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7日上午十点整,刑警大队会议室内。
因为在黑魔力酒吧折腾得太晚,所以今天的专案组例会也推迟了时间。
以秦颂为首,欧阳芸琪、宋杨、刘辉、洛天羽、秦语竹全都到会。
“刘辉,先把你那边的情况给大家说说吧。”这一天来并没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发生,也就是刘辉盯的那条线上出了些小小的“波折”。
刘辉便把昨晚夏子涛和常凯之间的冲突过程讲述了一遍。
当他说到用私刑教训夏子涛的那一段时,秦颂特意提醒负责做会议记录的宋杨:“这些就不用写进去了。”
宋杨等人都会心地笑了起来。
自从“审判者”专案组重建以来,还很少在会议中出现这般的轻松气氛。
“我认识这家伙很久了,这家伙贱得很,嘴油,鬼点子也是一套一套的。对这种人,就是得收拾!你越狠,他就越老实。”洛天羽撇着嘴说道。
欧阳芸琪轻轻地摇摇头,似觉不妥,不过想想昨天和夏子涛会面时的情形,对方那副自以为是的嘴脸也确实够让人讨厌的。
“后来没再出什么状况吧?”秦颂把话题往回拎了拎,以免跑得太远。
刘辉回答说:“没有,后来他就一直乖乖在家里待着,今天我要把他带到刑警队,他也没什么意见。我把他安置在休息室了,等我们开完会再放他出去。”
想收就收,想放就放。
这倒真的成了被警方操控的诱饵。
秦颂点点头,对这样的状况表示满意。
然后他略思索了一会儿,又问道:“晚上休息的时候,你们俩不在一个房间里,这不会让审判者钻到空子吧?”
“不会的。”刘辉很有把握地说道,“那是别墅呢!窗外就有监控摄像头,而且楼外也有我的弟兄暗中盯守。”
秦颂“嗯”了一声:“这次盯控的时间比较长,你们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人手够不够?不够的话我再从刑警队调几个人给你。”
“不用了,人多的话反而容易暴露。而且——你们那边的任务也很重。”刘辉一边说一边看向宋杨,显得话里有话的样子。
秦颂当然明白刘辉的意思,他也把目光转了过来,直接问道:“宋杨,你那边有没有什么进展?”
宋杨停下记录笔,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还是没有王淇的消息。”
刘辉没有说话,但脸上却现出明显的不满情绪。
秦颂也皱起了眉头:“难道他已经出了凌海市?”
宋杨无奈地舔了舔嘴唇:“现在……也不能排除这个可能性……”
刘辉重重地“唉”了一声。
以王淇的本领,如果真让他出了城,那就像虎入深山,到哪里再去追寻他的消息?
“我倒觉得王淇还在城里。”欧阳芸琪此刻淡淡地插了一句,“他是不会像丧家之犬一样溜走的,那不是他的性格。”
秦颂微微颔首:是的。
王淇是个极度自傲且又睚眦必报的人,他怎么甘心就这样认输离去?
“你们还记得前几天王淇对他儿子说过什么吗?”欧阳芸琪又提示般地问道。
秦颂心念一动,王天凌那稚嫩的童音回响在耳边:“他去抓坏人了,一个很坏很坏的坏人。”
那个“很坏很坏的坏人”,自然就是审判者!
正是他害得王淇身负血案,不得不抛妻弃子,亡命天涯。
宋杨和刘辉的精神此刻也不约而同地一振。
显然他们也想起了王天凌的话,同时也明白这句话的含意。
王淇不但不会离开。而且他就在专案组的身边,因为他和警方都在追猎一个共同的目标——审判者。
不过宋杨很快又露出沮丧的神色:“那他到底会藏在哪里呢?全市的宾馆旅店都排查过了,他的亲属朋友也都盯得死死的。他在凌海市还能有什么容身之处?”
秦颂微微地闭起眼睛,他又想起了赵宏硕的“网鱼”和“钓鱼”理论。
王淇无疑也是一条机敏的大鱼,所以警方撒下再大的网也很难捕捉到他吧。
在认真地权衡之后,秦颂作出了一个决定:“把针对王淇的排查和监控暂且放一放吧。”
刘辉立刻表示质疑:“为什么?”
“集中所有的精力追捕审判者。这样我们盯死了这条线,王淇就一定会出现的。”秦颂简略解释道,“这就是‘钓鱼’理论。”
在场的都是明白人,他们很快就领悟了秦颂的意思。
连刘辉也没有再说什么。
见大家都没有什么异议,秦颂便又跳到了下一个话题上:“对陈天谯的追查有没有什么结果?”
这件事情也是宋杨在负责。
他看着秦颂汇报道:“我昨天下午主要就是走访了这个事,虽然还不知道他现在人在哪儿,但是对他的基本情况都摸清楚了。”
秦颂点点头,示意他详细说说。
宋杨便一五一十地说道:“陈天谯,一九六三年生,本市户口。一直无正当职业。一九八七年因投机倒把被判过三年缓刑。此人能说会道,也就是会忽悠骗人,早年以合伙做买卖,帮助购买紧俏物资,帮助解决工作等名义借钱骗钱,赵红兵也就是在此期间和他发生的债务关系。
“到他手里的钱基本上都是有去无回,要是要不回来的。你如果去告他,他也不怕。因为他每次都打借款的欠条,所以警方很难立案,只能按照民事经济纠纷进行调解。
“很多人只好自认倒霉了,也有被逼上绝境采取非常手段的,‘一三〇’案件就是一个例子。后来民愤越积越大,又赶上严打,终于把这家伙抓起来,实打实地关了七年。
“不过他出狱之后本性不改,在一九九八年的时候注册了一个生物公司搞蜗牛养殖,其实就是一个骗局。”
“什么?那养蜗牛就是他搞的名堂?”秦颂忽然瞪着眼睛插了一句,引得众人都把目光投了过来。
他可顾忌不了那么多,又恨恨地骂道:“很多人当年就是养这个蜗牛,亏了不少钱呢。”
欧阳芸琪这次倒没有对秦颂的表现产生反感,她反而带着同情附和道:“我的邻居也有养的,那东西真是坑人不浅。”
见洛天羽和秦语竹两人一脸迷茫,宋杨详细解释道:“这件事情当年在凌海市确实闹得很大。陈天谯搞的这个公司号称引进了法国产的白玉大蜗牛,养殖之后可以销售到国外挣大钱,忽悠民众参与。一开始人们将信将疑,他就先签订回购合同,也就是只要你养,我就肯定高价回收。
“这样就有一小部分人抱着试试看的态度购买了些幼虫回家养殖。几个月之后蜗牛成熟了,陈天谯果然按约回购,于是这批养殖户都赚到了钱。他们尝到甜头之后,当然会扩大养殖规模,想赚更多的钱。同时周围的人也被带动起来,加入到养殖户的行列。
“于是这个雪球越滚越大,到2010年的时候,整个凌海市有近千户家庭都在养这个蜗牛,累计购买幼虫的金额达到了三百多万元。按照合同条款,这年年底陈天谯的公司要支付近千万元来回购成熟蜗牛。
“可养殖户们却等不到这一天了,因为2010年六月,当陈天谯卖出最后一批蜗牛幼虫之后,便宣布公司破产,并且从此不知所终。”
洛天羽问道:“这样的案子应该属经侦大队管吧?这个陈天谯携款潜逃,怎么这些年一直没有展开缉捕?”
宋杨答道:“只能说这个陈天谯太狡猾了。他当时找了个小情人,注册生物公司都是以那个女人的名义进行的。然后他自己又另外注册了一个公司。在通过生物公司骗取民众资金的时候,他又通过一些合法交易,使生物公司背负了自己公司的大量债务。
“2010年六月,生物公司以偿还债务的方式把资金全都转到了陈天谯公司的名下。随后陈天谯便携款消失。这样一周转之后,从法律上就无法抓住他的尾巴,所以经侦队只能以协助调查的名义去寻找他,并不能展开大规模的公开缉捕。”
“那个女人呢?也一块跑了?”
宋杨“嘿”了一声:“最倒霉的就数那个女人了。她名义上是生物公司的法人,其实对里面的玄机一点都不了解。陈天谯转移资金、携款消失,根本就没和她打招呼。她完全成了陈天谯的替罪羊,因为两人之间并没有正式的夫妻名分,所以陈天谯甚至都不需要承担连带责任。”
“这家伙真是恶心!”洛天羽和秦语竹也不禁异口同声地骂了一句。
当时确实不知道陈天谯才是幕后主谋,受骗群众只堵住了一个女人,而那个女人却没有任何资产,即使被判刑,也无法挽回受骗者的损失。
“唯利是图的典型。”欧阳芸琪也用鄙夷的口吻给陈天谯下了定义,“这种人眼里只有钱,什么感情、道德、伦理,为了钱全都可以抛弃。”
“所以要找这个人真的很难……”宋杨诉苦一般地说道,“因为我们根本不可能从他的社会关系上获得突破——只要认识陈天谯的人几乎都被他坑过,所有的人都在找他,但没一个人知道他在哪里。”
欧阳芸琪猜测着说:“多半跑到某个二线城市享福去了。他骗来的那些钱够逍遥好一阵子的呢!”
“花着别人的血汗钱享清福——”刘辉愈发地愤愤不平,“别让我抓住他,否则我让他下半辈子都别想安生。”
狠话虽然是放在这里了,可是人海茫茫,又要到那里去找这个老奸巨猾的陈天谯呢?
由于各个方向上都没有什么突破,这场会议显得有些沉闷。
而会议后的一天也在平淡中度过了。
一日无事。
夜色渐深,即便是凌海市这样的一线都市,街头也渐渐地冷清下来。
秦颂独处屋中,趁着这番清静整理着自己的思路。
就像这寂寥的夜色一样,“审判者”专案组的工作也陷入了低潮。
近两天来,他们在各个方向的调查均无突破性的进展,尤其是自己一线,对于那个匿迹已久的丁越致,要想追寻到他的线索的确是极为艰难。
可这个丁越致恰恰又是掌握着审判者身世的关键人物,同时也是联系着专案组和审判者双方视线焦点的纽带。
而审判者自从网吧一役之后便再无声息,他是否也在面对着同样的问题一筹莫展?要知道审判者寻找丁越致的欲望可比警方强烈得多。
不过此刻的宁静却也隐隐透出风雨汹涌的前奏:审判者已经给夏子涛下了死亡通知单,这意味着在这个月中,他必然会出手与警方展开新一轮的厮杀!
激烈的战斗就在眼前,而此刻正是双方休养生息的时机,自己也该放松情绪,好好地调整调整才对。
带着这样的想法,秦颂便早早地躺在了床上,定下心来安眠休息。
此刻他并不知道,一场暴风骤雨已经开始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