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帽女的情绪依然非常激动，“等一下，你为什么能断定郑先生一定开枪打伤了凶手？”
“因为现场有弗沙斯子弹的弹壳，靠近窗户的位置有一滩血迹。弗沙斯子弹会在皮肤上留下十字形伤痕，但郑先生的身上没有。他是被『血月歌者』的子弹一击毙命的，倒在了靠近门的位置。所以，被弗沙斯子弹打中的，一定是当时待在房间里的另外一人。”雅彻因很耐心地进行了解释。
我重新穿好了那套睡衣然后问，“所以现在……没我的事了吧？”
雅彻因点了点头，“嗯。现在你已经没有嫌疑了。”
“谢谢！”我真心实意非常感激。
“不用谢。”雅彻因的语气从来都很平淡，“顺便问一下，天亮之前你有没有留意到什么异常情况？”
异常情况……
非要说的话，最异常的就是那个幽灵！
但是我不想说这件事。因为我感觉格茶卡就像那个跟浮士德签订契约的魔鬼梅菲斯特……
我的直觉告诉我，最好不要让其他人知晓这个幽灵的存在。
我如实说了除幽灵之外我注意到的事情，“异常的情况确实有……我听见了一些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墙壁上爬，然后抽屉和衣柜响了一阵……后来我还听到隔壁有人争吵，还听到了枪声！但是我没有睁眼确认情况，所以什么都不清楚。我没看时间……那时肯定已经过了凌晨四点了！”
“很好，很有价值的证词。”雅彻因把目光转向了靠窗的书桌和挂画，“当时在你的墙壁上爬的那个『东西』，其实就是真正杀害了郑先生的人。”
卧槽？
当时杀人凶手就在我房间里？他是怎么进来的？
我刚准备提问，就忽然看见，雅彻因注视的那个方向，出现了一个……我无法形容的怪物……
像是一团阴影……墨水，血肉，半凝固的沥青……像水蛭也像章鱼的触手，牙齿，血管，心脏……
它贴在墙壁上，在书桌和挂画上面留下一大片像黑色油漆一样的痕迹，发出金属摩擦般的声音。
我吓出了一身冷汗。我转过头去，发现西装男和草帽女都没有任何反应。他们好像都看不见这个怪物。
这个怪物的出现实在是太突兀了……是我的幻觉吗？我记得最开始我在那个废弃工厂也看到过类似的东西……
“置郑先生于死地的，是『血月歌者』的子弹。柯莱帕拉区一半以上的人都看到过『血月歌者』的广告，都知道这枪全世界仅此一把。”雅彻因走到了怪物的旁边，那怪物在她的目光里开始融化蒸发，“我们找琴费士了解了这把枪的去向，然后找到了你——匿名先生。开枪杀害郑先生的人，如果不是你，那就一定是来过你房间的人。匿名，你在睡觉之前是把枪放到了这张书桌的抽屉里了吗？”
我点了点头。我看到那个怪物已经蒸发干净了，但它留下的黑色油漆痕迹没有消失，附着在书桌、墙壁、挂画和一个位置更高的贴在墙上的置物架上面，像是要灼烧起来。
油漆在抽屉上画了个“?”。
“问题的关键在于，那个人为何能预料到，有一个购买了『血月歌者』的人，偏巧住在了郑先生的隔壁。”雅彻因把视线转向了窗户，“在案件发生以前，『朗姆老哥一击必杀事务所』并没有公布『血月歌者』已经售出的信息。所以，那个人应该无法预料到这件事——这绝非事先能算计好的。那个人应该是在注意到郑先生隔壁的住户持有『血月歌者』之后，才临时制定了计划。”
呃……她前面说的分析我都听不懂，我注意力全在幻觉里的油漆痕迹上了。不过我听清楚了最后一句话。
“那……凶手为什么会知道我持有这把枪？”我挠了挠脑袋，“除了马天尼和琴费士之外，应该没人知道吧？”
雅彻因将食指按在了窗户玻璃上，我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望过去，看到了对面南塔的一扇窗。
一扇窗。窗户后面一片漆黑，一个人影也没有。
清晨时分的这栋大楼，在阳光底下显得颓废而冷清。失去了夜幕的遮掩和霓虹灯光的粉饰，原形毕露的柯莱帕拉区就像个穷途末路的浪子。那些狂欢了一整晚的人们已陆陆续续陷入沉睡，他们不属于白昼，他们只活在黑夜里。
此时此刻，对面的南塔，寂静得就像是已经人去楼空。而在我的幻觉里，窗户后的黑暗开始向四周蔓延，把墙壁一点一点变得像烈火烧灼之后的焦黑残骸。
“南塔和北塔隔得很近。如果站在正对面的那扇窗的后方，在亮着灯的情况下，想看清我们的一举一动，应该也不难。”雅彻因将窗户玻璃完全推开，“书桌就在窗户旁边。『血月歌者』的外观很特别，整个柯莱帕拉区应该找不出第二把深红色的半自动手枪。匿名，你把枪收到抽屉里的时候，应该被对面的人看到了。”
卧槽……
我有印象！
昨天……就在我把枪收进抽屉之前，对面窗户那有个人在望着我！
一位戴黑色帽子、墨镜和口罩的女性！
我靠！我当时以为她在发呆！
社会险恶……我再次感受到了社会险恶！为什么我只是站在窗户边上跟对面一个蒙面人对视了一会就要惨遭算计！
我如实把我之前注意到的情况告诉了雅彻因。
“嗯，很好的佐证。”雅彻因立即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一边望着窗外一边说，“喂，你好，我是刚才委托你调查高筒靴双子塔南塔34楼的雅彻因，请问现在有结果了吗？这样啊……好的，辛苦了，你们提供的线索非常关键。”
然后她就挂断了电话。
我有点好奇，“你委托的人，查到了什么线索？”
“一些指向性很清晰的线索。我现在已经知道『那个人』是谁了——那个真正杀害郑先生的人。”雅彻因转过身来，很悠闲地摘下眼镜揉了一下太阳穴。
“是谁？快说！是谁！”草帽女在安静了一阵之后又一次激动了起来，她张牙舞爪地冲到了雅彻因面前拽住了她的衣领，“快点说啊！我不要听你那些废话！快点！直接说名字！”
雅彻因似乎一点也不着急，她眯起眼睛，露出一个纯净的笑容，“斐斯琳小姐，你应该听说过，我是一个很严谨的人。在把全过程理清之前，我是不太想说结果的。但是呢，现在这个场面太有意思了，所以我也愿意把结论直接告诉你——你是怎么敢把我找过来搞调查的？斐斯琳小姐，你要找的那个人就是你。”