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医？”
夏子涛略微一愣，便“嘿”地笑了一声道：“难怪你的目光这么扎人。你不会在进来的一瞬间，就把我在你的脑子里解剖了无数遍了吧？真是可怕！看来我要采取一点措施，让我的身体稍微完整一些了。”
他这么说着，居然真的把眼睛闭了起来。
然后他还故意晃着脑袋：“怎么样？至少，你没法把我的眼球挖出来了，对吧？”
欧阳芸琪看着对方耍怪的样子哭笑不得。
而刘辉终于按捺不住了，他用指背重重地敲了敲桌子，喝道：“行了！我们没时间和你说笑，请你把态度放端正一点！”
夏子涛睁开眼睛，脸上嬉笑的表情也收起来了。
短短的一瞬之间，他忽然变得郑重而又严肃，一时间甚至让二人有些不太适应。
“是的，我们都没有时间说笑。”却听夏子涛正色说道，“但是端正的态度，是需要双方都具备的。如果你们仍然把我当作犯人看待的话，那我们之间就缺乏商讨正事的氛围。”
夏子涛从刚才谈话中已经发现，洛天羽并没有报告给他们自己很有可能就是审判者的这一事实，于是他说话便更加有了底气。
以至于审讯室内，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夏子涛拨弄着腕上的手铐，这次他没有再提出要求，但他显然在等待着什么。
僵持了片刻之后，欧阳芸琪冲着屋外喊了一声：“来把他的铐子打开吧。”
一个干警应声进来，手里拿着一串钥匙帮夏子涛松开了手上的束缚。
夏子涛揉揉手腕，又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显得爽快无比。
看那干警准备离开，他又追着说了一句：“请把我的随身物品还给我，谢谢！”
进了刑警队羁押室的人，随身携带的一些物品比如钱包、手机、钥匙等等都是要被暂扣的。
现在夏子涛已经被解除羁押，那么他提出返还这些物品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于是欧阳芸琪便冲那个干警点点头，后者又跑了一趟，带回一个小盒子，里面装的正是夏子涛的随身之物。
“好了，现在我们已经是平等的关系。交谈起来应该没有什么障碍了吧？”欧阳芸琪看着夏子涛说道。
后者正在拨弄盒子里的物品，并很快从中找出一部手机来。
听到欧阳芸琪的问话，他便翻了翻眼睛道：“你说吧，到底有什么事情？”
“审判者给你发了死亡通知单――”欧阳芸琪单刀直入地问道，“你是否知道这件事情对你而言有多危险？”
夏子涛微微眯起了眼睛，在两人的眼里看来，审判者这个名字也足以让他的情绪紧张起来。
沉默片刻后，他轻声回答：“我知道。据说他发出的死亡通知单还从未落空过。”
“那我要非常郑重地提醒你：在这一个月的时间内，你应该格外小心！你的所有行动都应该处在警方的严密监控之下，最好不要外出。我们甚至可以在刑警队内部给你安排一处住所。”
说这番话的时候，欧阳芸琪刻意加重了语气，试图制造出一种更加紧张的气氛。
可是她的苦心却没有得到夏子涛的理解。
此刻在后者脸上略现出些诧异的神色，然后他反问道：“这是你们专案组的意见？”
欧阳芸琪点点头。
夏子涛“嘿”地干笑了一声：“你们真是把我搞糊涂了……我不久之前才和秦队聊过，他说过不会限制我的行动自由。”
说话间，他开始摆弄刚刚找到的手机，不过连按了几次开机键，手机都没有反应。
“嘁，又没电了。”夏子涛把手机扔到桌子上，神情有些沮丧。
“要打电话吗？用我的吧。”欧阳芸琪见状，便主动掏出自己的手机递了过去。
这是一个拉近双方距离的好机会，可能会对双方后续的交涉过程大有裨益。
夏子涛也不客气，大咧咧接过手机：“我得把我的电话卡换上去，我要拨的号码存在里面――你不介意吧？”
看起来是在询问，但说话的同时他的右手已经打开了手机的后盖，卸下电池，将原本装在手机里的SIM卡抠出来，然后他又拆下自己手机里的SIM卡换了上去。
欧阳芸琪的注意力并不在手机上，她适时地把话题切了回去：“我知道你和秦颂已经聊过――不过我还是想再劝劝你，所以我才申请了这次会面。”
夏子涛把身体靠在椅背上，扬起头用一种很断然的语气说道：“你是在浪费时间。”
欧阳芸琪还想说什么，夏子涛却摆摆手示意暂停，然后他自顾自地拨了个号码，把手机放在耳边，准备听电话了。
欧阳芸琪只好耐心等待。
那手机振铃响了七八声，却始终没有接通。
夏子涛只好把电话放下，不满地埋怨着：“这都几点了？还在睡觉？”
欧阳芸琪笑了笑：“打给你女朋友吗？”
夏子涛含糊其词地回答道：“是个最关心我的人――也是最能理解我的人。还有，这次会面真正安排的人并不是秦颂才对，而是洛天羽，没错吧？因为他已经失败过一次了，所以他便让你又来了一次，尝试从不同的角度出发，能否撬动我的内心。”
欧阳芸琪愕然一怔，竟是这样？
她有了种被愚弄的感觉。
不过这一切也确实如夏子涛所言。
“如果是这样，他为什么还要同意我来劝说你？”愤愤之余，她还有些不甚甘心。
“因为他知道你说服不了我。另外，在我和秦队之前的会面中，已经达成了共识。我能够感受到他的想法，同样，他也能感受到我的。我渴望与审判者的会面，而洛天羽则希望通过我找到审判者的线索。”说到这里，夏子涛略停顿了一下，然后又故作神秘般压低声音，“当然，他还有另外一个愿望，虽然没有明说，但我也能感觉到……”
“什么？”欧阳芸琪颇为无奈，她现在似乎只有发问的能耐了。一个洛天羽已让她头疼，何况又多了个同样不省心的夏子涛。
“他希望我死在审判者手中。”夏子涛幽幽地说道。
他的脸上现出奇怪的表情：眉头锁着，但嘴角却在笑。
欧阳芸琪沉沉地叹了口气，她已完全明白夏子涛的意思了。
是的，当秦颂带着那些想法的时候，他怎么会把夏子涛限制在一个绝对安全的环境里呢？可是……
“他不能这么做！”欧阳芸琪摇着头，态度坚决。
“可是他已经决定这么做了。”夏子涛咧着嘴说，“而且他才是专案组的组长，不是吗？”
欧阳芸琪不再说什么，在沉默了两秒钟之后，她“腾”地起身，拿起自己的手机，径直离开审讯室而去。
夏子涛目送着欧阳芸琪的背影，脑子里不知还在想些什么。
直到欧阳芸琪消失在他的视野之外，他才突然意识到屋内还有一个人。
于是他转过脸来看着刘辉，似笑非笑地问道：“怎么，你们是一起来的，难道不用一块走吗？”
进了提审室之后，刘辉就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在一旁冷冷地看着夏子涛。
其实他并不是一个少言寡语的人，沉默完全缘于对夏子涛的反感。
现在对方主动开口，他也就简单地回答道：“我受命保护你的安全。”
“哦？”夏子涛凝起精神上下打量着刘辉。
却见那个年轻人体格虽然不算壮硕，但却精干得很。
考虑到自己的人身安全从此就要托付在对方手里，他便热切地站起身，探出右手问候道：“你好。我应该称呼你……刘警官？”
刘辉起身和夏子涛握了握手，不过这个举动完全是过场式的应付。
两个人的手掌甚至还没有贴紧，他已经把手撤了回来。
在作自我介绍的时候，他也是简短之极：“特警队，刘辉。”
除此之外，他连一个字也不想多说。
在他看来，对面那个家伙空长着一副英俊的皮囊，但其龌龊的言行根本配不上自己的热情。
夏子涛却不在乎，他泰然自若地招呼着：“我们坐下聊吧。”
那副姿态倒像这里是他的主场一般。
刘辉硬硬地坐下，冷眼且看对方要耍什么名堂。
“看得出来，你很讨厌我？”夏子涛咧咧嘴说道，“有很多人都讨厌我，不过我不在乎，因为商场上的明争暗斗，我早就树立了不少的仇敌，而对我来说，能够笑到最后，这才是最重要的。”
刘辉轻哼一声：“你对我说这些有意义吗？我只是保护你的人身安全，并不关心你的道德操守。”
夏子涛摊摊手：“我可不是要和你攀谈什么――不过既然我们要进行合作，还是应该相互了解一些才好。”
“什么合作不合作的？别和我说这些文绉绉的词。”刘辉打断对方的话语，“现在的事情非常简单：审判者要杀你，而我则要保护你。在这个过程中，你有行动的自由，但你的任何行动必须获得我的认可。”
“我的行动要你认可？”夏子涛撇着嘴道，“这叫什么自由？”
“你也可以不听我的。但你要明白：对我来说，最坏的结果只是没有完成任务，而你却有可能丢掉小命。”刘辉用淡淡的语气说道，但夏子涛显然无法漠视对方后半句话里透出的寒意。
他怔了一小会儿后，有点无奈地点点头：“那好吧……我会充分尊重你的意见。”
“这样最好。”
“那我们算是达成了共识。虽然我作了一些不太情愿的让步，但没什么，良好的合作总是从争吵中开始的。”夏子涛又开始自说自话地摆活起来。
见刘辉不愿再接自己的话茬儿，他便“嘿嘿”地干笑两声，道，“那我现在想回家补个觉，不知道柳警官是否允许？”
“可以。我开车送你回去。”
“专车接送，这待遇倒是不错呢。”夏子涛一边起身一边伸了个大懒腰，“那就快走吧。被你们抓来折腾了一宿，困死我了。”
看着对方那副做作的神态，刘辉也只能恨恨地长吐一口浊气。
正如他预感到的那样，自己的任务还真像是这个家伙的贴身“保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