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11月6日上午九时二十七分，刑警队提审室。
秦颂缓缓走进提审室，看着眼前的夏子涛，轻声说道：“你还没意识到吗？你的处境有多么糟糕。居然还想着要去外地旅游？”
昨晚，洛天羽打给秦颂的电话，讲的就是这个事情——夏子涛打算离开凌海市，去到外地旅游。
秦颂当即立断，派出人手去抓捕夏子涛，目的就是防止他进行不必要的举动。
他用一种颇带自嘲的语气说道：“看起来我的情况比以前的那些受刑人更加糟糕，是吗？他们至少还知道杀手行动的具体日期，而我却连这最基本的准备都无法做到。”
“是这样的。”秦颂淡淡地瞥了夏子涛一眼，“不过与那遗失的日期相比，你更应该想想，自己的名字为什么会出现在受刑人的名单上。”
面对秦颂如此直白的言语问责，夏子涛却只是不以为意地咧了咧嘴：“我知道你是怎么看我……你自诩为道德高尚的人士，对我的所作所为嗤之以鼻。在你眼里，我甚至够得上死亡通知单上的罪名。不过，这并不是问题的关键。关键是我现在为什么坐在这里？原因在很简单，法律上并不会给我相应的制裁，同时法律也不允许一个杀手来践踏其他人的生命。而你是为法律服务的，所以你要保护我，不管你心里是多么讨厌我，这都是你现在必须完成的任务――我说的对吗？”
“是的。”秦颂也只能点头承认，“你对局势的判断倒是很准。”
“我是一个天才。不管是窥探隐秘还是分析人的心理活动，这都是我的拿手好戏。”夏子涛挑着眉头，越说越自得，他甚至拿秦颂和自己做起了对比，“如果我得到和你一样的机会，也许我也能成为一个刑警队长呢。嘿，只可惜我有另外的人生轨迹，注定我只能成为一名出类拔萃的董事长。你们不理解我，我毫不在意——天才都是不被人所理解的。”
几个回合交锋下来，秦颂似已习惯了这个家伙的自恋风格。
而对方的自恋也并非毫无本钱，事实上，他小小年纪就可以经营如此庞大的公司，从大局观和经济手段角度来说，说就是一个经典的案例。
可是，即使是天才又怎么样？崔胜恺算不算一个天才？以他的能力和势力都无法躲过审判者的死亡通知单，那夏子涛又能如何呢？
再了不起的家伙在死后也就只是一具尸体而已，到了那一步，他与任何人都没有分别。
从宋杨口中听到前案中当崔胜恺在重重严防之下钻进宾利车，向着机场而去的时候，秦颂就曾有过类似的感慨。
现在他看着眼前这个洋洋自得的年轻人，脸上又禁不住浮现出五味杂陈的复杂神色。
此刻在他眼中，对方其实已经离死人不远了。
夏子涛感受到了秦颂的变化，这种变化让他收回情绪去面对自己所处的危险境地。
他冲秦颂笑了笑算是歉意，然后主动说道：“好了，我们不说这些没用的东西。现在你能不能告诉我，对于审判者这一次的死亡预告，警方有什么打算呢？”
秦颂正色回答：“我们会保护你。”
“保护我——那是当然的，我关心的是，怎样保护？”夏子涛又追问。
“我们会派出专门的警力对你进行全天候的跟随。”
夏子涛点点头，不过他似乎又有些其他的担忧：“你们不会限制我的行动自由吧？”
“不会的。”秦颂答道，“只要你不走出警方的视线就行。除此之外，你完全可以自由安排你的活动。”
夏子涛轻轻地吁了口气：“我还以为你们要把我关在一个密不透风的屋子里——就像现在这样。”
“从保护你的角度来说，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不过，我们并没有这么做的权力。”说到这里秦颂停顿了片刻，然后又道，“不过如果你自己要求的话，我们也可以提供类似的安全措施。”
夏子涛“嘿”地笑了一声，揶揄着说道：“何必呢？何必要做一件让所有人都不爽的事情？”
秦颂闻言微微皱起了眉头，而夏子涛看到对方这样的表情便更加得意，他咧开嘴，端着一副自作聪明的姿态说道：“如果我被限制自由，困在一个保卫严密的地方，最不爽的人肯定就是审判者，因为他要接近我就变得很难，说不定会被迫放弃原先的计划；如果审判者放弃计划，警方也会不爽，因为你们手中的这条线索会变得没有意义；而对我来说呢？我躲避审判者就是在躲避有史以来最具新闻价值的杀手，一个真正的记者是绝不会这么做的。所以说呢，让我恢复自由，为我和审判者的接触提供良好条件，这才是大家都想看到的局面。”
秦颂并不反驳对方的这番言论，他仍然保持着自己一贯的平稳作风，淡淡地问道：“这么说的话，你愿意接受警方的安排了？”
“接受安排？”夏子涛摇摇头，“这么说的话似乎不准确。我想我们之间的关系——应该是合作。”
“合作？”秦颂看着对方，不知道这家伙又在耍弄什么玄虚。
“是的，合作！”夏子涛加重语气强调说，“事实上，你们警方是想利用我来引出审判者，而我愿意与你们配合。这对我来说会承受相当的风险，所以我也要享受和风险相对应的收益才行。”
居然在这个时候和警方讲条件，真是个狂妄而又不自量力的家伙。
秦颂对这样的人素来反感，不过他并没有把这种情绪显在脸上，只是问道：“那你想要些什么？”
“新闻素材。和审判者有关的新闻素材。有了这个，公司的名望必将暴涨。”
“这不可能。”秦颂断然拒绝，“这些都是警方的绝密资料，绝不会外泄。”
夏子涛露出失望的神色，不过他并不甘心，又透出要挟的口吻说道：“那我也不能保证完全按照你们的计划行动。也许我会自己躲起来，或者，我会自己去找和审判者有关的资料。”
“这是你的自由。”秦颂冷冷回答，“不过我要告诉你，如果你真的脱离了警方的监控，那么警方下次找到你的时候，多半就要带着法医给你收尸了。”
夏子涛似乎没料到对方的态度如此强硬，他愣了一下，然后悻悻地摇着头，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
而秦颂也没有兴趣再将这场交谈进行下去，他还有很多更重要的事情等着要做。
见夏子涛不再说什么，他便站起了身：“好了。情况已经说得很明白。请你在这里稍等片刻，我会派出专门的警力对你进行保护，然后你就可以离开了。”
说完这些话之后，秦颂便离开了提审室。
他招来两个值班的干警，嘱咐他们把夏子涛拷在审讯椅上，把住门口，不让任何人出入。
这里是刑警大队的核心地盘，他并不相信审判者敢来这里撒野。
不过一如他素来的性格，不论做什么事情，总要滴水不漏才好。
此后的半小时之内，夏子涛被铐在审讯椅上无法动弹，不过他的思维却并没有因此而受到限制。
事实上，从进入刑警队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处在一种极为紧张的思考状态中。
因为他深深知道，自己正面对一场从未有过的巨大挑战，那感觉就像在悬崖边跳舞一样，稍有一丝不慎，便会在顷刻间摔个粉身碎骨！
但他又很喜欢这样的感觉，这是他天性中存在的东西。
对手越强大，他便越兴奋。
他盼望着和那个可怕对手进行直面的较量。
而现在，这场较量终于要拉开帷幕了。
提审室外响起一串脚步声――听起来那应该是属于两个人的：一个刚劲有力，另一个则相对柔和，应该是个女子。
脚步声渐行渐近，很快便来到了门前。夏子涛收起思绪，抬头紧盯着那即将被打开的屋门。
果然不出他的判断，推门进屋的正是一男一女。
他们看起来年纪都不大，男子健壮精干，精神抖擞；女子虽然身形纤柔，但眉宇之间却也藏着一股逼人的英气。
“你们准备什么时候把我放开？”夏子涛扒拉着手铐开始抱怨，“我可不喜欢被你们当犯人对待。”
“放了你很简单。但是有些事情必须向你说明白才行。”来人中的女子看着夏子涛说道，同时她在对方面前隔桌而坐。
夏子涛用审视的目光打量了女子片刻，然后问了句：“你是谁？”
那女子回答道：“‘审判者’专案组成员，欧阳芸琪。”
夏子涛“啧啧”咂了两声，笑着赞道：“没想到刑警队里还有这么漂亮的女警官。”
他的目光继续锁定在对方身上，相对于他此刻的身份，这样的举动多少有些无礼。
欧阳芸琪身旁的男子皱了皱眉头，看起来想要发作。
不过欧阳芸琪轻轻摆手阻止了他，那男子便“哼”了一声，在另外一张椅子上坐下，冷眼看着夏子涛。
“你有欣赏和评判美丑的权利。但现在的时间和场合，讨论这些非常不合适。”欧阳芸琪冷冷地回击着，同时她也凝起目光看向夏子涛。
两人视线相交，后者立刻觉得颇不自在，他不由自主地把目光避了开去。
“我还要纠正你一个错误――”欧阳芸琪乘胜追击，略带着讥讽地语气说道，“出现在刑警队的，不一定都是刑警。我的身份是凌海市公安局的法医，而坐在我身边的，则是来自于特警队的刘辉刘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