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颂进入监控室内，却见宋杨正带着几个刑警坐在监控屏幕前全神贯注地研究案发前后在办公室内摄制到的录像。
秦颂问了一句：“阿伟呢？”
宋杨闻声转过头：“他带着特警队的同志们搜楼去了。”
“嗯。”秦颂的目光在满墙屏幕上扫了一圈，很快就找到了阿伟等人的踪影。
他们正在大厦的第十五层逐屋搜查。
于是秦颂又退而求其次地问道：“那龙哥他们在哪里？”
宋杨回答说：“在一楼大厅做笔录呢。”
“你去把他叫过来，我有些事情要问他。”
宋杨应了声：“是。”
转身出了屋子，不消片刻他就把龙哥带了回来。
秦颂亲手搬了张椅子给龙哥：“坐吧。”
他希望对方的情绪能够尽快平复下来，以便维持一个良好的思考和对话状态。
龙哥坐是坐下了，但眼神却漂移不定的，不知道还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那间办公室，你以前应该很熟悉的吧？”秦颂用拉家常般的口吻问道。
“哦……”龙哥愣了一下，然后怔怔地回答说，“不太熟悉。”
第一个问题就被噎了回来，秦颂禁不住皱起了眉头。
而龙哥这时似乎才回过味来，连忙又补充说：“那是崔总的办公室，阿伟很熟悉。我只是偶尔会跟着林总过去一趟。”
“嗯，只要去过就行——”秦颂又接着问道，“那个房间本来地上铺着红地毯，四面都是水晶玻璃的墙面，对不对？”
“对。”这次龙哥回答得比较干脆。
“怎么现在地毯和墙上的水晶玻璃全都没有了呢？”
“那是阿伟带人干的。地毯撤掉了，水晶玻璃也都被砸了。”
“为什么？”
“不是两位老总要躲在里面吗？阿伟说屋子里越简单越好，不要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地毯下面或许可以藏人，水晶墙面绕眼睛，到时候会干扰监控屏幕，看不清楚。所以我们把能撤掉的东西都撤了，只是加了两张床进去。”
秦颂点点头，心中却想：真实原因恐怕不像龙哥说的这么肤浅——也许阿伟也在疑心那办公室里会另有秘道呢！
不过不管怎样，阿伟确实是个行事谨慎，思维严密的家伙。
“林恒干和蒙方亮是6号晚上八点住进办公室的？”
“对。”
“怎么这么早？死亡通知单上的日期从7号才开始啊。”
“这也是阿伟的主意。他说办公室里最安全，早点进去，免得夜长梦多。”
秦颂注意到龙哥回答问题时总是刻意把阿伟推在前面，他能揣摩到对方的心理：因为没有报警，结果出了两条人命，所以便尽量把自己往后缩，以便推脱干系。
“他们两人进办公室的时候，你们有没有仔细检查室内的情况？”
“这个当然检查过的。我还把办公桌的柜子都打开看了呢。”
崔胜恺的办公桌很大，柜子里确实有藏人的可能。
秦颂刚才在楼上也检查过那个桌子，柜子里只是放着些打印纸之类的办公用品。
“桌子最上面有个抽屉好像是打不开的？”既然提到了办公桌，秦颂就顺口问了一句。
“那个抽屉的钥匙只有崔总才有，我们当时也没有打开。”龙哥抽抽鼻子说，“不过那个小抽屉也无所谓吧，就算小孩也藏不进去的。”
这也符合常情：办公桌最上面的抽屉一般都是用来保管主人的私密用品，而且那个小抽屉在凶手的作案过程钟确实发挥不了什么作用。
秦颂又继续往下问道：“你们随即就把门锁上了吗？”
“是的，有两道门，我和阿伟每人拿了一把钥匙。这样只有我们两人同时上楼才能把门打开。”
“那后来你们开过门没有？”
“就是最后才开的——看到监控器里有人之后。”
“中间一次都没有开过？”
“没有。我们在屋里备好了干粮和水，床下放了尿盆。阿伟事先就反复强调过：除非那个杀手进了屋里，否则时间不到，任何情况都不开门。”
“在此期间，你们俩一直守在监控器前面吗？”
“是的——除了上厕所的时候离开一会儿，不过那也是轮流去的。而且其他还有好几个兄弟也在看着。”
“这中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情况吗？”
“没有。”
秦颂并不希望他回答得这么快：“你再好好想想。”
龙哥做出用力思索的样子，最后还是摇摇头：“一直到断电之前，真的没有什么情况。”
秦颂转头看向身后的监控屏幕，那里正在播放办公室内的录像回放。
却见屏幕中，林恒干和蒙方亮二人分坐在办公桌，似乎在闲谈着什么。
“怎么样？发现什么名堂没有？”秦颂询问一直在关注录像的宋杨。
“暂时还没有。”宋杨带着些诉苦的语气说道，“这录像实在太长了，将近三十个小时，就是用快进速度来播放，至少也得看到天亮了。”
秦颂挥挥手：“前面的先别看了，你直接给我切到二号晚上十一点三十分。”
宋杨马上把进度条拖动到接近末尾的地方，录像上开始显示前夜十一点三十分办公室内的情形。那时距离第一次断电已经没有多长时间了。
却见林恒干和蒙方亮各自躺在东西两侧的床上，沉睡正酣。
“这两人怎么睡得这么踏实？”秦颂略有些奇怪地问道。
他这么一说，宋杨也觉得不太对劲。这时已经接近死亡通知单限定的时间结束点，按理说应该是林、蒙二人情绪最紧张也最期待的时刻。
他们怎么会如此安睡如怡呢？
好在龙哥及时给出了解答：“他们下午都吃了安眠药的。”
秦颂“嗯？”了一声，以示质疑。
“这也是阿伟的主意。他说不吃药的话，两个老总肯定都睡不着。这二三十个小时干熬下来，没事也得熬出病来。”
这倒也是。林恒干和蒙方亮都已年近半百，身体状况和没法和阿伟他们相比。
如果在极大的精神压力下苦熬一天多，那对他们无疑是一种摧残，还真不如吃点安眠药，两眼一闭，什么也不想地睡上一觉呢。
秦颂便不再纠缠这个问题，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到回放的录像上。
此刻办公室内仍然一切如常，但秦颂等人却紧张地屏住了呼吸，因为他们知道，诡异的变化很快就要发生了。
屏幕左上角的时间一秒一秒地跳动着，当那串数字走到23：35：12的时候，画面忽然出现了一个轻微的跳动，同时时间数一下子变成了23：39：21。
秦颂喊了一声：“停！”
宋杨立刻操控播放器，把画面定格在了那个瞬间。
毫无疑问，那将近五分钟的时间跳跃便是由于第一次断电的缘故。
而当中断的画面再次恢复之后，屋内的情形较之先前已经有了明显的不同。
首先是林、蒙两人的睡姿变了，在画面切换的瞬间，给旁观者造成一种两人都“动”了一小下的错觉。
不过这倒不奇怪：林、蒙二人虽然都吃了安眠药，但只是为了辅助睡眠，药量不会很大，在熟睡中也难免翻身挪动，等等。
但另外的变化就令人侧目了，比如说南面墙上的推拉窗，在断电前是紧闭的，而断电后却已经被打开。
秦颂目测那窗户打开的幅度正与案发现场留下的残景极为一致。
不过若与画面中另外一处场景相比，那莫名打开的窗户就显得不足为奇了。
在屋子西侧的位置，赫然出现了一个高大男子的身影。
他背对着摄像头，正迈步要往西边靠墙的那张单人床而去。
“审判者！”宋杨像是忽然看到了熟人似的脱口而出。
秦颂明白他的助手为何会如此激动。
因为一眼看去，那个身影的确是太过熟悉。
此人身材高大健硕，一身轻便的服饰，头上则戴着一个黑色的绒帽，帽檐压得极低，正好将脸庞挡住。
审判者！
只要是经历过机场一役的人，立刻就会在脑子里想到这个令人战栗的名字！
秦颂沉住气，他把脸贴近屏幕，想从那画面上捕捉到一些更加细节的东西。
片刻后他微微摇着头说道：“手套、鞋套、帽子都戴着……他是不会在些这面有所疏漏的……”
宋杨也看出了秦颂的描述，这意味着画中人不会在现场留下任何指纹、脚印乃至毛发。
所以警方的痕迹鉴定专家也就失去了用武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