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啪嗒，一前一后两个身影从随着污水从石砖墙壁的管道口跳下，污水划过一条曲线落入中央一条宽阔的地下水流中，两个身影则落到了墙边堪堪容下一人行走的过道。
内特举起手中的火把，照亮了这空旷的黑暗空间，环顾四周，这地下排水系统的规模属实超出了格里菲斯的预料。
两侧墙壁上格上一段距离就连接着一个下水管道分支，污水从这些管道中流下，汇聚到这条翻腾奔涌不息的恶臭河流。
哗啦啦——哗啦啦——
无数管道排下的水流撞击声一刻不停，让格里菲斯的听力不免受到干扰，在见到这幅场景之前，他是在想不到威伦城的居民们每日产生的污水竟然会有如此巨量的规模，他向内特问道：
“这条臭水河最后会通到哪里啊？”
内特似乎没有听清格里菲斯的话语，将左手放到耳旁，示意自己没有听清他的话语。
格里菲斯只得加大音量。
“这里太吵了内特先生！我是说，这条污水最终会流到哪里？”
“警官，这里之所以这么吵，是因为下水道分支太多太密集了，再往前走一走水声就小得多了。”
内特回答道。
“您问我这里会通到哪里，我也不太清楚啊，我想大概会排到易北河的下游，最后和易北河一起流入大海吧。”
这里的味道比之前的下水管道还要浓烈，格里菲斯掏出一张手帕盖在了鼻子上。
该死，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是一分钟都不想在这待了，他想到。
“内特，你还记得你捡到那些东西的位置吗？”
内特有些为难的答道：
“警官，你也知道这里四通八达路线十分复杂，您让我回忆起那些东西的具体位置属实是难为我了。”
随后他顿了一下，继续道：
“我现在只能记起我最后一次捡东西的大概位置。”
最后一次，那不就是伊莎女士的围巾吗？格里菲斯想到，让内特去标记每一处显然是不太现实的，这里环境这么恶劣，既然他只记得与格里菲斯关联最密切的，那这次就到那里勘察一下吧。
“走，内特先生，把我带到那里，你的任务就结束了。”
内特点点头，似乎是有格里菲斯的陪同，也不如之前那么不安。
于是两人一前一后沿着污水河流淌的方向前进着，水边这条狭窄的过道格外难走，格里菲斯必须小心翼翼的保持着平衡，以免不小心跌入这恶臭的污水之中，即使如此，还要避过墙壁上每过一段距离就向河流里排放污水的下水道分支，一阵阵的恶臭直熏得他两眼发白。
在不知道被多少污水激起的水滴溅到了身上，格里菲斯依旧懒得再去擦拭了。回想起上一次的探查，也是从排水道潜入，这让他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与这些肮脏的地方格外有缘。
在胡思乱想中，格里菲斯与内特走了十数分钟，慢慢地，他发现墙壁两侧的分支管道越来越少，同样的，水流碰撞产生的噪音也越来越弱，只剩下了流水湍动的声音。
格里菲斯突然停下了脚步，走在前面的内特突然发现后面的脚步声安静了下来，心中一惊也停了下来，赶忙转过身回望。
“警官先生，您怎么不走了？”
看到身后的格里菲斯人还在，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格里菲斯没有理会内特的疑问，他屏住呼吸，认真的聆听着什么。
空空荡荡的昏暗通道中除了一前一后的二人再无任何其他身影，只有水流汩汩而过，在火把的照耀下污黄浑浊的河中看不清水下的情景，只有水面上漂浮着的一些垃圾。
看到格里菲斯严肃的模样，内特大气也不敢出，紧紧的攥着着黑暗地下深处唯一的光源，惶惶地等待着格里菲斯出声。
“内特。”
“什么？警官。”
内特咽了下口水。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格里菲斯的语气有些没底气，他不确定自己隐隐约约听到的不和谐的音符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幻听。
内特心中一凉，一双眼睛不停左右转动，两只耳朵支了起来，试图找出格里菲斯所说的奇怪声音的来源，只是他的这幅面容属实显得有些滑稽。
“警...警官，您别吓我啊，除了水流声，我听不到任何其他的声音。”
格里菲斯皱了皱眉头，在内特不安的目光下最终还是舒展开来。
“没事，可能是我多心了吧。我们继续走吧，那里还有多远？”
内特颤颤一笑，本来心中就有些忐忑，被格里菲斯这故弄玄虚般的一吓，就更加没底了。
“应该...应该是不远了，警官，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我感觉最近这地下真的越来越诡异了。”
“都到这里了，怎么能就这样返回呢，不要怕，刚才或许是我多心了，我们就去那里稍微看一下，耽误不了多少时间的。”
格里菲斯虽然也是有些戚戚，但还是咬咬牙坚持道。
内特有些无奈，但是被这诡异的氛围所感染，也不敢自己孤身一人走过回去的路，只得做了个祷告，继续在前领路。
地下排水网络的复杂程度大大超乎了格里菲斯的想象，这一段路上他还经过了两三处与另外几处主干线路交叉形成的十字路口，不过在内特以及他留下的标记的带领下，他们一行并没有迷失方向。
转变过几次方向后又前进了百余米，格里菲斯耳朵一动，他又感觉自己听到了一种与水流声迥然不同的响动，很细微，很短暂，但是就仿佛如一场交响乐会中突然插入了一阵指甲与黑板摩擦般短促而短促的声音，虽然微弱，但却格外刺耳。
而当格里菲斯凝神想要继续捕捉这异音的来源时，这奇怪的声音又突然石沉大海，消失在连绵的水流声里。
摇了摇头，格里菲斯继续前行，他的内心中也是十分疑惑，往常的他并不是一个很敏感的人，为什么在这地下排水道中自己的神经却屡屡被莫名扰动。
“内特，你现在还有没有之前说的进入这里后那种被注视的感觉？”
格里菲斯突然开口向前面的内特询问道：
扭头看了格里菲斯一眼，内特思索了一下，回答道：
“警官，似乎是因为和您一起的原因，这次那种注视的目光似乎消失了。”
对内特的回答格里菲斯的心情似乎有些复杂。
该死，你这个家伙算是说的一点不错，格里菲斯暗骂道，你是没有那种感觉了，我的背后为什么能感受到那种莫名的注视？
这种被盯上的感觉舒适不好受，被注视的背部就像是被湿滑阴冷的触手拂过，泛起了阵阵恶心的粘滑感。
去他*的！
耐着性子忍耐了一会儿，格里菲斯实在是受不了这种阴冷的感觉，猛地一扭头，想要找到目光的来源，然而背后的通道一如前方的通道一样，幽暗深邃，空无一物。
“怎么了？”
内特发现身后的格里菲斯有一次停了下来，内心一颤赶忙扭头问道。
“没事，没事。”
格里菲斯深吸一口气，强装镇定道：
“我们继续。”
格里菲斯转回头，催促着停下来的内特，迈开有些沉重的步子，继续前进着。
虽然刚刚才确认了身后并无他物，格里菲斯走了几步，却又感觉到了相同的视线，还是那么隐晦，那么阴寒。
几滴汗珠从格里菲斯的额头滚落，他并没有冒然回头，而是保持着平稳的步伐，将自己的精神绷到了极致，竭力感受着自己的每一个感官传来的信息。
脚下淅沥的水流，自己与内特错落的脚步，火把上火焰的条动，追寻着那隐藏在这一切旋律下的不和脉动。
就在那里！
格里菲斯猛地一扭头，望向他感到的异常处，想要出其不意的抓到那个令他感到不安之物。
哗哗——
昏黄的水流依旧湍湍而流，一个大浪扑打在格里菲斯脚边，在他的靴子上溅起了一片恶臭。岸边内特的脚步声向前方与背后回荡。
格里菲斯感觉自己的背后贴身的衣物已经被汗水浸透，他从来都没有遇到过如此诡异的事情，那种视线明明那么的真实，那么的粘稠。
可是为什么，自己的背后还是空无一物呢？
“警官...过了前面那个交叉口，就是我找到围巾的地方了，您这是...”
内特神色有些复杂的面对格里菲斯试探着问道，即使他不知道这位警官到底发现了什么，可是他接二连三的异常举动无论是谁都能看出些不对劲儿来。
冷静，冷静，这说不定是长期在密闭黑暗环境下产生的心理作用，等记录完伊莎女士围巾掉落的地点，自己就马上原路返回回到地面之上。
格里菲斯安慰自己道，随即示意内特指明地点。
内特点点头，两人均默契的加快了脚步，三步两步在又一处交叉口右转，最后停在了墙壁的一个分支下水管道口。
“就是这里，警官先生，到了这里我已经完全回忆其拉来了，那条围巾当时就挂在这个洞口的的半截铁栏杆上。”
格里菲斯闻言上前查看，这出下水管道口竟然与先前经过的线路上的连接口都不一样，洞口用间隔的铁栏杆封住了，只是似乎是因为年久失修加上锈蚀，好几根铁烂根都已经断裂。
格里菲斯比划了一下，栏杆开的口子似乎勉勉强强能通过一位瘦弱的女性。
难道伊莎女士曾经从这里经过？还是说围巾是顺着这个支线管道掉落下来挂在了栏杆上？
但下一刻，第二个推测被格里菲斯自己推翻了，按照自己先前的调查，伊莎女士失踪前最后出现的地点是在晨星街，虽然不知道此处管道的连接着地面上的何处，但显然自己从晨星街下来，在排水管道中拐过几个弯走了这么长时间，显然早就出了晨星街的界面，那么围巾为什么会从这个管道里掉落下来呢？
伊莎女士应该是被人从晨星街附近的下水管道掳走，走到这里经过栏杆时，围巾在没人注意下挂到了这根栏杆上。
“内特，围巾当时是怎样挂在栏杆上的？”
格里菲斯问道。
“怎么挂上的？”
内特挠挠头，似乎没有明白格里菲斯的意思。
“我是说，是整体缠绕在栏杆上呢，还是说，嗯...有线头挂在了栏杆断裂的截面上呢？”
“嗯...我想应该是缠在这栏杆上的。”
“什么？”
内特的回答让格里菲斯有些意外，如果是缠绕状态，那么经过此处意外挂到栏杆上几乎就不太可能了。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格里菲斯思索着。
“内特，把火把拿给我。”
“给您，警官。”
内特听话的将手中的火把递给了格里菲斯，格里菲斯将火把靠近栏杆，想要借着亮光观察的更清晰些。
这是......一根线头？
格里菲斯小心翼翼的伸出右手，用大拇指与食指捏住断裂栏杆上的发现的一截细线。
该死，看不清。
由于火把昏黄的光亮和这线头过于纤细，即使将它靠近眼前细细端详后，格里菲斯毅然不确定这根线头的颜色与质地。
不过格里菲斯也大致可以确定这就是那条围巾所留下来的。
“内特，你知道这条下水道上面联通到什么地方吗？”
格里菲斯突然想到，这上面说不定就是幕后黑手安置那些失踪者的地方，于是便向身后的内特询问。
......
可他身后的内特却并没有回应。
“内特？”
格里菲斯再次出声，回应他的却依旧是一片寂静。
咚咚咚——
感觉到自己的呼吸与心跳逐渐加重，他并不知道自己身后的内特明明刚刚还和自己交流，给自己递来了火把，为什么片刻之后却毫无动静。
下一刻，格里菲斯再次感受到了那种熟悉的阴暗视线，这让他的后背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内特！”
格里菲斯猛地回头，却发现之前一直待在自己身后的内特再也没有了他的身影。
滴答。
污水河中卷起了一朵细小的水花，空旷的地下隧道中，竟只剩下格里菲斯一人孤单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