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缠绵不知持续了多久,激情过后两人也还紧紧地抱在一起,难舍难分。
直到外屋的电话铃声响起,才把他们从两个人的世界拖回到现实中来。
吴琼柔弱无力地站起身来:“我该接电话去了。”
先前的疯狂劲头此刻已随着余韵慢慢退去,女人身上又呈现出一种惹人怜爱的娇羞状态。?
丁震点点头,目送着女人款款而去,那具雪白的胴体闪耀着圣洁而唯美的光芒。
片刻后,吴琼接完电话回到了里屋。
“是谁?”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的激情耗尽了丁震的体力,他似乎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勉强挤出这两个字来。
“校保卫处的,问你在不在。问他们有什么事情,他们却又不说。”吴琼淡淡地回答着,很显然,她并没有把这通电话放在心上。
她的思绪或许还沉浸在那番美好的回味中吧?
丁震的眼中却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同时夹杂着悲伤、痛苦和绝望。
这与他脸上仍然残留着的幸福感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但女人正忙着穿衣服,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幕。
“把盒饭拿去热一热吧,我饿了。”片刻之后,丁震故作平静地说道。
“好的。”吴琼俏皮地一笑,“我以前还真以为你是铁打的身板,不但无欲无求,而且能不吃不喝呢。”
丁震不再说什么,他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女人,带着贪婪而又不舍的神色。
吴琼显然误解了丁震的情感,她的脸一红,有些局促地拿起饭盒向屋外走去。
“我一会儿就会回来。”这是她最后丢给丁震的话语。
大约十五分钟后,吴琼从食堂的方向往环境工程系所在的节能大厦走回来。她的手里端着那份热腾腾的盒饭,心情也像是沐浴在阳光中一般,充满了温柔的煦暖感觉。
不过当她拐过一个弯,来到大厦近前的时候,眼前出现的一番奇怪的景象却让她愣在了原地:
大量的警察和警车聚集在大厦的周围,几乎把整幢的节能楼围了个水泄不通。
“出什么事了?”吴琼走到外围看热闹的人群中,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
“我也搞不太清楚。好像是警察来抓人,又好像是楼上有人要自杀。”说话的是个年轻的小伙子,从他的穿着来看,应该是广场停车场的保安。
见吴琼的目光茫然找不到目标,他又伸长手臂往高处指了指,“你看,八楼那个地方,看到人没有?”
吴琼顺着小伙子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个人影正站在八楼某个房间的窗沿上,他所处的地点已是窗沿最边缘的位置,几乎是一阵风都有可能将他吹落下来。
吴琼“啊”地惊呼了一声,手中的饭盒打翻在地上。
他身旁的小伙子忙不迭地躲了一下,同时讶然问道:“你怎么了?”
吴琼没有心情和他解释,她慌乱无措地挤出人群,向着大厦的入口处冲去。
然后很快就有两个警察抢过来拦住了她:“对不起,现在大厦禁止出入。”
“不行,你们让我进去,我是他的秘书,我是他的秘书!”吴琼语无伦次地叫喊着,她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八楼窗沿处的那个男子,脸色苍白。
那男子正是丁震。
他此刻也看到了吴琼,于是他那木然的脸上终于有了丝笑意。
自己仍然站在这里,也许就是在等这个女人吧?
虽然只是远远地见到她的身影,但这样就已经很满足了。
也许唯一遗憾的事情,就是自己十年前为什么没有遇见她呢?否则很多事情都会改变的吧?
丁震不敢沿着这个假设细想下去,因为那会让他承受到如撕裂一般的心肺之痛。
无论怎样美好,无论怎样令人期待,无奈一切都已经晚了。
他又抬起头,看向空中那璀璨的太阳。
刺目的光线让他的眼前出现了杂乱而又绚丽的幻彩,仿佛开启了一道通往异世界的大门。
“再见。”他轻轻地嗫嚅了一句,像是对自己所说,又像是对全世界所说。
然后他轻轻一跃,向着窗外跳了下去。
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他所有的感官几乎都已封闭,唯有那女人痛彻心扉的叫喊声始终回荡在他的耳边。
“不!!!”????他很想为这喊声再停留片刻,但他已经没有任何机会了。
随着丁震落地时那声沉重的闷响,吴琼的身体也软软地倒了下去。
旁边的警察连忙把她搀扶到圈外,一边急救一边等待着救护车的到来。
另有几个人却向着丁震坠落的地点聚拢过去。
其中领头的正是刑警队长秦颂,他一边蹲下身验明了丁震的身份,一边吩咐身后的宋杨等人:“把好大厦的各个出入口,里里外外给我彻底地搜查一遍。”
“是!”
宋杨带着警方的大队人马按照秦颂的命令执行去了。
而这时人群中一个身穿便服的中年男子慢慢地跪在了丁震的尸体面前,他长时间地看着那张破碎的面庞,神色有些惘然。
片刻之后,他竟然伸出手去,掐在了尸体的人中部位。
“老赵,你干什么?”秦颂觉察到那男子的异常,连忙低声地喝了一句。
那男子正是十年来一直苦追着“一?一二”案件的赵宏硕。
他的情绪却已处于一种失控的状态,不仅对秦颂的呵斥充耳不闻,反而又腾出另一只手来扯住了丁震的上衣领口。
“你醒醒!你给我起来!”他用一种被压抑过的声音咆哮着说道。
秦颂皱起眉头,冲身后的干警使了个眼色:“快去把他拉开。”
两个年轻的干警从两侧搀住了赵宏硕的胳膊,强行把他拉离了丁震的尸体。
赵宏硕狂躁地挣扎起来:“你们干什么?放开我!”
秦颂提高嗓门吼了一句:“老赵,你冷静一点!”
这一声如同当头棒喝,终于让赵宏硕清醒过来。
后者的动作和神色都在慢慢地平定,但同时却有两行浊泪滚过了他的脸庞。
“我只是想问问他——”良久之后,他用嘶哑的嗓音说道,“问问他,我等了他十年,他为什么连一天都不肯等我?他为什么不敢和我面对面地说清楚?”
秦颂默然叹了一声,他走到赵宏硕面前,轻轻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原本他还想说几句,但终究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此后的几个小时内,警方把节能大厦的每一个角落都搜了个遍,全楼的监控录像也反复调看,但并没有发现审判者的任何蛛丝马迹,看起来他就根本没有在这幢大厦里出现过。
但秦颂相信审判者一定已经通过某种未知的方式“来”过了,否则便无法解释丁震为何会在与警方交锋之前就登上了八楼的窗沿。
要知道,虽然秦颂等人对“一?一二”血案的分析最终把丁震锁定为重大嫌疑人,但警方也并未掌握丁震涉案的具体证据。
在这种情况下,丁震却出人意料地主动赴死,这说明在警方到来之前他一定经历过了什么,正是这段经历把他逼到了不可挽回的绝望境地。
直到下午四点钟左右,秦颂预测中的“经历”终于被找到了,那是保存在丁震手提电脑中的一段网络聊天记录。
与丁震聊天的人毫不掩饰地把自己的网名设置为“审判者”,他的第一条信息发送在中午的11:35:32。
在丁震的作息时间表中此刻正是午饭时间。
那是一条死亡通知单,和警方收到的书面稿相比,这条通知单中注明了具体的受刑人。
【审判通知单
受刑人:丁震
罪行:故意杀人
执行日期:2021年11月11日
执行人:审判者】
11:36:27,丁震给出了回复:“审判者?你到底是谁?”
11:36:53,审判者:“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曾经做过什么。”
11:39:11,丁震:“你这是在恐吓我吗?我会报警的。”
11:39:31,审判者:“你不用多此一举,警方很快就会来了。”
11:39:43,丁震:“你什么意思?”
11:40:52,审判者:“我能够找到你,警方当然也能够找到你。”
11:41:35,丁震:“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11:43:45,审判者:“十年前,一月十二日,你杀死了一个女大学生。然后你处理了她的尸体,把其中的大部分扔进了你住所背后的宝带河里,其他一些肉片和头颅等等则分抛在市内各处。”
11:44:21,审判者:“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11:47:12,丁震:“你要杀了我?”
11:47:54,审判者:“是的。但也许在我动手之前,你就会自杀的。”
11:48:09,丁震:“荒唐!”
11:50:38,审判者:“警察很快就会找到你,你将因为‘一?一二’案件而受到严密的调查。同时全国的媒体会蜂拥而至,你所受到的注目将远远超出你曾有过的学术地位。你还不得不面对被你抛弃的死者遗体,那颗头颅,还有从河底打捞上来的遗骸都将在你眼前控诉着你的罪行。到那个时候,我保证你会后悔的。因为你曾经有一个机会可以逃避这一切,但你却不愿把握。”
11:56:21,审判者:“警方将彻底搜查你的住所。在墙壁和地板上,只要有一丝曾经渗入的血痕便足以指正你的罪行。还有你用来抛尸的塑料袋和旅行包,以及你从死者身上除下来的衣物,十年来像珍贵文物一样被警方精心保管,因为那上面保留着你无法预料的痕迹物证:或许是你的一个皮屑,又或许是与你住所环境相吻合的某个物体纤维。总之警方在对待这个案子的时候,一定会不遗余力地用上所有昂贵的技术手段,当然了,他们也不会吝啬各种你闻所未闻的审讯‘技巧’。”
12:01:23,审判者:“如果你确实具备强大的精神力量和奇迹般的好运气,那你或许将成为法律制度下的漏网者。但你无法逃脱审判,因为这个世界上还有另一种力量的存在。你不会知道我是谁,但你一定听说过审判者。你终究会承受死亡通知单上确定的刑罚。”
12:03:45,审判者:“我知道这很难决定,但留给你考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当你落到警方手中之后,你甚至连选择的权利也不会再有。”
聊天记录到此便戛然而止。
在整个过程中,丁震并没有说几句话,到了后半段更是完全成了审判者的独角戏。
但是秦颂此刻读来,却能真切地感受到丁震内心深处经历的那番痛苦挣扎。
审判者给他展现出了一场看不到任何希望的黑暗前途,谁会有勇气在这样的路上继续走下去?
最终丁震作出了他的选择:当第一辆警车出现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了八楼的窗沿上。
然后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不过那等待也没能改变他的结局。
看完这段聊天记录之后,秦颂的目光仍然停在电脑显示屏上,怔怔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片刻之后他才抬起头来,往自己四周环视了一圈。
宋杨带着刑警队的人还在勘验现场搜集证据。
欧阳芸琪则和赵宏硕一起勘察尸体,只为能找出更多的线索,现在他的身边便只有宋杨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