回来的脑电信息。赵警官，你的戏演得再出色，也无法瞒过审判者。因为你可以控制自己的表情、神态、语气，但你无法控制自己思维中的微小波动。你的每一句谎言都被测谎仪捕捉下来，那些异常的脑电波全被发送到审判者的眼前。所以说，当我们和审判者周旋的时候，自以为巧妙，其实在他眼里，却和光着屁股跳舞的小丑一样可笑。”
“测谎仪？”赵宏硕离开警界有一段时间了，并不了解那些先进的电子设备，他有些难以置信地摇着头，“那个东西有这么厉害吗？”
“它可以侦测到你的脑电波，也就是说，它可以将你内心的真实动态显示出来。”洛天羽解释道，“每个人在说谎的时候，他的思维都会比正常状态下紧张。按照我们的设计，陈昊是诱饵，杨林才是那个狙击手。那么你在陈述的过程中，说到陈昊的时候，脑电波应该出现相当的峰值，因为这是一个谎言；与此相对，你指认杨林的时候，脑电波应该很放松，因为你终于说出了事实，可以获得解脱了。可是在审判者看到的脑电图上，情况却恰恰相反，你提及陈昊的时候电波平缓无奇，在指认杨林的时候却出现了最剧烈的波动，这说明杨林才是你口中最大的谎言。而你演完杨林这场戏之后，当这个黑瘦男子照片出现的时候，你的情绪又出现了明显的波动，那便很容易想到，其实这个人才是当年那个狙击手！”
“是这样……”赵宏硕大概理解了，喃喃道，“那我们真的是骗不了他。”
宋杨插话问道：“他要侦测脑电波，总要有个外接设备吧？那个外设在哪里？”
“耳机。我之前特意看了一下，三十三号电脑的耳机里有许多复杂的构造――”洛天羽轻叹一声，“一定是审判者更换了那个耳机，用于侦测脑电波的金属片部件就隐藏耳机里。”
“是这样……难怪他要限定通话的地点，这下全明白了，全明白了……”
洛天羽却没有时间陪宋杨感慨，他用手指焦急地点着电脑屏幕：“快查出这个人的资料。我要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不用解释，谁都明白了洛天羽话中的含义：审判者调开警力，是因为他已出发去寻找当年射杀生父的枪手。
警方在这场交锋中已经落后了一大步，现在必须火速追赶才有扳平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